第26章 做自己足矣

小奶猫费劲地抓着颜畅笙肩头，将他名贵的衣服都爪抽丝儿了，进到厢房便跌跌撞撞地一跃落地，迈着小碎步往小肉团怀里钻，清清脆脆又亲昵地喵个不停。

夏悠悠可喜欢猫了，但在二十一世纪时是个惨兮兮的猫毛过敏者，她爱不释手地捧着小奶猫逗，连颜畅笙都顾不上了，待得肚子不满地发出抗议方把小奶猫递给小肉团，喝着粥便听颜畅笙献宝道：

“梨园有个狸奴小宴，是养育交流会，展出各国搜寻的狸奴小玩具和诗画，各家可以物换物，还有诗画比拼，若诗画得园主喜欢，能叫自家狸奴在藏品里选一个欢喜的小玩具带走呢！待你身体再恢复一些，可要去凑热闹？”

“嗯嗯嗯！要！”夏悠悠嘴巴塞得鼓鼓的，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头，她也想看看这古代的猫咪交流会是什么样子的。

“那到时我来接你们。”颜畅笙满脸欢喜地又给夏悠悠显摆他带来的大包小包，有书有字画有精致的小古玩儿，还有现下京城最得闺阁女子追捧的蜜饯零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便叫两位郡主拿着玩吧。”

夏悠悠随意瞄了一眼差点没气笑了，原主是很喜欢字画的，向来有收藏爱好，颜畅笙夹在一堆小玩意里的那副字画，她一眼就认出，是名家「割草老人」绝笔里价值连城的孤本，是先帝手指缝里无意漏出去后，当今皇帝很想寻回宫的珍稀藏品。

“别的我都可以收下，这个你得拿回去。”夏悠悠吃着饭后甜汤，指着那副被小肉团拨弄着散开一大半的名家字画道，“否则我通通不要。”

“只是我的一点小心意，你拿着玩便是了。”颜畅笙又真诚又可怜地道。

夏悠悠吞下嘴巴里的甜汤示意杜鹃带小肉团出去玩，朝颜畅笙抬手：“你坐。”

“我不，你一副要训话的样子，定是要说些我不爱听的。”颜畅笙别过脸。

夏悠悠气笑了：“你又不是我儿子，再混账败家，我也不训你，坐下。”说罢拎起温在炭炉上的小紫砂茶壶，给他倒了一杯香浓的桂圆红枣茶，带着一丝丝可口甜味儿的热气，在两人之间袅袅升起。

颜畅笙忐忑地捧起茶，轻轻地啄了一小口，那眼眸却瞪得大大的盯着她不放。

夏悠悠倾身拿起那副字画卷好递给他道：“旧日一去不复返，白云之上空悠悠，庭前花谢了，行云散后物是人非，我再也不是你认识的喜欢的那个人了，倘若以后你觉得这珍贵之物还想赠于我，我再收下。”

她虽然想不起来原主和颜畅笙的旧日往事，但颜畅笙这副直白殷勤热情的模样，显然是认出原主且喜欢原主的，她已经鸠占鹊巢了，还没无耻到理所当然受下人家的爱情。

颜畅笙捧着杯子咬着杯子边缘，迟迟不肯接过那副字画，听得自己还有机会，那失望黯淡的俊脸，方扬起灿灿烂烂的笑：“纵然相逢不似初相识，到老也无怨恨心，现在想的，以后定也还想，我便等着你愿意收下那一日。”

这年头的男孩十六七已经可以成婚纳妾，权贵世家更会密切关注各家孩子，一待适龄便会选门当户对的人家定亲，或联姻以壮大势力，哪会由着他们高举自由的旗胡来一通。

像颜畅笙这般家世，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夏悠悠也只当他孩子气暂有执念，与他闲话几句，喝了嬷嬷送来的药便休息，“若是还得空便跟团团玩耍吧，她活泼爱闹，你是她亲表叔，多看顾她一些。”

“自然，你安心歇息。”颜畅笙依依不舍地出去了。

杜鹃端着新炭火盆进来伺候。

夏悠悠窝在轻软的被子里不忘问道：“那日叫你跟着说书人，可查到什么？怎的需要费时那般久？”

杜鹃道：“那说书人收了一中年妇人的钱散播谣言，我一路跟着去到魏国公府，等了许久方看到中年妇人背后的主子是——”说着往门外方向看了一眼，“六姑娘如意县主。”

夏悠悠大感意外地坐起身来，“你确定吗？”这就有意思了哈，颜如意不是喜欢萧启喜欢得不行吗？收买说书人造谣她和萧启的桃色新闻干嘛？

“确定，那妇人表面上是五姑娘颜如玉院中的人，实际却听如意县主命令，我还打听过颜如玉在宫中当差，鲜少回府，院中奴仆平日皆听其他主子差遣赚些赏钱。”杜鹃道：“而且我还发现如意县主会些拳脚功夫，却不知为何藏得严实。”

“哦～”夏悠悠饶有兴致地拉长语调，据原主记忆所知，如意县主母亲萧怡霞长公主和文杏县主母亲萧怜惠长郡主，均是因为在水盗手中救下太后，还在母胎里时便被太后赐封县主，寓为福星。

