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迷雾
作者:师风 | 分类:游戏 | 字数:14.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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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夜半枪声
第15章 夜半枪声
“小姐,您回来了?”野上久美子刚刚在房间里落坐,宾馆服务员便端着茶水走进来,“请问,有什么事需要效劳吗?”
野上久美子回说没有。服务员道过晚安,退了出去。
“咔嗒”的关门声在宾馆的静夜中轻轻地响了一下。
床上铺着洁白的床单,台灯在枕畔投下一片淡淡的光亮。
拉开窗帘一看,已经放下了百叶窗帘。野上久美子手扶窗棂,透过缝隙向外张望。稀疏的灯光照在地上,山峦的轮廓黑黝黝一片,数不清的星儿在天空闪烁。
野上久美子的心依然纠结在刚刚见到的外务省村尾芳生处长的背影上,自己不单单是看见了一个背影,而且村尾芳生处长还在服务台签了化名。那个人的的确确就是村尾芳生处长,自己绝对不会看错。
或许人们在为官作宦之后,就会在某些场合,出于工作需要而隐瞒自己的真名实姓吧。村尾芳生处长带着一个旅行箱。服务员在前面给他提着,箱上挂着一个圆形的标签。
直到此刻,野上久美子才意识到那是国内一家航空公司的标签。村尾芳生处长是刚刚乘飞机赶到这里的。乘坐飞机来京都,需要在大阪稍稍偏北的伊丹机场着陆。
既然此时此刻才赶到这家宾馆,那么,村尾芳生处长肯定是时间很晚才乘上飞机的。野上久美子看看表,晚上十点钟。
东京至大阪之间的飞行时间大约是二个小时,由伊丹机场到宾馆,汽车大约要跑二个小时。看来,村尾芳生处长是在下午六点以前离开羽田机场的。野上久美子无意之中作了这种计算。
野上久美子将手指从百叶窗帘的缝隙里抽出来,外面的景象随之不见。她拉严了厚厚的窗帘。
野上久美子丝毫不必将村尾芳生处长之事挂在心上,因为自己既与他毫无瓜葛,而且,人家来京都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不过,要说多少还有那么一点关系的话,那也只不过是:村尾芳生处长曾经是父亲的下级,今晚又碰巧和自己同住在一家宾馆里,如此而已。
又没什么必要特地到村尾芳生处长的房间寒暄行礼,顶多是明天在宾馆打听碰巧见到后,客套几句而已。虽然由于和父亲同事过这层关系,他和母亲比较亲近,但是,对于自己而言,他并不是多么亲近的人。
野上久美子喝下了放在小桌上的半杯残茶。夜晚的宾馆之中寂静无声。她重又由椅子上站起,走到门边将房门挂上了锁链。轻微的金属撞击声将房间与走廊隔开了。
百无聊赖。---
野上久美子此刻还不想马上就睡。尽管自己躲过了铃木助理探长的视线,但是,却也没有品尝到想象之中的惊险刺激。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这么一觉睡到天明,等到早晨,日上三竿,提着行李,匆匆赶往车站。
而后,自己就闷坐在摇摇晃晃的列车上,打发一天;直到夜幕降临时,回到东京的家中。仅此而已。看起来,似乎是天马行空,无拘无束;其实是,处处受限,毫不自由。
这样思想起来,野上久美子又觉得有点对不起铃木助理探长了。自从自己擅自离开旅馆以后,铃木助理探长该是多么担心呀。真是一位心地善良的警官,自己回到东京以后,一定要登门当面向他道歉。
野上久美子注意到了枕畔床头柜上放着的电话。
此时此刻,她无比迫切到渴望听到亲人的声音。对啦,心上人添田彰一过得怎样呢?该不会还在报社忙着吧?他曾经说过,如果值夜班,就要熬到天亮时分。
野上久美子拿起话筒,响起宾馆服务员的问话声。尽管房门隔绝,唯独声音却可以畅通无阻地与外界交流,她高兴极了。
“请接东京。”
野上久美子报出了日本新闻报社的电话号码。
就在这时,走廊里响起一阵脚步声。声音渐渐向野上久美子的房间靠近,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以上。
隔壁传来钥匙在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似乎是晚到的客人进了房间。听声音是男的,当然听不清说些什么。
可能是宾馆服务员的脚步声吧,后来,只听到它在走廊里响起。
----对呀,村尾芳生处长又是住在哪个房间呢?
