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是这里？”袁轩把车停在旧工厂前的时候季思蕊问。

袁轩看着窗外，点了点头。

这个地方是东京的郊区，周围是半人多高的荒草，连路都没有，中间有几座废弃的旧工厂，烟囱、厂房什么的已经破败不堪，看来已经荒废了很多年，满是铁锈的大铁门上，贴着经过风吹雨淋已经变得残缺的封条，手腕粗的铁链上挂着大锁头，把这个地方与世隔绝起来。

季思蕊拿出枪想把铁链打断，袁轩拦住了她，蹲在锁前，拿起锁看了一下，指给季思蕊，说：“看，锁链看上去有年头了，但是锁却很新，把你的发卡借我一个。”

袁轩把发卡上的铁丝掰直了，伸进了锁眼。

“想不到你还会这门手艺呢，以后要是退休了还能有个副业溜门撬锁啥的！”季思蕊调侃道。

“必修课而已。”袁轩刚说完这句话，锁“咔！”的一声被打开了。

袁轩拿出枪，回头看了季思蕊一眼，季思蕊也拿出了枪，缓缓的上了上了膛，冲袁轩点了点头，两人摸进了工厂。

工厂里散落着很多施工设备，上面已经挂满了蜘蛛网，里面的情况根本看不见，两个人使了个眼神，袁轩探路，季思蕊掩护，向工厂里面走去。

机器的摆放毫无规律可言，把整片空间分割的零零碎碎，像一个局促的迷宫，袁轩和季思蕊左拐右拐，像无头苍蝇似的摸索着，突然，后面传来了铁器被碰倒了的声音，季思蕊立马回头追了出去。

顺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季思蕊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一闪而过，追到转弯处，身影又一闪而过，袁轩在她后面喊道：“思蕊小心，可能是陷阱！”

前面那个身影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这句话，竟然停了下了，季思蕊赶紧跑了过去，用枪指着说：“别动！再动我就开枪了！”

那个身影慢慢转身过来，看到他的脸的时候，季思蕊差点没哭了出来，然后跑过去抱住了他，嘴里还骂着：“姓程的，你他妈还知道回来啊？”

程皓奇一脸无奈，袁轩则毫无表情的看着他俩，就在这个时候，一把枪抵住了他的头。

“把手举起来！”

袁轩把双手举了起来，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他的枪，然后这个人走到了袁轩面前，袁轩见过这个人，很多次，不过是在照片上。

“这个人也是跟你们一起的？”陈骁用枪指着袁轩问程皓奇。

程皓奇点了点头说：“是。”

“还有她？”陈骁又指了指躲在隐蔽处的东方浅。

“嗯，也是。”程皓奇回答。

陈骁没有在说话，转身绕过机器往里走，腿稍微有点坡，其他四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也跟了过去。

左拐右转的走到了一个毫不起眼的机器面前，陈骁开始用特定的方式转动机器上的转盘，机器的盖子缓缓地打开，是一个洞，有一个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你的腿怎么了？”程皓奇问。

“跳飞机摔的。”说完，陈骁先走了进去，其他人也跟了进去，背后的盖子缓缓关上了。

地下室通往的是一个昏暗的房间，屋里的陈设简单的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桌子散落着很多资料，陈骁假的身份证和护照，甚至还有一把手枪和弹药，墙上贴着许多照片，照片之间用红色的线连着。

袁轩环顾着四周说：“这个地方这么隐蔽，就算我们找到这个工厂可能也发现不了这个地方。”

“那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呢？”陈骁问。

“是她姑姑东方兰女士告诉我们的。”袁轩看着东方浅说。

“姑姑……她还好吗？”东方浅的情绪有点激动的问，程皓奇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安抚她。

季思蕊瞟了一眼，没说话。

袁轩说：“东方女士的身体已无大碍，她说当年她来日本找你的时候，你带她来过这里，这里原来是中国特工在日本的一个秘密据点，只存在了两年就取缔了，她还说，当时周围开满了白色的花，很好看。”

