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岛
作者:田原一君 | 分类:游戏 | 字数:9.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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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威胁 01
多年后,当宋佳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看着画中的那座孤岛时,眼泪终于挤出眼眶,她告诉自己:我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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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佳,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女人从厨房走到我面前,继而摊开右手。
我看向她的右手,呼吸一紧,怒火却自腹部迅速升腾。我急忙从她手中夺过那枚胸针,“你又翻我房间!”
“我只是进去打扫,结果在书架上看到了这个。”女人忙解释,似乎比我更紧张。
这时,父亲恰巧从我们身旁经过,他边走边对着手机讲话,接着防盗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立刻传来。
我还没来得及想到他昨天答应送我去上学的事情,便听到女人说让我坐下来吃早点。我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豆浆油条,胃里一阵翻滚。看来,她对这件事也并不怎么好奇,只是想在我父亲面前兴师问罪。
“你撒谎。”明明那个胸针被我藏在床底下的木盒子里,如果她不认真去翻,怎会发现。不等她对我发火,我就连忙出门去追父亲。
在地下停车场门口遇上父亲的车是意料之中,可他的车迅速从我身边经过却叫人莫明其妙。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确实如此,那一瞬,我们之间形同陌路。
父亲会因为什么如此匆忙?
看着已经消失在清晨的昏暗与雾气中的车身,我有些担心,双手不由紧握。于是隐隐的刺痛从手掌中传来,由此我想到出门时从女人手里夺过的胸针。
我将它举过鼻梁,在路灯的照射下看着它发出五彩斑斓的光芒。我为什么要对那种东西鬼迷心窍,明明她抽屉里的有那么多可爱的首饰,而我却偏偏选了最不起眼的一个。即便如此,她还是一眼就发现了。
想到之后我可能要因为这玩意而不得不向她道歉,并滋生出一堆不必要的交流,我便决定就此把它扔掉。
小区门口卖煎饼的小贩看见我时露出暧昧的微笑,特别在我靠近她的推车并从兜里拿出钱时,这种微妙便直接转化为她从铁桶里舀出的一勺浆糊。那浆糊被利索地摊在铁饼上,瞬间变成一层松软的薄饼,薄冰上数不清的小孔蒸腾出的水气打在贴满某杂质书页的玻璃上,靓丽的女郎由此面目狰狞。
我对文娱书刊不太了解,自然也不关心那些褶皱的女明星以及其身旁附着的文字,只是最近看到类似的纸质,总不得不想起,前些天出现在我书桌上的一本与我毫不相关的旅游指南,还有同一时间被女人质问的藏在床底下的刀片。很难也无从辩解两样东西皆与我无关,它们无半点征兆地出现在我的房间里,仿佛其他人所为。
冬日清晨的寒风吹进我的脖子,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小贩将热腾腾的煎饼递给我,我把钱用另一只手递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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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节课后,晨起还雄起着的决心便被诚实的身体拖入沉睡的沼泽。随后,一睁眼一闭眼的功夫,其余两节课也匆匆逝去。
我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拖着下巴抬头看向教室正中央的钟表,指针指向十一点四十五——呀,已经到了中午!
“宋佳,中午吃什么?”蔡子欣从厕所回来,边走边用纸巾擦拭手上的水。
“不知道,没什么想吃的。你看着买点吧。”我从书包里掏出校园卡。最近这种东西在各大公立学校开始盛行,虽是模仿私立学校才得以使用的东西,却对我和蔡子欣这种几乎把三餐都托付给学校的学生来说尤其好用。值得一提的是,由校园卡带出的卡套及卡贴最近开始在学生间兴起。
“喂,我说,你都在教室里赖了一上午了,也该出去活动活动吧。”
“大姐,不是我懒得动,是真的浑身没劲儿。早饭我只对付了两口。”
蔡子欣撅了撅嘴,欲言又止的模样,却接过我的校园卡离开了教室。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儿,若不是她太胖又想法奇怪,我怎有机会成为她唯一的同伴。说起来,不知从何时开始,害怕孤独的我不再担心身边有没有可说话的朋友,甚至有时觉得一个人更轻松自在;至于我们之间为什么能建立关系,大概是我们做了多年同桌并且一起逃过多次体育课的缘故。
偌大的教室在蔡子欣离开后只剩下我,饥饿感像门窗外的寒气那般袭来让人不再有任何睡意。我收拾被自己充当枕头的课本,看到被红笔勾画的潦草笔记时感到分外陌生——真的有必要听哥哥的话试着努力学习吗?
哥哥明知我对分数丢失了兴趣,对自己人生以及目标也没有任何想法,而就算侥幸考上某所大学也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后来,我还是答应哥哥要有所改变。仅仅是因为那个赌吗?
一个月前,远在日本工作的哥哥某天打来电话,说如果我能在这学期的最后一次模拟大考跻身班级前十,他就愿意出资让我到日本过年。
即便我对日本这个国家毫无概念甚至受很多客观因素的影响对它带有莫名的抵触,但只要能离开家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一段时间,对我来说,就会携带上无以抗拒的诱惑——可是前十名呀,哪有那么容易!