这座宾馆,总共五层,足足有五、六十间客房吧。
如果村尾芳生处长不是匿名,而是真名实姓登记住宿,野上久美子还真的想要去宾馆服务台查问一下房号呐。正所谓,人在旅途,都是游客,身在异乡为异客,同是天涯沦落人嘛。
虽然刚才并不如此,但是,一旦宾馆之中变得鸦雀无声之后,野上久美子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拨打电话了,说来也真是妙不可言。对方独自一个人,大概也会寂寞难耐吧,出其不意地叫他一声,说不定会让他大吃一惊的。
可是,无论如何,村尾芳生处长匿名来到京都,这一点让野上久美子打消了念头。看这种情况,也只能是碰巧在宾馆大厅遇见,寒暄一下罢了。
滴玲玲!电话铃响了。
在只身独处、夜静更深的宾馆房间里,电话铃声响得近乎发狂,把恍恍惚惚思考之中的野上久美子吓了一跳。
“您好,东京的电话来了。”
宾馆服务员传过话,接下来,换成了日本新闻报社总机女接线员的声音。
野上久美子报了添田彰一的姓名,对方让她等着。之后,声音隐去。
“真是不巧,添田彰一君已经回家了。”
接线员说。
“哦。”
野上久美子有点失望。
“您如果有什么吩咐,我让人转告好吗?”
“不用了。那末,回见。”
“是吗?真抱歉。”
由于接线员听到是京都打过来的电话,又是半夜三更,所以,说话十分亲切热情。
一旦听到东京的声音,野上久美子不由又想给母亲打电话了。最初,自己不先给母亲打电话而先给添田彰一打电话,是出于怎样一种心理呢?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了这一点。而且,可以说,是在得知添田彰一不在之后,才突然想要听到母亲野上孝子的声音,愿望落空,退而求其次吧。
野上久美子重又拿起电话,挂了东京。
就这样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说话,还真是有趣得很呢!
蓦地,传来几下轻轻的敲门声,那是隔壁房间。
看起来隔音设施并不那么完善,说话声传了过来。只能听见声音,是中年人的粗重嗓音。似乎是服务员给送来了茶水。不久,只听服务员的皮鞋声在走廊里又响起来。
野上久美子情不自禁地环顾了整个房间。当隔壁住进一个男性旅客时,尽管她明明知道平安无事,却也还是下意识地察看了房间的建筑结构。
滴玲玲!电话铃声又一次响起。
“喂,喂。”
接电话的是母亲野上孝子。单凭这两声“喂喂”,野上久美子就能明白母亲那急不可待的心情。因为电话局告知是京都的电话,母亲大概已经知道是宝贝女儿了。
“妈,我是久美子。”
“噢。久美子,你还在京都吗?你住在M宾馆?”
“嗯,是呀。”
“哎呀,你可真吓死人啦!铃木先生,不在一起吗?”
果然,铃木助理探长已将野上久美子失踪的事儿告诉了家里。
野上久美子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
“铃木先生,他说什么了?”
野上久美子轻声问。
“他倒是没说什么。你怎么突然从旅馆里失踪了,闹得鸡犬不宁。久美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野上久美子撒娇地说,“我好像受着铃木先生的监视一样呀!别扭得受不了。”
“你真是任性。唉,不是一开始都讲好了才去的嘛。你就那末撂下人家,甩手走开,可不好呀。”
“妈,对不起。”野上久美子认错了,“那末,不知铃木先生怎么样了?”
“铃木先生说,他已经无能为力了,只好自个儿乘今晚的火车回来。那么大一个京都,大海捞针一样,就是想找也无法找呀。”
“恐怕十分冒火吧?”
“这个嘛,”母亲的声音,与其说是责备,倒不如说是已与女儿取得了联系后的心满意足,“好像不怎么心平气和呀。”
“我回东京后,去找铃木先生赔礼道歉呗。”
“久美子,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念头呢?”
“我只不过想一个人看看京都。让一个警察监视着,心情受到压抑,那就不会有身在京都的感觉了。难得来一趟嘛,我就想体味一下一个人旅游的乐趣。”
“去旅游不是主要目的吧?听说,没见到写信的人,是吗?”
这肯定也是铃木助理探长汇报的。
“嗯,在南禅寺白白等了三个来小时。最终,也还是没有见到。”
野上久美子真想说,全怪铃木助理探长多管闲事!几次三番嘱咐他不要一起去,可他竟然背信弃义,自食其言。就因为他露面,对方才火冒三丈,避而不见了。不过,这种情况却不便在电话上讲。
“怎么回事呢?”