萧怜惠长郡主更因替太后挡下一箭，以致胎儿受到影响不足月出生，几乎难产，好不容易母女平安，文杏县主却因这一波三折体弱多病。

因此太后也颇多照拂，就算她体弱多病不宜常常出门走动，亦把九公主伴读名额给她，还让嫡出的九公主迁就她，与另一名伴读如意县主一同到嵘国公府上课。

早年听闻太后有意凑合九公主和嵘国公世子高戈，但高戈一到十四便先斩后奏地跟着萧启跑边关去抛头颅洒热血了，现如今是萧启的副将。

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呐，都是闭门一家亲，如意县主和文杏县主同时喜欢萧启，相较父亲是掌管要职的如意县主，父亲只在朝中担任闲职又受尽宠爱的文杏县主，倒是有很大机会嫁给萧启。

正想着，便看到嬷嬷轻手轻脚进来，瞧得她还未睡就笑道：“隔壁嵘国公府的文杏县主离宫时受皇后娘娘旨意，给您和小郡主捎来宫廷糕点和新进贡的药材补身子，小郡主跟着颜公子到乾国公府玩耍了，您可要瞧瞧？还有文杏县主的拜帖。”

才念叨了一下下，人就冒泡刷存在感了，夏悠悠更没想到嵘国公府就在禹王府隔壁，“不用了，团团回来便叫她吃了吧，我这几日不想见客，劳嬷嬷费心婉拒。”她下巴一抬，指指小肉团先前炫过的那叠邀请帖。

嬷嬷笑容不变地福身：“是。”

夏悠悠又问：“王爷可在？”

“王爷今日应邀去绮里季下棋了，得知小郡主今夜仍在家，已留话晚膳便回。”嬷嬷回话道。

看来禹王的确挺喜欢小肉团的，夏悠悠打着呵欠道：“那晚膳喊醒我。”她喝的药有安眠成分，挥退嬷嬷便由着杜鹃在旁伺候，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

杜鹃卡着时间喊醒夏悠悠，许是夏悠悠昏迷时实在闲得厉害，便跟嬷嬷们学了给贵女梳妆的手艺，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就把夏悠悠打扮得那叫一个雍容又华贵。

夏悠悠心里打着小算盘，倒也由着杜鹃隆重梳妆，透过铜镜望着身后满脸明快笑意的女孩子，几乎忘了她其实是春枭楼的杀手，“你是卖身进春枭楼的吗？我看里头很多年岁不一的小女孩。”

杜鹃闻言抬头，也看到铜镜里的自己，一愣便敛下发自内心的笑意，垂下眼眸摆出职业而疏离的假笑轻描淡写道：“我们是楼主捡的妹妹，春枭楼就是我们的家，姐妹们都是自愿出来卖命的。”

古往今来杀手组织就是传销组织的狼化版，有人单纯为了钱，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有人则被毒控制，不得不行凶作恶，有人则被情感PUA，助纣为虐还甘之如饴。

夏悠悠盲猜春枭楼的女孩子们就是后者，毕竟几岁就被捡回去教（洗）育（脑）什么的，哪还有正确的是非观，而且那老（春）狐（枭）狸（楼主）瞧着便不像个正儿八经的好人。

“我一直觉得心安之所便是家，不在于形式。”夏悠悠不置褒贬道：“在我身边你是杜鹃，做自己足矣。”

杜鹃怔怔地抬眸望着她。

这时听得小肉团清脆脆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响起：“娘亲～～”

夏悠悠回头便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愣在弧形珠帘下，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下一刻小肉团欢天喜地扑过来笑道：“娘亲好漂亮！”

“你这是跟着颜畅笙去哪儿玩来？”夏悠悠看着小肉团发髻上沾到的泥土草屑，轻拍着问道。

小肉团心虚地转了转满是狡黠的眼珠，“就随便逛逛而已啦，路上遇到堂叔，听闻娘亲已醒想来探望呢，就与堂叔一同回来啦～”

“哦？”夏悠悠饶有兴致地看向仍然站在珠帘下，皮肤黝黑却不失英俊，还留着些胡渣，被绯红虎纹官服映衬得更加浓烈英武的高大男人，“没想到萧将军竟有闲情逸致来探望我。”

“顺路罢了。”萧启甩开脑海的一丝恍惚，看着她髻间的橙红玛瑙金步摇轻动，发出清灵生脆的微响，像撩拨开春花枝初绽的乐曲，浓淡相宜的胭脂水粉把本就出色的五官刻画得越发清冷卓绝。

而额心处别致的金箔珍珠花钿，生动地衬托出眉目含笑时的明媚，令人足以忽略脸颊上淡淡的蜈蚣疤痕。

“堂叔来都来了，就跟我们一同用膳呗！”小肉团挤眉弄眼道，一手牵夏悠悠，另一手拉着萧启便往正堂饭厅走，“今夜府中有绮里季每年只进贡十坛的老菊花酒——笑靥金，那可是后宫宠妃前朝重臣想抢也抢不到的美酒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