“是白色的雏菊，只不过现在周围都被杂草覆盖了，”陈骁说，“那你们呢？”他转向程皓奇，“是高桥，不，现在该叫他藤原了，是他告诉你们我在这儿的？”

程皓奇点了点头，把他们来日本，见拓扑哲哉，然后被追杀，找到藤原诚，然后来到这里，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

“你找过藤原诚？”程皓奇问陈骁。

陈骁答道：“是的，我估计你们最后应该会找到他，是我让他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你的，不过我是想让他劝你们回去，没想到他会告诉你我在这儿。”

“他还告诉我三天后我外公的七十大寿？”程皓奇问。

“是，”陈骁说，“三天后不仅仅是你外公的七十大寿，还是他的隐退仪式，他会把组长的位子传给他的义子木下秀臣，届时日本所有的上层人士都会到场，包括首相安吉良三，你妈妈就在他手里。”

陈骁看着程皓奇说：“我们去把她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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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最终的目的吗？”程皓奇问。

陈骁转过头看着墙上的各种照片说：“等这件事情完结，我肯定给你一个明白，但是现在不行，信我，就照我说的做！”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眼睛都盯着程皓奇，静得听得见轻轻的排风扇的声音。

“你想怎么做？”程皓奇终于开口了。

“我本来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我得重新安排一下。”陈骁走到墙边拿笔在墙上划了几个叉。

“那我们呢？”袁轩问。

“还有我？”东方浅也追问。

“好了，我给你们讲讲计划，记住，千万不要问为什么。”陈骁说。

程皓奇和东方浅把季思蕊和袁轩送到工厂的门口，季思蕊上了车，袁轩开着车门对她说：“你先在车上等我一会儿，我跟程皓奇有事情说。”

季思蕊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看着袁轩关上了车门。

东方浅看到这个情形，识趣的说：“那个……我去周围转转，看看还有没有雏菊。”

程皓奇提醒她说：“小心，别走得太远。”

东方浅冲他笑笑，顺着草丛向着太阳落山的地方走去。

“这次行动你们不会像组织上汇报吧？”程皓奇先问。

“不会，”袁轩答道，“组织原则上是不会批准的。”

“那……”程皓奇刚要接着问，袁轩打断了他的话：“这次行动我不想思蕊参加！”

程皓奇一愣，他原以为袁轩是对陈骁不放心，想跟他说自己的疑虑的，原来他是不放心季思蕊。

袁轩接着说：“你知道吗，我和思蕊在一起两年了，一个月之前，我向她求婚了，她拒绝了我，说自己还没准备好，但是当你出事的时候，看到她担心的样子，不顾一切的回到中国，我才发现，也许你在她心中的位置我可能永远都替代不了，你知道吗，到现在为止，我的心里都十分讨厌你，但是这一刻我求你，别让她去，你自己心里应该知道这次的行动有多危险，她听你的。”

程皓奇叹了一口气，说：“我不知道是思蕊跟你说的，还是你自己猜的，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而且思蕊的脾气你应该了解，这件事别说是我，就算季叔叔来了也劝不动，唯一的办法就是使用暴力把她监禁起来，但是事后她会恨你一辈子的你信吗？别的我不敢保证，我已经答应了季叔叔了，我也答应你，只有我在，就一定不会让思蕊收到一点伤害。”

两个男人就这么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咚！咚！咚！”车里的季思蕊感觉气氛不对劲，用手指开始敲窗户。

就在袁轩转身打算打开车门的时候，程皓奇说：“还有，没有谁替代谁，一个女人如果不喜欢你，是不会把她最好的两年耗在你身上的，希望你值得她依靠！”

袁轩开门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等程皓奇说完了，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季思蕊摇下车窗，对程皓奇说：“姓程的，你给我小心点！”