“对方大概有所不便吧,一定是。”
野上久美子息事宁人地说。
“可,在信上明明讲好的呀!”
母亲似乎感到茫然不解,这种心情确确实实也无可厚非,让自己的女儿专程赶到京都一趟,而且,为此,还特意请求铃木助理探长出马充当保镖。
打从接到那封声称“行将面交画家笹岛恭三所作的野上久美子小姐画像”的神秘来信时起,母亲野上孝子就下了决心,要打发女儿赶赴京都。
因为母亲看出神秘来信言之凿凿,非比寻常,打发女儿赶赴京都,也是想要借此了解一些情况。
所以,对于女儿野上久美子徒劳往返,没能见到寄信人山本千代子这样的结果,母亲野上孝子大失所望。
“喂,喂,久美子,你节子姐现在在这儿哩!”
“哎哟,姐姐她……”
母亲的声音,换成了表姐芦村节子的声音。
“表妹!”
表姐芦村节子尖声叫着。
“姐姐,您来家了。”
“嗯。因为惦记你嘛!”
所谓惦记,自然是指野上久美子京都之行的所有情况。
“听说没见到,真遗憾呀!”
表姐芦村节子说。
“嗯,没有见到。”
“没有办法呀。……啊,京都怎么样?”
表姐毕竟比母亲年纪轻,芦村节子并不总对那件事纠缠不休。
“美极了!我今天由南禅寺转到了苔寺一带,也许是第一次来吧,印象特别深!”
“那就好。”芦村节子对她说,“一个人,可够清闲了吧?”
表姐芦村节子的话语中,暗含着对野上久美子甩开铃木助理探长,独自走开的责备。让铃木助理探长充当保镖,就是她丈夫芦村亮一给出的高招嘛。
“姐,我错了。”
野上久美子向表姐道歉,这也是想通过表姐向姐夫芦村亮一道歉。
“不,这倒没什么。你的心情,我也理解。”芦村节子安慰她,“前些时,我也去了奈良嘛,下一次,和你一起痛痛快快地逛逛京都、奈良。”
是的。就是在表姐芦村节子游览奈良之时,才在寺院的香客留言册上发现了酷似先父的笔迹。
“那可太美啦。”野上久美子兴高釆烈地说,“姐姐,您对古刹啦,大佛啦,那可是了如指掌的哟。我一定陪着姐姐去实地见识见识。”
“我可没那末精通。不过,要是和表妹一道,倒还真的想去呢。妹妹,早点回家来吧。”
“嗯。打算坐明天上午的火车。”
“一个人住旅馆不寂寞吗?”
“有一点。可总起来说,还是快活的。”
“噢?人地两生,举目无亲,你的心里就不胆怯?”
听到这句话,险些使野上久美子讲出村尾芳生处长的事儿,不过,她这一次还是缄口不提,因为村尾芳生处长在服务台登记时用的是化名。她感到,虽然自己知道他确定无疑就是村尾芳生处长,不过,难得人家匿名投宿一次,自己随便揭穿,似乎也不太好。
“舅妈还有话说。那末,妹妹,你要多保重。”
“谢谢姐姐。”
母亲的声音接了上来。
“喂,喂,没别的话了。就是你姐姐刚才说的,早点回来吧。你是说坐明天上午的火车?”
“嗯。妈,您别担心。我会平安无事地、带着京都特产回到家里的。祝您晚安!”