名次这种东西在我们这种平行班如同毫无诚意的游戏等级。尚有进取心并还知道学习的人会直接获得高级段位,偶尔学习却仍旧被懒惰牵着鼻子走的绝大多数人全凭运气,运气好的可以在高级以下低级以上形如中流砥柱,运气不好以及毫无斗志的则会像一团雾似的徘徊在名单后头。我运气不差,可若要跻身高级玩家,不光要先除去一身如同淤泥一般黏在皮肤上的惰气,还要积极进取、对学习这种事抱以一种持之以恒的态度。
哥哥一定是为了敷衍我才会如此大话吧,毕竟他太了解他妹妹我的学习情况,也相当清楚这对我来说有多困难。但如果一不小心做到了呢,出国旅游,离开家,然后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啊!怎么想,我都觉得值得一试。
类似的赌注对绝不多数兄妹来说似乎并不作数,玩和成绩之间并没有利害关系,即便做妹妹的一番努力后没有达到哥哥所提出的要求,作为奖励的出游也不见得泡汤,但若遇上我的哥哥,那么奖励的前提就一定是必须完成的前提,哪怕以死相逼也不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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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哥哥没出国以前,我就深知不可能有蒙混过关这一说。母亲常说,哥哥的原则和父亲的脾气一样,又硬又倔。
你可能会说,哪有那么夸张,你们可是亲兄妹诶,天下哪有哥哥不疼妹妹的,但如果我告诉你我小学四年级时发生的事情,你就完全可以想象我试图改变自己的决心建立得有多艰难。
小学四年级,也就是我哥哥正在读高中的时候。一天哥哥放学回家,发现我在房间里摆弄从学校刚拿回来的正热乎着的大红花,便高兴地恭喜我考入班级前十,可当我告诉哥哥那花是考了第十一名的我死乞白咧找老师要的后,哥哥竟大发雷霆,教训我怎么如此不知廉耻。
“十一名就是十一名!不是前十名就没有资格带大红花,你自己不争气还搞这些嘘头,只会让大家尤其是我对你更加失望!”小小的连哥哥所说的“自尊心”、“羞耻心”都不能完全理解的我被骂得狗血淋头,还以为这件事的恶劣程度几乎可以让我进警察局。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哥哥所做的一切都还宛如一场噩梦:他先是带我去学校找到我的班主任,把用来鼓励我的红花还给老师,义正言辞地批评老师的做法不公正、不严谨后回家,和向来温和的母亲发生争辩,说母亲纵容我的任性、是对教育子女不负责的表现,连最开始沉默的父亲也忍不住翻旧账以批斗我和母亲。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因为那天所发生的事以及父亲、哥哥对我的态度而久久无法释怀,甚至每每想到他们责骂我时的模样还会留下痛心的眼泪。以至后来再与哥哥的原则发生冲撞,我都会立刻想起那天以及那天的心情,然后默不作声。那时的我再不懂事也不能理解哥哥的行为,稍大些后,我才开始怀疑哥哥那么做或许也是为我考虑。
但这件事并不是我开始厌恶学习的原因,甚至六年级的一次期末考试,我还考过一次一百分。
“宋佳!宋佳!”蔡子欣的喊叫声将我迅速拉回现实。我看她从玻璃窗快速经过并在一眨眼后出现在门口,手中却空无一物,“宋佳,你快下去吧,你爸来了。”
“哦?我爸?”
“对,你爸爸现在在大门外呢,说是找你有事。你快下去吧。”
我接过蔡子欣递给我的并没来得及使用的校园卡,时而迟疑时而匆忙地离开教学楼,心想:莫非是今天早上的事?公事,还是私事?她吗?
快走到大门口时,我看到铁门外的父亲正与校收发室的大爷在一起抽烟闲聊,不由放松了警惕。可某种不知从何时开始困束我的迷云却不能因为任何而散去,它就像吸在我肺里的瘴气,总能以某种方式感染着我,似乎还预示着某件事的发生,不是现在就是未来。
“那您忙。”父亲有礼貌地与大爷辞别,将我拉进轿车。他拉我时手非常用力,仿佛认定我罪魁祸首。
“宋佳,你有没有翻过我的书桌?”父亲开门见山,之前和蔼又亲切的面容在进入轿车后转为严厉。
“啊?什么意思!”我看见后视镜里父亲的眉头皱在一起。
“什么什么意思!就是我的书桌,你有没有动过?我记得我很早以前就和你说过,不要去我的书房,更不要动我的东西,如果非要去——”
“你为什么怀疑是我,家里不是还有别人吗?”我试着把矛头指向爱在家里翻这翻那的女人。
父亲顿了顿,似乎注意到我竖起的敌意,又撇了撇嘴,极不情愿地解释,“我本来是准备回家问的,不是办完公后正好经过你们学校嘛。”
“你到底动没动过我的东西,特别是一个u盘?”
“没听说过。而且我发誓自那次以后,我再没去过你书房!”
他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点破又不方便直说的样子,犹豫再三后,眉毛终于舒展,“你吃饭了吗,我们一起到附近吃点儿东西吧?”
“不用,我吃过了。你还是赶快回家吧,毕竟,顺路!”我迅速从轿车上下来,不等他挽留。
伴着大铁门打开的咯吱声,我听到身后汽车的引擎同时发动。
看来,的确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