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岛
作者:田原一君 | 分类:游戏 | 字数:9.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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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希望
周围的一切渐渐消失,我守着仍在昏睡的阡米,看着大地和天空变成活动的版块。那一块块版图后面是明亮的白色,它们为火红的天空、颤抖且干裂的土地换上清澈的颜色,不仅给人一种透彻的悲凉,还让人感到深深的绝望:乐丝陶不在了,斩刀也走了,丁拉伯生死未卜,死亡杀阵尚未结束。等阡米醒来,我该说什么好呢,说实话还是一个很快就会被拆穿的谎言。
我望向远方,却已分不清天地的边境,那里可以是无穷无尽的天也可以是永无止境的陆,甚至可以什么都是也可以什么都不是,总之,它的辽阔作为使我敬仰的武器已经成功击溃了我。我知道这里根本没有出口,也知道一切到这里就结束了,乐丝陶这个终极奖品被我微不足道的恶意销毁,那么在这里存在的一切挑战、威胁和折磨都不再有任何意义。
接着我哭了,先是眼泪滴答,再是失声痛哭。我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明明还是个孩子却必须提早承受破碎的家庭所带来的全部压力:如果爸爸不把罪责转嫁给妈妈,乐丝陶就不会抓着这个把柄;而若不是她声称自己掌握着关键性证据,我也不会以身犯险。
哭着哭着,阡米被我的嘶喊声吵醒,他坐起身原本睡眼惺忪却因为我这副德行而惊得目光闪烁。他嗯嗯啊啊着,用我听不懂的干咳对我投以关切的问候。我假装没听到,哭得更厉害,试图掩盖内心的愧疚和罪恶感。他见我不理他,只好眼巴巴地瞅着我哭,然后一脸无能为力、无可奈何的表情,好像在说,你哭吧,哭到天荒地老、口吐白沫。
这种僵局不知持续了多久,可能就在我领会到阡米的态度以后,可能要更久,至少我的眼睛在努力告诉我它有多辛苦多疲惫且再也榨不出一滴眼泪。我想是时候让阡米知道真相、知道我有多蠢多混蛋了,却在擦干泪后,看见逐渐清晰的阡米的轮廓背后竟然出现了贝森的身影。我用手指向贝森,阡米一扭头脸上表现出相同的惊讶,他快速地将贝森从半空中拽下来把他按在地上,怒目刚好对上贝森那双仍在嬉笑的眼睛。他再次发出那种难听的声音,这次却像是个报废的橡胶玩具正声嘶力竭着喊出它生命中的最后一次尖叫,阡米近乎咆哮似地向贝森高呼,即便对方一点儿也不在乎。
“你去哪儿了,贝森,怎么现在才出现。”我不得不强调我的愤怒,就算我没有阡米那么生气也要表现出我和他是同一立场的。但贝森却轻而易举地看穿了我,从我的眼神飘忽不定开始,它就没有一刻不放弃那挂在它脸上的卑劣且恶毒的笑容。
“我想什么时候——咯——出现就什么时候——咯——你又控制——咯——不了我。”
“当然,出不出现、什么时候出现当然是你的权利谁都无法干涉,但你偏出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难道我还要认为这很普通、很常见而不是你要给我一些帮助或提示么?”
阡米望向我以还未消退的愤恨的目光,他不太明白为什么我会提到节骨眼和需要帮助这些字眼,就像他不明白一觉醒来我就在他旁边大哭一样。他错过了一场好戏,虽然会在得知真相后感到和我相同的懊恼,但他至少因此活了下来。
贝森盯着阡米那张充满疑惑的脸,笑得更加得意,“看来这有个傻瓜——咯——还什么都——咯——不知道——咯咯——”
“行行好吧,贝森,看在死去的人的份上,别再笑了,好吗?我知道你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这里,快告诉我,你知道什么!”
我努力回避阡米那穷追不舍的目光,假装没看见。
“当然——咯——我当然带着任务——咯——但你要保证——咯——不——咯——是发誓——咯——你一会儿——咯——会把真相——咯——告诉他。”
“好,我发誓。”我用余光扫视阡米,发现他还在认真地看着我以及贝森。
“穿过雪山——咯——就是杀阵的尽头——咯——只要你能——咯——到达尽头——咯——就可以向首领——咯——要一根树苗——咯——那树苗很神奇——咯——可以救人——咯——救谁都行——咯——都行。”
我想了想,觉得贝森的话里充满破绽。其一,雪山作为杀阵的尽头与首领所说的相矛盾;其二,野人们如此喜欢杀戮又怎会给我机会让我救人;最后,也是最不靠谱的就是单一颗树苗能有何用,难道把它种在地上等它长出希望吗。我一脸狐疑地瞪着贝森,想听它说一些更具体的解释,但它却表现出一种完成任务后的惬意,好似在说:咯——就这么回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它向来如此而且说做就做,根本等不及我问它雪山在哪——好吧,我承认我暂且还是相信了他——该往哪个方向走就凭空在我和阡米面前消失不见。它最后留给我的印象是气定神闲,让我觉得既然如此,它不监督我,我到时候不兑现自己的承诺也没什么,但阡米仍在眼巴巴地望着我,特别在与贝森分开以后,这种望眼欲穿的等候叫我再也无法忽略。
“好吧,阡米。”我说,“我这就告诉你一切,但你必须站好并答应我不要一会儿发出任何奇怪的叫声,我受不了,真的,结果已经让我够痛苦了。”
阡米皱起他那不对称的眉毛,许久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他的态度让我觉得他不是真心的而是像在骗我先开口,事实也确实如此,在我告诉他斩刀是如何出现而乐丝陶又是如何死去以后,他果断打破承诺,疯狂地哭喊起来。
他又跳又叫,时而伸出手打算教训我一顿,时而原地转圈吃手指,时而咿咿呀呀,时而哼哼唧唧。他像个疯子,而我像个无缚鸡之力的呆子。也哭也闹之后,阡米渐渐冷静下来。我不知是什么迫使他不再生气的,对他最后万念俱灰般的哀嚎印象深刻。我想他的痛既来自他活下来而乐丝陶死了,也来自乐丝陶惨死而他幸运地活了下来。
不管怎样,他还依稀记得贝森所说的话,和我一样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雪山之后的小树苗上。他手指向远方,不知是他的刻意成就了那番景象,还是那景象本就在那儿而我太大意之前没有发现。在他所指的方向上,我再三确定自己看到了雪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