“说到底,不见到宝贝女儿,妈是不会心安理得的。不过,听到你打的电话,也就放心不少了。”
“啊,还是打个电话好呀。那么,妈,晚安。”
“晚安。”
东京的声音消失了。
打完电话,野上久美子又发觉还有件事儿忘记讲了。
刚刚打电话的时候,野上久美子就想着一定要讲一讲,可是,时间有限,没有顾得上。
那是野上久美子今天去苔寺的事情,印象十分强烈,她急于立刻告诉自己的母亲,将那青苔之瑰丽,庭院之奇特,亲口给母亲好好描绘一番。可是,却未能如愿,她感到几分惋惜。
虽然,回东京以后,野上久美子可以尽情地讲述。不过,毕竟还是将亲身感受到的强烈印象,不失时机地立即讲出来为好。
野上久美子一看表,时间已近十一点。奇怪的是,自己竟然毫无睡意,毕竟还是环境不同吧,心情一直亢奋不已。
野上久美子从旅行箱里取出几本书来,她素有睡前看书的习惯。可是,还没有看上二、三页,就再也无法逐字逐句地看下去。连看书的心思都没有了。
宾馆里依旧毫无声息。
住进隔壁的客人在做什么呢?仅仅一墙之隔,却听不到什么声音。说不定已经上床休息了。
野上久美子感到难办了。为何自己的心情会如此不能平静呢?她甚至想,要是带点安眠药来就好了。
野上久美子想,既然这样,傍晚时真该接受那法国夫妇俩的邀请,边吃边海阔天空地谈上一番。饭菜也不会像自己一个人吃的那么单调乏味,说不定会是一次令人愉快的晚餐哩。
虽然应酬起来有一点麻烦,但是,说不定和素昧平生的人一起吃饭,那种疲惫反而会快速唤起自己的睡意来。仔细想来,野上久美子自从离开高台寺旁边的旅馆,一直都是孑然一身。只身一人,反而不感到精神紧张。
但是,总这样不睡觉,也不是办法。野上久美子心想,也许做好了睡觉的准备,睡意就会不期而至了吧。于是,她从旅行箱里拿出自己的睡衣来,只有这套睡衣才能让这个宾馆的房间,飘散一点自己家庭的气息。
滴玲玲!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吓了野上久美子一跳。
野上久美子没有马上伸手去拿听筒。已经到了这般时候,再说,也想不起在这座宾馆里有谁会给自己来电话。由自己往外面打电话,倒还毫不在意,而一个不明底细的陌生人打来电话,可真够吓人的。
电话铃声大得过分。野上久美子隔了好半天才拿起了电话听筒。
野上久美子并没有立即出声,自然是想等对方先说话,以弄清对方是谁。
“喂,喂。”
一个男人的声音,野上久美子感到此人已过中年。声音低低的、颇有点甜润的文雅劲儿。
“……嗯。”
野上久美子战战兢兢地答了腔。一般讲,对方马上就会接着讲话,然而,并未如此。听到她的答话后,对方的声音就消失了,真是怪事。
然而,电话并未挂断,只是对方没有讲话。
分明是对方不出声音,野上久美子俯耳谛听,也听不到对方话筒周围的一点声音。
野上久美子注意到,电话并不是外线打来的,而是来自宾馆的内线电话。如果是外线电话,宾馆的总机肯定会告诉的。
听筒里面,就如野上久美子此刻所置身其中的小天地一样,静谧无声。
“喂,喂。”
野上久美子等得不耐烦了。她担心,如果自己不说话,对方将永远不出声息。
然而,听筒里却意外地传来了“噌”的一声响,是挂断电话时刺耳的金属响声。
野上久美子这才放下了听筒。
心中怦怦直跳。
野上久美子心想,也许是挂错电话了。可是,对方却又没有向自己核对,真让人费解。或者,对方是在等一个男性的回答,自己一个女孩接了,对方立即发现不对头,就挂断了。倘若如此,一言不发就挂断电话,可够不礼貌的。
野上久美子这样揣度着,情绪难以平静,心中忐忑不已。
本打算关掉的台灯,野上久美子却让它就那么一直亮着,只照亮枕边。想看要看书,可是,书上的铅字却不肯进入眼帘。
远离台灯的地方漆黑一片,宾馆服务员体贴入微地拉严了窗帘,为客人安然入睡创造了适宜的气氛。然而,此刻唯独灯光才是自己赖以壮胆的靠山,就连朝那房间阴暗的角落看上一眼,野上久美子也会不寒而栗。
滴玲玲!电话铃突地又响起来,是第二次了。
野上久美子凝望电话机听筒,看得出听筒正因铃声而瑟瑟震动。铃声在这深更夜阑的房间里,竟是如此地尖利喧嚣。
这一次,野上久美子迅速抓起听筒,贴到耳边。
“喂,喂。”
野上久美子准备着向对话者正面挑战。
“喂,喂。”
这是对方的声音,一个男性的,而且同样是沉着镇定的声音。
“请问,您是三原先生吗?”
那个声音问。
“不,您挂错了。”
野上久美子明白,对方是打错电话了。她正要放下听筒,对方又说话了。
“请问,您的房间是不是312室?”