程皓奇笑着对着远去的车窗摆着手。

“浅，你在哪？”程皓奇突然发现东方浅不见了踪影，喊道。

“在这儿！”东方浅的声音离他并不远，从一个破败的墙后传出来。

果然，程皓奇走了几步就看了被墙挡住了的东方浅。

“在看什么呢？”程皓奇问正蹲在杂草丛中观察着什么的东方浅。

东方浅往旁边挪了挪，程皓奇蹲到了她的旁边，发现她正在看一朵在肆意生长的杂草丛中绽放着的一朵毫不起眼的小白花。

“这就是雏菊吧？”东方浅轻轻的问道，生怕惊扰了这脆弱的小生命。

“应该是吧，”程皓奇感叹道，“没想到它的生命力这么顽强，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中还能存活下来！”

两个人就这么傻傻的看着这朵小雏菊笑着，许久，东方浅才缓缓的说：“你和思蕊之间的事……我能问吗？”

程皓奇先是一惊，随后摇着头笑着说：“你都听到了？”

东方浅仰着头看着他说：“是你不让我走太远的！”

“好吧，怪我。”程皓奇说着，把东方浅扶起来，两个人坐到了破败的墙上。

看着夕阳的余晖洒在草丛上，程皓奇开始回忆道：“我小的时候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我记得很清楚，一直到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天下午放学，孤儿院看护我的阿姨带着几个我没见过的叔叔来接我放学，要带我出去玩，上了车之后，有一个叔叔用手帕捂住了我的嘴，之后的事情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等我醒来的时候，警察叔叔和院长告诉我说阿姨串通了人贩子打算卖了我，他们把我救了回来，后来没多久，季叔叔就收养了我，他说他是我爸爸的老相识，我刚到季家的时候，思蕊的妈妈刚病逝不久，季叔叔工作又忙，根本没人管她，所以思蕊当时整个人非常叛逆，季叔叔根本就管不了，用尽各种手段想把我从这个家里赶走，但是我能理解她，那是一个小孩子没有安全感的时候的自我保护，所以从那天起，我把她当成了我这个世界最亲的亲人，我惯着她，我宠着她，她作业写不完了我帮她写，她被欺负了我去帮她打架，甚至家长会季叔叔去不了都是我替她去的，她也对我越来越依赖，随着她慢慢长大，我发现她越来越爱在外人面前搂着我的胳膊，开始叫我奇，怎么也不肯叫我哥了，我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开始慢慢疏远她，但是我发现当她冲着我笑的时候，我根本做不到不理她甚至对她发脾气，所以，我在大学谈了一个女朋友，她知道以后，跟我赌气去住校了，我本以为就这样下去，时间会冲淡一切，结果那一天……”

“那时候我大学快毕业了，季叔叔让我把女朋友带回家吃饭，他跟我说思蕊因为要备战高考，所以晚上不会回家，我就把女朋友带了回去，结果饭吃到一半，思蕊突然回来了……从小到大，我都没有看到过她哭得那么难受……”

“后来呢？”东方浅问。

“后来，”程皓奇接着说，“后来我女朋友跟我分了手，思蕊也被季叔叔送到了日本上大学，再见面就是现在了。”

程皓奇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说：“其实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思蕊的护照、出国的手续和来日本上学的申请，是在那件事之前很久季叔叔就准备好了的，那顿饭应该是季叔叔故意安排的，从那之后，我跟季叔叔的关系也变得疏远，而我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感谢他还是怨恨他。”

故事讲完了，太阳也坠到地平线以下了，凉风四起，东方浅抱了抱自己的胳膊。

“走吧，外面很凉了。”程皓奇一边说，一边脱下自己的衣服想要给东方浅披上。

东方浅点了点头，起身正好避开了程皓奇披上来的衣服，抱着手臂往回走去。

程皓奇拿着衣服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把衣服拿在了手里，跟上了东方浅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