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策
作者:北特风 | 分类:历史 | 字数:11.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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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回首往事
正午时分,一轮火球高悬天穹,丝丝阳光照射整个湖面,金光闪闪,尽管双眸蒙上了一层黑纱,时云川还能感觉到阳光的刺眼。解下黑纱的那一刻,眼眸朦胧,几经用力眨眼使视线恢复清晰,眼前是一座朱柱高窗的望湖楼,阁楼屋上,琉璃为瓦,重檐画栋,西墙嵌有石碑,刻“煊赫斋”三大字。时云川毕恭毕敬的等缓步走来司马固,两人并立而行。
“云川,今日幸好你赶在庞进的前头救下璆儿,不然这小子现在已经被青衫卫挟持到中豫了,”司马固一声长叹,转身面色铁青的往司马璆身上少了一眼,厉声骂道,“平日里我是怎么吩咐你的,出门远行最好带上三两个随从跟着,可你偏偏喜欢独自一人...”
司马璆低头不语,不敢直视司马固的眼睛,时云川看着此刻的司马璆,想起自己被父亲训斥的样子,心生恻隐,上前劝阻道,“司马老斋主,您消消气,此次庞进来势汹汹,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足以证明他志在必得,我想就算司马公子带多少人,庞进也会千方百计的要抓住司马公子。”
这样简单的道理司马固怎么会不知道,他只是想找个随便的理由佯骂几句而已,一来是让司马璆长长记性,二来是保持父亲的威严。爱之深责之切,司马固听闻到自己儿子被庞进绑走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惴惴不安。时云川的劝阻也算是给了他台阶,不再继续责骂。几人入门后顺着屋内木楼梯上了二楼回形走廊,放眼望去,四周环湖,在湖面波光粼粼、水岸交接的极远处,青黛色的山脉起伏迤逦。时云川不禁感叹道,“这里乃是一片世外仙境啊。”
司马固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屡了屡胡须,笑意盈盈,“难道你师父所住的不也是一片室外仙境吗?”
时云川脑海中瞬间浮现天阳湖的景色,和这里相比可以说得上是各有千秋。面对司马固不经意的问起,心里告诉自己对师父的住处保密。嫣然一笑回避司马固的问题,转而问道,“司马老斋主与家师认识很久了吗?”
司马固对时云川的巧避话题,为辰了感到欣慰,以他对老朋友的了解,辰了并不打算让世人知晓他身在何处。默然良久后低声说道,“想来也快二十三年了吧,我与你师父相识恨晚,在南楚皇宫中只认识短短五年,但我们一向推心置腹,无话不谈,肝胆相照。”
时云川不由的怔了怔,“南楚皇宫?师父是在南楚皇宫中与司马老斋主认识的?”让时云川真正感到意外和不解的是师父曾经在南楚皇宫任职,那为何会跑到西宣隐居。
“当初我刚到皇都城的时候,一介白衣书生,向很多宗室重臣自荐自己,却怀才不遇。想来也好笑,遇见你师父是在一个酒馆中。那时候你师父武功高强,深得当时南楚四皇子柏王的赏识,后来在他举荐下认识了柏王。柏王贤明爱才,推选我为当时翰林院的史官。再后来承蒙当时圣上的赏识一直升迁到礼部侍郎。”司马固说出这段往事时,语气略带伤感,缄默片刻,转而哈哈笑道,“不过我们现在都已经遁迹江湖,什么朝堂之事,诸国纷争早已经与我俩毫无关系了,我俩年轻时曾经约定,老来一定远离尘世纷争,寻一处世外佳境,过着归隐的生活,如今你师父至真真正正的做到了。”
“那我来这里之前,他为何..都没有向我提起过前辈呢?”时云川小心翼翼的问起。
“既然让你去见了展瑛,他肯定也会料到展瑛一有机会一定会引你来见我,”司马固的脸上忽然沉了下来,视线投向远处的高山,语调低沉,“也许他还为絮儿的事情责怪我吧。”
时云川心中涌起一丝疑惑,喃喃道,“絮儿,魏姑娘?”
司马固双手负后,语调低沉,“陈年旧事了。”说完转身沿着走廊进入厅堂,厅内摆置一张圆形木桌,一排长条方桌围于厅边,摆放着林林总总的典籍。三人围着圆桌入座,几名侍女步伐轻盈端来沏好的茶,司马璆连续饮了几口站起来,向时云川介绍起了煊赫斋,对他的称呼发生了改变,“时大哥,这里就是我们用于接待客人的地方了,来这里的访客无非就是两个目的,第一呢就是打探江湖消息,二来就是来借阅书籍,我们这里的典籍好多都是在市面上买不到的,就说什么武学典籍、医药典籍、古史典籍什么的应有尽有。”
“武学典籍?”时云川饶有兴趣的问起,起身走到条形方桌前,书籍归类一清二楚,视线注意到关于武学书籍,转身问道,“司马老斋主,晚辈可否借阅这里的典籍?”