那声音温文尔雅。
“不,不对,您拨错了。”
本人姓名,房间号码,都没有必要告诉别人,只需一句“拨错了”,对方自应心领神会。
然而,奇怪的是,对方竟然一言不发,又不马上挂断电话。
野上久美子自己决定率先撂下听筒。她刚要由耳边拿开,听筒里却又传出了对方的话声。
“打搅您了!”
停了老半天之后,才来了这么一句道歉的话。
“没什么。”
完全放好听筒之后,野上久美子将肩膀缩进毛毯里面。
电话打过来了二次,第一次只是“喂,喂”了二声,就直接挂断,而后,又一次拨打。
由这种情况推测,对方多半弄不准要找的房间号码。第—次拨通后,所以会很快弄清拨错了,大概是因为对方对号码没有太大把握。然而,无疑又不肯就此作罢,才又拨了一次312号。野上久美子这样思考着。
不过,如果仅仅是拨错电话,就应该小心谨慎才是。重拨一次,就是一种办法。可是,自己明明白白告诉对方拨错电话了,对方却只是静默了一会儿。简直让人以为,对方是要通过电话线来窥视自己的房间。
野上久美子匆匆关掉台灯,力图尽快入睡。
野上久美子进入了梦乡。
眼前似乎是一条偏僻冷落的郊区公路。就在东京郊外,只有半幅路面处在阳光照射之下。远处有一片杂树林,房屋前面,围墙绵延,空无行人。
因为是在梦境之中,所以,野上久美子漫无目的地这么走着,不过,她的的确确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中走着。就在此刻,她看到一辆汽车迎面驶来。
野上久美子看到,汽车在满是石块的颠簸路面上奔驰着。奇怪的是,一向平坦如镜的公路,转眼之间竟然变成了满是碎石的崎岖之路。她想,唉呀,车胎要爆的呀!就在她这么思想的当儿,耳边响起一声巨响。
并不是梦中的声音。野上久美子醒来以后,发现真真切切不是虚幻,的的确确声犹在耳,并非作梦。她睁开了眼睛,听到的声音并不是梦境虚幻。由于关着灯,所以尽管睁开双眼,房间里依然一团漆黑。
人往往是在梦境与现实交织在一起的时候,由梦境之中醒来。此时此刻就是这样!野上久美子确实梦见了汽车在驰骋,唯独声响却是另一码事,倒也真像是车胎爆裂的声音。真真切切的声音传进了自己的梦境!这是怎么一回事儿?难道是预先设想好了现实,又由梦幻虚构情节的吗?
野上久美子凝神静听,是一种真真切切听到声音后的感觉。不过,却又仿佛梦境之中发生了什么情况似的。因为如同她睁大眼睛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一样,凝神静听也听不到周围有任何的响动。
真是活见鬼了!野上久美子伸手打开台灯,她自己夜间置身其间的小天地在灯光之中重现出来。放在枕边的书还躺在原处,封面的书名也没有一点变化。椅子也还原封未动地放在离床边不远处。
野上久美子看看表,是凌晨一点十分。
仿佛睡了好久,原来还这么早。野上久美子正要去关台灯,这当儿,远处传来一阵轻轻的响动。
似乎是什么东西落到地面的声音,由于野上久美子住在三楼,所以,距离地面颇远。窗户关的紧紧的,而且,还挂着百叶窗,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的,所以,后来仔细一想,自己听到东西落到地面的声音,简直匪夷所思。那是一种发闷、低沉的声音。
声音一响而过。虽然更深夜半,可在这种涉外宾馆之中,也有勤杂工通宵不寐。因而,即便他们那里传出什么声响,也不是什么咄咄怪事。野上久美子关灭了台灯。
大约相隔不到一分钟的光景,野上久美子的耳旁又听到了新的脚步声。这一次不是在楼外地面,而是在大楼之中。
有人在楼内走动,脚步匆匆。接着,一个房间的门被人打开了。
野上久美子感到很怪。宾由于馆里的旅客正在酣睡之中,按理说不会有人肆无忌惮地在走廊里奔跑的。但是,就在她这样思考还没有五秒钟的时候,分明听到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人声鼎沸,虽然听不清话语,但确确实实是发生了骚动。
野上久美子又开始忐忑不安了。她瑟缩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唯有侧耳静听而已。她还以为嘈杂声要消失了喝,谁知它在时断时续之后,竟越发响亮了。
宾馆的走廊里,明明铺着厚厚的地毯,声音却还是这么大。
此刻,近在咫尺又响起了另外的声音。
是隔壁房间,不知道是不是隔音设施不尽完善的原因,野上久美子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有人从床上跳起的声音。
野上久美子屏息凝神一听,听到了隔壁房间传来的声音。由于隔着墙壁,听不真切。但分明是呼唤宾馆服务台的声音,是很晚才到宾馆的那位客人在呼叫。
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是隔壁客人在房间里走动,响声突然又停了,似乎坐在了椅子上。
不过,声音旋即又响起来,是走向房间门口的脚步声。野上久美子后来由宾馆服务员敲门的声音得知,那是隔壁房间摘掉门链的声音。服务员在敲门,门应声而开。
野上久美子将全身的神经都集中到了耳朵上。
宾馆服务员似乎在问,先生,是您在呼叫吗?
