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岛
作者:田原一君 | 分类:游戏 | 字数:9.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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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血池
心魔是最不友善的对手,像丁拉伯和阡米这种乡巴佬当然不能懂我的痛苦。丁拉伯适时送来的安慰,于我而言,简直比他的屁还不值一提。
我表面上假装轻松,心里实际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千万别以为这两个小人是天使和魔鬼,因为它们给我的建议不是让我把虚情假意的丁拉伯的鼻子打歪,就是把自己的眼睛想办法挖出来。
或许丁拉伯是对的,我偶尔会这么想。但折磨我父母的画面始终没有消失即使我已走了一段相当长的路程。他们痛苦不堪的神情及持续不断的哀嚎腐蚀着我的大脑,像一队幽灵在我周围环绕。直到新的场景将我吸引——不远处的森林,几只鬼奴正在用棍子殴打数十个觅人——我才勉强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事上。
我不曾见过那些觅人,就算他们被打得血肉模糊也十分肯定。鬼奴的样子都长得差不多,加上他们都在做着相同的动作和事情,让人很容易产生一种昏花的错觉。被用来打人的棍子一点儿也不简单,它几乎有一个胖男人的大腿那么粗,有一根股骨那么长,并且布满铁钉,打在人身上就可以扯下来一块肉。
如此可怕的工具叫我光是看着都感到毛骨悚然,觅人们却出奇的冷静。他们排着队像接受圣餐那样等待捶打之苦。他们重复被不同的鬼奴殴打,皮开肉绽后就直接把烂掉的皮或者肉扯下来再走到队伍后面准备迎接新的严惩。
我不寒而栗,阡米也抓着我的胳膊不停发抖。丁拉伯这次再也不能说我们看到的其实是由心魔产生的幻境,他的表情出卖着他,很明显,他也看到了我们眼中的画面。
我望向丁拉伯,希望他能给我一个解释,他却捂着嘴做出随时准备呕吐的假象,让我只好向哑巴阡米送去目光。其结果可想而知,胆小鬼阡米早已闭上双眼,缩着脖子,嘴唇颤抖着似在背诵真经,任我怎么摇他也不愿看我一眼。
相比之下我算是最冷静的,或许因为我不是觅人吃了血牛的苦头以后再无畏惧,对这种血腥竟有了惊人的免疫。我拽起丁拉伯和阡米的手腕扭头往反方向走,自以为镇定又聪明,却正好与早已站在我们身后的鬼奴撞在一起。
阡米那破锣嗓子发出的叫声才是真正让我感到恐惧的原因。人们不是常有那种感受吗,一群人看鬼片,你其实胆大毫不害怕却被旁人的尖叫惊得够呛;我当时的感受和这种受人连累的恐吓差不多,所以才有了随阡米一起抱头求饶的糗态。
力大无比的三个鬼奴分别控制住我和丁拉伯及阡米。阡米的哀嚎刺激着我的头皮及以下的神经,叫我根本不清楚自己正经历着什么。
不是我不愿意承认我也胆小,但像阡米那样只顾着尖叫、发抖、求救、痛哭,确是我第一次。丁拉伯多次发出一种听起来很别扭的闷哼怪叫,后来我才知道,押送丁拉伯的鬼奴多次将指甲刺入他的皮肤,在他的背后留下大大小小十几个黑色的洞。
鬼奴们总是神出鬼没,它们就像是一场闹剧的幕后推手,在最失措的环节影子般出没,通常都是为了把你送去新的环境受罪,比如眼下这个血池,其上就浮着很多预示着死亡的尸体。
我发现丁拉伯背后的血洞时,碰巧看到一只正在向他靠近的埋于血水以下的手。我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把将其抓住,结果扯出一只手臂而非一个在水下面捣蛋的人。我吓得把那只断臂往旁边一丢,刚好打在正在祈祷的阡米的脸上,他睁大眼眼眶瞬间怔大的表情让我很想伸手帮他接住掉下来的眼珠。