“你救了璆儿,又是辰了的弟子,往后这煊赫斋的书籍,你随便翻阅。”司马固摆了摆袖袍,再次端起茶杯,“云川,你跟你师父学艺多久了?”
“想来应该有十五年了吧,不过晚辈学艺不精,与师父相差甚远。”
“时大哥年纪轻轻,武功能修炼到这般已经很不易了,江湖上都知道你打败了司寇虎,还有今日你三招两式刺伤了青衫卫的镇抚使纪炎,这还不厉害?”司马璆说到三招两式的时候手脚不由自主的挥舞起来。
“云川,你这还真不是谦虚,与你师父年轻那会相比相差甚远,当年你师父的名字在江湖、朝廷中如雷贯耳,来找他比武的高手数不胜数。他们中有谷懿修、月幻、庞进乃至屠三娘,他们都不是你师父的对手。”
“师父也和庞进交过手?”
司马固一脸不屑的说起,“庞进算什么?两个庞进也不是你师父的对手。”
时云川面色惊讶,瞠目结舌楞在原地,他知道师父武功很厉害,但是没有想到厉害到这种程度,双手拇指不停的掐按其他手指,心算两个庞进都打不过,多少自己才能打得过师父,“那我师父岂不是从未遇过对手?”
司马固挥了挥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我遇到你师父之前,他就曾输给过一人。”接着托起茶杯不急不缓的吹开浮在茶汤面上的卷叶,微微眯起双目,边啜边闻,浅斟细饮。时云川和司马璆沉默不语,都迫切的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司马固眼睛微挑看着两人傻头傻脑的样子,眸角露出笑纹,“北塞刑天魁。”
“北塞刑天魁?”时云川、司马璆两人几乎同一时刻喊出。司马璆抢着问道,“想不到时大哥的师父居然见过北塞的刑天魁?”
“云川,听过北塞的刑天魁吗?”司马固问道。
时云川定了定神,徐徐开口道,“之前只知道他和师父几人齐名,方才来的时候,在船舱上司马公子讲了关乎北塞刑天魁很多的事情。”
司马固缓缓的点了点头,语调平和,“想来也知道,以你师父的性子,自然不会跟你说这些。”
门外几名侍女袅袅转入端来煊赫斋的待客佳肴,三人几杯酒下肚,你一言我一语,这午膳一直持续到酉时五刻。晚霞烧红了半边天,湖面上映着夕阳的余晖,没有一点风,平静的像一面金灿灿铜镜。几人穿廊沿着楼梯而下,悠闲自在的缓行在岸上湖边,在一处石栏杆的缺口处停了下来,湖面上缓缓浮起一条曲折蜿蜒的桥廊通往湖的尽头。桥头的青石板雕刻半朵荷花与岸边石栏杆缺口处的半朵无缝拼接。时云川被眼前巧夺天工的造桥技艺深深震撼,在煊赫斋的所见所闻都让他大开眼界。
司马固示意时云川前行,身后跟随着七八个随从,跟司马固前去丹州镇的随从一部分留在了乘船前的岸边,一部分留在了木楼。这次时云川没有蒙上眼睛,踩着湿哒哒的石板上踉跄前行,散发着酒气,桥廊弯弯绕绕,且每个弯曲的角度大小不一,每一弯曲处一块石板上均雕刻一朵季节性花朵,如正月水仙、二月杏花、三月桃花……直到十二月腊梅;并在桥头尾的两块石板与岸边接壤处各雕刻一朵荷花。
估摸前行了两刻钟,夜色已经朦胧,依稀可以看见桥廊的尽头是一片建筑群。建筑间既各具特色又相互联系。形式变化多样,风格协调统一。入口处,矫若游龙的三个大字“煊赫斋”被提的门楣上的牌匾。时云川被请到西侧的厢房,趁着酒劲上头熟睡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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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司马璆早早的跑到时云川门外连敲数次却无人回应,寻思他还在熟睡。司马璆素来随和好客,和随从侍女都都能打成一片。煊赫斋内弟子、侍从众多,但他依旧觉得孤寂。大伙在他面前从来都是笑脸盈盈,在他们眼中,司马璆永远都是他们的少斋主。人世间的情感关系就是那么微妙,一旦与某个人成为了主仆或上下属关系,哪怕主公有多随和,心中都会有一层难以言明的无形隔阂,很难与之推心置腹。
和他们同一天返程的秋五战战兢兢的跪在授天府的厅堂内,低着头不敢直视正前方,左良面色冷峻,一丝不苟的阅览收集来的情报,许久之后打破厅内的寂静,“方才你说,司马老斋主告诉你我们要找的青衫卫他们在找?”