“出什么事情了?”
这一句话,野上久美子听得清清楚楚。因为对方说话声音比较高。由于宾馆服务员的声音很低,声音,听不出说些什么。似乎是在低声说话。
“医生叫过了吗?”
隔壁的客人问。
听了此话,野上久美子恍然大悟:一定是谁得了急病吧。不过,旋即闪过脑海的,是她梦中听到的轮胎爆裂声与楼下地面发出的响声。
接着,听到隔壁客人的说话声。在他和宾馆服务员一起走到走廊上之后,话头从未中断。
已经十分清楚:分明是宾馆里出事了。
野上久美子再次打开台灯,由床上起来,穿上了拖鞋,但又不知所措。坐回椅子上,却又安不下心来。
远处的嘈杂声依然不断。说话声与脚步声混成一片,新的脚步声在楼梯处响动,别的客人也参与其中了。
野上久美子试着走到了门边,然而,还是没有足够勇气去转动钥匙,打开房门。
分明不是危急病人,显然发生了意外事件。
自己睡梦之中听到的该不会是手枪声吧?这一想法使野上久美子感到恐惧不安,一种惊心动魄的惊悸。
野上久美子坐立不安。或许是发觉了楼内的骚动了吧,正对面的房间也传出了开门的声响。走廊尽头处也有人走出来,大步流星地经过野上久美子住宿的房门前。
野上久美子连忙脱去睡衣,换上西服。
在野上久美子幼小的时候,有一次邻居家里失了火,母亲将她从睡梦之中叫醒,让她穿好衣服,以防万一。她当时的恐惧不安,与此刻完全一样。
电话机映入眼帘。
野上久美子觉得自己拔腿就到走廊上去,显然有失稳重。于是,就抓起了话筒。耳朵里只听到“嘀”——“嘀”——的占线讯号,毫无疑问,别的旅客也都出于同样的考虑,正向服务台打听事态。
野上久美子鼓足勇气,转动了钥匙,手握把手,将门打开一条细缝。就在这一刹那之间,嘈杂声便喧嚣而入。
出事地点不与这条走廊相连,中间隔着电梯间,旁边还有楼梯。野上久美子住的房间,从楼梯旁边数,是第三间。嘈杂声是由四层楼上传来的。只听到楼下的人们上楼的脚步声,都是走向四楼的。走廊里开着灯。
野上久美子目睹一个个身穿睡衣的旅客们朝着四楼涌去。
人们聚集在上了四楼超着右拐几乎尽头的走廊里,房间门上的标牌,写着405号。
在昏暗不明的灯光下,围聚在405号房间附近的旅客,足有十二、三人之多。差不多都是男客,身上都穿着宾馆的睡衣。也有少数女旅客,同样也都穿着睡衣。
由于野上久美子穿着西服走过来,人们误以为她是宾馆的工作人员。有的人就问:
“怎么回事?”
野上久美子解释,自己也是旅客,不是宾馆工作人员。
“是吗?您也是旅客?对不起。”
问话的人道歉。
人们全都听到了枪声。旅客们紧盯着405号房间,喊喊喳喳在议论:
“吓死人了,半夜三更冷不防响了好大一声噢!”
“当真是手枪声吗?”
“肯定没错!”
“是凶杀吧?凶手咋办了?”