他肯定想喊着我的名字把我臭骂一顿,可他的舌头不争气,勉强发出难听的“呜呼”,是骂是叫只有他自己知道。丁拉伯很严肃地和我说不要同阡米开这种玩笑,可我却一点儿也笑不起来,因为越来越多的尸体受阡米的叫声所吸引,簇拥着向我们靠近。
我倒是见怪不怪,一边用手直接推开那些正在向我们汇聚的尸体,一边对丁拉伯投注期待的目光。阡米被我的勇气所打动,艰难地摆弄那些已扯住他衣服的鬼手,他连连砸嘴,似乎也在恳请丁拉伯。
可我们根本没时间计划,更不知如何才能摆脱这绝境像关掉一个开关那样直接。要不是那些尸体还算冷静被推开了就不会再回来,我们早就会被这数不尽的四肢和血肉覆盖,顺便成为他们中的一部分。
“这有个活人!”丁拉伯握着一双布满血的手时,我正在帮阡米从背后扯下一只将指甲掐进他肩膀的手掌。
等我和阡米看向丁拉伯,一个老人正倒在他怀里。老人吐着深红色的血,虚弱无比,即便血水将他侵染,也遮不住他身上的苍老之态。
我们三个人像傻瓜一样愣在那里。此刻问他知道什么、知道多少,未免显得我们太不关心他的死活,而如果不问,之后可能再没这种机会。任何人都有理由在这种情况下像个白痴,我们更纵容时间的流逝。要是早一点儿发现老人不是救命的稻草——当然,我们也不是他的救命稻草——我们就有时间发现一条血蟒已超越那些还在向我们靠近的尸体并环绕在我们周围。
你能想象我们三个看到从水面穿出的巨蟒而做出的反应有多相似且不可理喻吗?几乎在我们发现那条巨蟒向我们进击的同时,首先想到要保护的竟不是我们自己而是那个素无交往的老人。不仅仅是错觉,某种奇妙的心理暗示也发挥着关键性的作用:在蟒蛇出现的刹那,我们就知道它不是为我们而来,是为这个奄奄一息的老人。
这种心理感应的梦幻之处很快得到了大蛇的回应,原来一切并非天将奇思,是一场关乎正义的考验。大蛇噗通入水,血花四溅,连同周围的尸体和那个受伤的老人随坠落的液滴消失于摇晃的池面。
大蛇从池中伸出脑袋并抬高以露出一半以上的躯体,它没有眼镜蛇那般挺拔,却粗壮得仿佛一节树干,它的另一半身子藏在水中,让人浮想联翩以为它其实长若蛟龙。
大蛇告诉我们——它讲话不用张嘴,而是用一种类似心灵感应的方式与我们交流,和以前我们收到老人即将遇害的信息基本类似——这是一项关于人性的测试,我们的反应则是它判断是否通过考验的依据。显然,我们通过了考验,更战胜了自己。
我们很高兴,却又不知如何庆祝,只是兴奋地望着彼此,离大蛇远远地,等待它之后对我们的安排。本以为这件事就要告一段落——所有折腾人的尸体消失了,血红色的池水变得清澈见底,鬼奴们站在水面上准备将我们送往下一个关卡——可阡米却忽然狂躁不安似有话要说。
阡米以请求的目光望向大蛇,皱着眉仿佛在与大蛇单线对话。结果不一会儿,他张开嘴又抬起手指向发出**的喉咙。大蛇比我们更清楚阡米的用意,因为它已在我们惊讶之余把头伸进阡米的嘴巴。
大蛇深入的并非阡米所献出的肉体而是卡在他喉咙里的真心。我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对阡米眨眼时流下的眼泪印象深刻,因为我隐约感到那泪源自他的故事而非疼痛。
再之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先是两只鬼奴带走我和阡米,再是血海重现,更多的觅人和正在折磨他们的鬼奴瞬间浮现。鬼奴们用一种特殊的魔力将觅人悬吊在空中,并用手指般粗细的针在那些人的脑袋上捅一个孔,以便让黑色的液体及红棕色的血流入血池。与我们分离的丁拉伯就夹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