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混世小魔王

禹王府的正堂相当大，左厢是饭厅，右厢是茶室，中堂是待客议事的正殿。

夏悠悠听着小肉团哔哩吧啦地讲着今夜的菜谱去到正堂时，禹王已坐在正殿的主座上喝茶，便松开小肉团的手，上前严谨地行跪拜大礼，一礼一句地道：“一谢王爷收留，二谢王爷赐姓名，三谢王爷关爱有加。”

禹王受下这三礼，笑眯眯地把一条工艺繁复又尽显华贵的双层金镶白玉项链，戴在她脖子上，“这王府已经许多年没有女主人了，日后你可得仔细打理了。”说罢扶她起来。

小肉团欢腾地蹦跳道：“开席啦～”

“喵～～”门边钻出一只白尾的小奶黑猫，绕着小肉团便附和般叫起来。

时值百菊盛放期，饭厅四周均以不同品种的菊花摆出不同的动物，叫人用膳之际亦赏花。

虽然只有寥寥四人一猫，气氛却被闹腾的小肉团炒得格外的热烈，没多久还行起酒令来。

夏悠悠懒得动脑筋，几次轮到她都投降略过，由着他们三舌战抢那一口禹王下棋赢回来的笑靥金。

但小肉团抿了几小口就被她抢过酒杯了，“小孩儿不宜多喝烈酒，余下的为娘替你喝了——”

半杯琼浆入喉，辛辣香浓回甘，菊花绚烂的一生便在嘴巴里舞动不止，余韵凛冽而绵长。

“愣着干嘛？继续呀！”夏悠悠砸巴砸巴嘴回味地舔舔唇，一脸儿想再来一杯。

小肉团可怜兮兮地眼巴巴望着夏悠悠撒娇道：“娘亲，我已经每次只抿一小小小口了，你让我再喝一点点嘛～”

“不行，便是看你有分寸方许你抿那几口尝味儿，小孩的身体尚未发育完全，无法很好地排解酒精等有害物质，若是不注意，会变得越来越丑的哦，你想当个鼻子满是红疙瘩的丑姑娘吗？”夏悠悠点了点小肉团的鼻子吓唬道。

小肉团立即捂住鼻子猛摇头。

夏悠悠满意地一笑道：“你大可与他们尽情行酒令，这杯中物娘亲帮你解决。”

“嗯！”小肉团不疑有他地重重颌首。

禹王着实被她摇头晃脑的小模样逗得心花乱颤，“小丫头又打算用哪个名家的诗句蒙混过关呀？”

“忘记在哪儿听来的了，「露染黄金一样圆，风来香在短篱边」怎样？！”小肉团皱着小脸儿用力想道。

“哎哟真棒！小丫头这记忆力真不错，若三岁便能背出百首诗词，可就是超越蒋家神之子的新一代神童啦！”禹王眉飞色舞地吹捧起来。

小肉团想到那个五岁能诗七岁能武，十二岁便考到状元的平桂侯府原世子蒋墨，十五岁遭歹人嫉妒毒瞎了眼睛，就觉得心有戚戚然，暗暗提醒自己藏拙，脸上一副天真烂漫的笑道：

“嘻嘻～团团一定努力！往各府的菊花宴跑得更勤些，把大家的诗词背下来，叫高祖父也听个热闹！”

她嘴儿跟抹了蜜似的，几句话便逗得禹王哈哈大笑，直示意人往自己怀里来坐：“小丫头聪颖，是时候请个夫子回来教学了。”

小肉团一听，瞬间哭丧着脸摇头：“不不不！我不要读书！我要像笙表叔那般当个纨绔，快乐且自由！”

“莫要把你表叔的坏茬茬尽学了去，他是男子，他偷鸡摸狗还自诩风流，你可是众府寄予厚望的小郡主掌心宝，若是不读书，日后叫歹人三言两语诓骗，想哭鼻子后悔就晚啦。”禹王语重心长地劝道。

小肉团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还是个孩子。”满是抗拒的小脸儿不停地看向夏悠悠，显然是在求救。

夏悠悠斜睨跟人质似的被禹王困在怀里抱着的小肉团，清澈的眼波悠游地一转，落向禹王的笑脸上问：“王爷觉得请谁当团团的夫子比较合适呢？”

禹王眼角微妙地弯了弯：“论学识才情，蒋家那小子确实是不错的人选，这些年也常到慈幼局扶学，你若是得空，可以去瞧上几眼，挑几个年岁合适的跟在小丫头身边养着。”

“既然是跟在团团身边伺候的，就由着她自己挑些合眼缘的吧。”夏悠悠笑着摸摸小肉团的头，“听高祖父的，我们明天去慈幼局看看。”

小肉团可怜巴巴地看看夏悠悠又瞧瞧禹王，总觉得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儿，见事情已敲定，焉了吧唧地扒拉饭菜。

忽听侍卫来禀道：“赫连世子求见云川郡主。”

“让他进来。”夏悠悠可没忘记自己要赫连纲做侍从三个月的事，便吩咐杜鹃：“在院子里收拾间厢房出来。”