一张张面孔上都流露出不安和好奇。
405室房门紧闭,里面没有透出一丝声息。这反倒招来更多要看惨相的人们。
四楼的住客,几乎全都来到了走廊上。各自站在所住房间门前观望。一墙之隔的邻室——404房间,房门半开,露出半边女旅客的脸。另一侧的邻室——406号,则与出事的405室一样,紧闭着房门。虽然没有人向外看,但是,无疑住客也在房内屏息静听。
突然,405室的门开了,一名宾馆服务员走出来。人们的视线一齐集中到他的身上,看着他两手平端着的洗脸盆,盆内满是腥红的血水。
看到鲜血,围聚着的人们似乎才弄清了血淋淋的现实。
“这么一回事呀?”
有人叫住正要由走廊上快步走开的宾馆服务员问。
“啊,请等一下。”
宾馆服务员紧绷着面孔。
“这个房间的旅客中弹了,是吧?”
服务员默默地点了点头。
“死了吗?”
宾馆服务员被人们团团围住,无法脱身。
“请……请大家不要高声喧哗!”
宾馆服务员因心情紧张而口吃地说。
“你不让我们高声喧哗,可是半夜三更响枪,大家理所当然要感到惊愕的。”
“都住在一家旅馆,半夜三更枪声大作,谁能不惊吓得跑出来!凶手抓到了吗?”
“让大家受了惊,真对不起。开枪的人不见了。”
“逃之夭夭了?”
“啊。”
“喂,看见凶手的模样了吗?”
“没有。”
一听说开枪的人已经逃之夭夭,人们的脸上出现了放心的神色,这当然是意料中的事。不过,只是在听到了明确的回答后,不安才真正消除了。
“那么,人死了吗?”
在宾馆服务员手端的脸盆里,鲜血像水波一样荡漾。
“不,还有呼吸。”
听到“还有呼吸”这句话,人们判断出:中弹者受了重伤。
“中弹者是谁,男客还是女客?”
“男客人。”
“哪里人?”
“东京的。”
宾馆服务员心焦火燎地,好容易才从人们的包围圈中脱出身来,急匆匆地走下了楼梯。
有两个宾馆服务员和一个穿黑衣服的办事员跑上楼来。
“劳驾,请让一下。”
三名工作人员奔进405室。不用说,房门关上了。后来,最先走出来的是那个办事员,他那在平时无疑总是油光光的头发,此刻则乱蓬蓬地披散在额前。
“喂,”乱哄哄地人群围住他问,“怎么样?”
办事员面色煞白,望着围拢他的旅客们。
“请安静!半夜三更的,请大家都回各自房间去吧,”
“让我们回房间?我问你,半夜三更开枪伤人,这可不是小事一桩!我们住在你们旅馆里,当然感到不安。得给我们讲清楚!”
“对!”
有人随声附和。
“是一位旅客遭到枪击,中弹倒下了。手枪,是由窗外对着室**击的。可是,犯人已经逃掉了。”
这是第一次明白无误的解释。
“警方呢?”
“我想,马上就会赶到。当即就打电话报过案了。”
“中弹人的性命能保住吧?”
“我看没有生命危险,我们已经采取了临时急救措施。”
“原因是什么?”
“这个,我们还不清楚。”
“喂,喂,”另一个男客人性急地问,“遭枪击的人叫什么呀?哎呀,说不定是我的熟人呢,真让人担心。”
宾馆办事员有点犹豫不决,耳语说:
“姓吉冈,登记薄上是这么填写的。”
野上久美子一听此话,神色大变。
吉冈!
那不就是村尾芳生处长吗?他在服务台眘记的姓名就是吉冈。野上久美子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村尾芳生处长与那挂有航空公司标签的旅行箱一起进入电梯的背影。
野上久美子感到茫然若失。
“就这些,请大家谅解。”办事员告诉大家,“隔壁房间住的是法国客人。请诸位不必担心,都回自己的房间去吧。”
野上久美子又一次想要张口喊叫了。
一直紧闭的406号房间内,住的就是因为在苔寺有过一面之缘而要请她吃饭的那一对法国夫妇。
人们渐渐从出事的405号房间门口离去。野上久美子茫然若失地随后走下楼梯,此刻,大门外面响起一阵越来越近的警笛声,似乎是警察和救护车赶到了。
被手枪击中的原来就是村尾芳生!
事情突如其来,让人做梦也想不到。野上久美子的双腿瑟瑟发抖。
就在此刻。
一个身穿睡衣的高大男子从野上久美子的面前走过,进了他自己的房间。此人也是来看刚才这场热闹的,然而,久美子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走廊里灯光一闪,映照出半边脸来,竟然是母亲提到的泷良精。
而且,他就是姗姗来迟、住在自己隔壁的那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