见左良开口说话,秋五心头不由的一颤,与沉默相比,更希望他能说一句话,惴惴不安的回话,“是的,司马老斋主亲口跟属下那么说的,不过属下愚昧,捉摸不透这句话的深意,还请少卿大人明示。”
“不该你知道的,就无需知道太多,”左良手撑着桌案缓缓站起,神情和语调皆十分严厉,“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青衫卫指挥使庞进还亲自来了,以他的身手,加上纪炎纪平两兄弟,就算你和司寇邕联手,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这次你们能活着回来已实属不易。不过抓捕纪炎失职一事,若不责罚,难以服众,就罚你半年的俸禄。”
“属下甘愿受罚。”对秋五而言,没有降职撤职,六个月的俸禄已然是宽大处理,双手一拱,支支吾吾的说道,“大人,其实...其实昨日与庞进交手的...不止,不止司寇邕将军和我,还有其余二人,一个是展英的弟子魏雪絮,另一位大人您应该认得,他便是前些日子打败司寇虎将军时家二公子时云川。”
“时云川?”左良眉头皱起,听到这个名字让他面色越发得沉重,走到秋五面前将他扶起,“他怎么来南楚了?”
秋五缓缓站起,迟疑了一下才回答道,“会不会是来参加下个月的惊蛰夺鼎?”
“惊蛰夺鼎在三月的下旬,现在才二月初,他现在来南楚,那也太早了点。”
秋五冥思片刻,脑子迅速得出一个答案,咧着嘴,憨憨笑道,“莫非他是想先来游览南楚的美景,尝遍这皇都城的佳肴,然后...”
左良的一个严厉的眼色将秋五唬住没有继续说下去。在外人看来,甚至秋五都觉得时云川早早的出现在南楚境内只不过是一件平常的事情,但是身为授天府少卿的左良可不那么想,善于怀疑是他的职责。秋五作为二司的司主,主要负责对已经暴露的暗探进行侦查,缉捕。甄别,筛查这类费脑子的事情并不擅长。这时候透过纱窗看见一人影跨门而入,步伐矫健的向两人走来,左良看清了那人的模样,一个年纪莫约三十的男子,身穿授天府官服的锦衣,曾是陪同左良一同前往西宣的四司司主胥天成。
“属下拜见左大人。”胥天成抱拳招呼道。
见到胥天成的左良沉重的面色稍缓,夸赞道,“你在西宣和原羌布置的暗探网的名单我和首府大人都看了,做得非常好。呈送回来的情报我也刚刚看了,中豫竟然在一个月前在原羌购买的战马的数量竟比往年多了一倍之多,看来他们要有大动作了。”
“可惜我们在中豫的暗探网被青衫卫打的七零八落,情报消息严重滞后,许多时候对方的行动都已经结束了,消息才得以传回,现在对那里的消息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胥天成提高声调,抱拳道,“恳请大人派属下前往中豫,重新布置那里的暗探网。”
“中豫、南楚两国素来不睦,我们的人想在他们的中都城打探点消息也不容易。青衫卫并非等闲之辈。上次我们的暗探传回的情报也算是及时,才得以及时阻止他们刺杀淳王一事。中豫那边我自有安排,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左良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西宣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属下此次前来,正想跟大人说起这事,”胥天成轻咳了嗓子,“时牧已经被调回了边境军营,品级被降了两级,现在他们的主将唐凡,此人虽说原来是东境的三品参将,但武功能力平平。”
“我想用不了多久,他们的主将依旧是时牧,唐凡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左良转而问道,“你在西宣可有时云川的消息?”
“时云川,时牧的二儿子?”胥天成眉头稍微邹起,极力想起有关他的事情,“这两个月以来,在西宣都没有听到他的消息?”
“昨日他出现在了南楚境内,”一旁沉默许久的秋五回答道。
胥天成眸中露出惊讶之声,急忙问道,“什么?他怎么突然出现在南楚,如果是来参加惊蛰夺鼎未免早了些,莫非大人怀疑...”说话间与左良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秋五难以理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