杜鹃应下。

禹王瞥瞥自顾自吃着饭的萧启一眼问道：“赫连世子要在府中住下吗？”

“嗯，作为侍从暂住。”夏悠悠倒了杯酒道。

禹王诧异地来回看夏悠悠和萧启，像是脑补到什么爱恨情仇一般意味深长地道：“赫连世子不是在大理寺当差吗？他只在夜晚当你的侍从吗？”

夏悠悠一口酒差点被禹王眼中直白的暧昧呛得咳出来，“不是您想的那样，他就是来当护卫和打杂的，正儿八经的侍从。”

禹王似笑非笑地道：“这般秋风萧瑟的寒夜，若是有个暖床的人得多舒服呐～”说罢看向萧启问：“赫连世子住下了，你小子今夜可要借宿？”

“不用。”萧启毫不犹豫道。

这时，侍卫领着赫连纲进来了。

赫连纲穿着一身素雅的竹青灰蓝长衫，头发半数以珠串发带束着，肩上挂着个包袱，一副江湖人做派，朝几人作揖行礼问候后便毫不客气地落座，蹭起饭来，还意有所指道：“没想到萧少卿早退竟是来禹王府了。”

夏悠悠颇是意外地扫了萧启一眼，“你去大理寺了？”总算是明白禹王刚刚那复杂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可供选择的职位来来去去也就那几个，以为赫连世子在，我便能轻松些，没想到他因你辞官了。”萧启嘲弄道。

夏悠悠惊讶地看向赫连纲：“你竟然辞官了？”

“郡主不会觉得我能兼任两份差事吧？正好趁此机会休息一番，有东燕战神接手这差事，我终于可以放心撒手了。”赫连纲哈哈大笑道。

赫连纲是个有实力的名门世子爷，便是现在辞官，日后也多的是机会再进官门，夏悠悠倒不担心他的事业会因此受到阻碍，惹得乾国公府记恨她，只是狐疑赫连纲这般高调辞官意欲何为。

萧启吃饱喝足便告辞。

夏悠悠送他。

禹王府的亭台楼阁处处华美精致，假山园景尽显古韵悠长，沿着抄手游廊而建的一片锦鲤池边还拉着宫灯作的一圈警戒线，大大小小的锦鲤于翠绿浮萍中争游，余下一角残荷在角落与夜风诉孤寂。

“你想问什么？”萧启瞧她驻足看着池子里的锦鲤，率先打破两人之间的安静。

夏悠悠无法理解地问：“为何由着团团胡闹？”陛下赐封她郡主这件事，若没有萧启在背后推波助澜，仅凭小肉团一个三岁半的小孩是成不了的。

萧启挑眉：“你指的是哪件事儿？”

“……”夏悠悠嘴角抽了抽，“那就说说你们背着我，都胡闹了些什么事儿？”

萧启不着痕迹地勾勾唇：“像是她给旭王之子套麻袋拳打脚踢之类的，还是她在昊王府咬伤弟弟之类的？又或是她在淮国公府偷婴孩之类的，还是她去春日坊点小倌之类的？”

“……”这丫头是要上天了吗？干的都什么事儿？

萧启斜睨目瞪口呆摇摇欲坠的夏悠悠补充：“她还把我哥的拐杖沉荷花池里了，诱骗大嫂出门，带着大嫂去的春日坊，若非我及时拦下来，她从头到脚早被人揍开花几遍了。”

“……”这丫头重生后路子野得很呐！活脱脱一个混世小魔王，没点儿靠山还真特么的养不成这位小郡主！

夏悠悠满脸黑线地扶额，怪不得小肉团费尽心思给她铺排，还叫禹王认下自己作养女呢，便是真郡主没点儿能耐的，也遭不住混世小魔王这般招祸的折腾呀喂，于是反客为主地抽动嘴角：

“你这个当堂叔的，逮着她也不好生教育，竟还纵容她胡作非为，知不知道这般迟早会害了她？！”

萧启皮笑肉不笑地冷哼道：“逮住了，教育了，她认错掉的眼泪比珍珠还真，但下次还敢。”虚与委蛇那一套玩得比朝堂里的老油条还溜，身份背景硬，又偏得帝后宠，寻常的勋贵人家根本拿她没辙。

“……”夏悠悠揉揉突突狂跳的太阳穴，总觉得自己的计划老赶不上变化，她原定盘个山头当家，安享岁月静好的田园退休生活，没想到一睁开眼便被小肉团安排得明明白白。

席间本想着去慈幼局走一趟，瞧瞧禹王特意点过名字的蒋家神之子，没想着给小肉团寻个夫子，如今看来，确实应该给她请个夫子，洗涤一下心（戾）灵（气）了。

夏悠悠暗暗长叹，“我会好生教育她的。”

萧启一脸无所谓地耸肩道：“走了。”

“不管怎样，谢谢你护着团团。”夏悠悠抬眸望着他高大的背影道。

萧启脚步一顿却没回头：“因为她每次惹事都报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