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7年，凌与洛忧第一次相见。

同年，拂晓队被击散，天涯两隔。

崩坏16年，凌不顾龙威，千里寻觅洛忧，回到了他的身边。

崩坏46年，大漠划地天牢，凌对王都以死相逼，却终究没能换来团圆。

最后相拥，二人已是永别。

凌也是一个被时代吞噬的人，曾记得，她与洛忧初次邂逅时，还天真满满地说要踏上荒野，改变这一切。

后来呢？什么都改变不了，她甚至无法改变自己的遭遇，不过是那么多堕落者中的一个罢了。

...

苍凉的海岸线，凌背对莫谦站在那里，与广袤的天地比起来，是那般渺小。

莫谦默默地说：“凌，我知道你讨厌我们，但你是唯一能帮助我们的人。”

“他是个骗子。”凌并没有接莫谦的话，她的声音因海风而模糊，但依稀可以听见啜泣，“他骗我好好活下去，自己却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莫谦叹声说：“我懂你的感受。”

“你不懂。”凌的声音很悲哀，满是化不开的忧伤，“你不懂在最绝望的时候，有个人把你救出来是什么感觉。你不懂年幼的时候，有个人一直保护你是什么感觉。你不懂爱而不得的感觉。你也不懂用一辈子去等一个人，却发现他离你而去的感觉。”

莫谦沉默了许久，幽幽地说：“那么，你愿意替他保护我们吗？”

“不愿意。”

“所有人的命运都捏在你手里。”

“呵，你们也知道被人掌握命运是什么感觉了，是吗？”

莫谦不知该怎么说了，有一瞬间，他甚至动了威迫的念头，但仔细一想，拿什么威迫凌？

凌已经失去一切，什么都没了，朋友没了，喜欢的人没了，家没了，所有值得她活下去的支柱都没了。

你要拿什么去威迫一个一无所有者？

结束了吗...

或许这就是孽果吧，曾经你们夺走了她的一切，现在，她要眼睁睁看着你们的一切被夺走。

就在莫谦黯然离去时，凌侧身转过头，冷淡地问：“是谁杀了他？”

莫谦停住脚步，看着凌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说：“具体情况没人知道，反正是十字教会就对了。”

“你们会将那些人赶尽杀绝吗？”

“会，现在还在负隅顽抗的，都是不可饶恕者。我们会将其赶尽杀绝。”

“那就这样吧。”仅一瞬间，凌的眼瞳突然开始颤动，汹涌灵能自她身上发出，周围的时空都在这股能量中开始剧烈扭曲，灵能漩涡在她瞳中凝集，径直投向了遥远的西方天际，浩瀚的灵能波动也随之涌去。

在最初的愣神后，莫谦已是欣喜若狂，即刻将众人招了过来，对前线进行直接指挥。

此时，空降部队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一，战损不能再继续扩大了！

灵能力者和灵视者的交锋是无形的，看不见火光与硝烟，只有意识能量在战场上汹涌碰撞。

虽然人类看不到意识能量，但它的存在却是搅动了大气，渐渐地，大海开始咆哮，气流开始翻滚，整片天地都在两股意识能量的交锋中震颤，无数阴霾甚至在能量乱流中凝聚肆虐，于海洋上形成了成百上千的小型飓风。

很快，通讯器响了起来，克劳迪娅的声音传来：“指挥部！眼睛消失了！我们正在返航！”

约翰当即叫道：“最快速度返航！机器受损不要紧！一定要尽可能把人带回来！”

“是！即刻开启超载巡航...等等！眼睛又出现了！！！”

众人惊愕地看向了凌，只见她的脸色惨白如纸，显然是在承受巨大压力，不断有血从唇角溢出，和没有血色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有将军想出声询问，却被莫谦用眼神制止，他沉声说：“别干扰她。”

将军刚准备把嘴闭上，突然愣神看向天空，不自觉地叫出了声：“天呐...眼睛！！！”

众人惊愕抬头，发现天穹正在破裂，一只灵视者的眼睛正在睁开！

很显然，灵视者顺着凌的意识窥探到了这里，他们本来无法将能力作用于这么远的距离，但凌的灵能信号提供了一个完美的跳板，正如他们当年入侵王都将领的视觉那样。

这一刻，灵视者不仅入侵了空降部队的视觉，甚至直接入侵了联军指挥部！

当被眼睛窥见时，将军们只感觉整个世界仿佛都扭曲了，无法言述的诡异声音犹如潮水般占据脑海，猩红色彩就像滴在绒纸的墨迹般扩散，将周围染得一片血红。血浪从四面八方汇聚，连头顶的白昼苍穹都出现了不可能看见的群星，它们像熟透的种子般坠落，于血浪中落地生根，发芽，长出了一双又一双漆黑的眼睛，从四面八方盯着他们。

“这是什么东西？！...”在幻觉中，已经有将军惊恐地拔出了枪，很显然，灵视者干扰了他们的视觉，让他们将凌当成了怪物。

灵能力者是脆弱的，一颗子弹就能要了她的命。

千钧一发之际，莫谦大步来到凌身后，用身体护着她，沉声说：“都冷静下来，周围什么都没有，不过是灵视者的把戏而已！”

此起彼伏的喘息声中，将军们终于冷静了下来，正如莫谦所说，这不过是幻觉，灵视者的干扰不具备杀伤性，不管你看见什么，哪怕看见天塌下来也好，只要你别动，什么都不做，那就不会有任何事真实发生。

莫谦看着面前狰狞的怪物，但眼神却没有丝毫恐惧，而是坚定如铁：“既然选择了她，那就相信她。”

就在将军们忍受幻觉带来的恐惧时，身上的寒毛莫名竖了起来，他们突然感觉到周围出现了一股极为庞大的能量，虽然这股能量不具备威胁性，但是其强度却是超乎想象。

只见凌抬头望向苍穹上的眼睛，无数能量漩涡她的眼眸中凝聚，仿佛风暴般肆虐，向着广袤无垠的天空狂袭而去。

一时间，庞大的灵能甚至造成了物理性影响，凌整个人隐约漂浮而起，细腻的头发和身上的衣物都开始无风自动，以一己之力承受所有重压，与整个教会的灵能力者殊死相拼！

两个小时后，天空中出现了空降部队归来的影子。破晓已过，朝阳从天边升起，驱散黑暗，将第一缕辉光洒在运输机群的外壳，仿佛将它们整个点亮。

几乎是同时，苍穹之上，灵视者的眼睛化作万千碎片破裂，烟消云散。

空降部队安全了...

“你做到了！凌！你...”莫谦还没来记得欢呼，却发现自己一直紧紧护着的娇躯向后倒来，他下意识接住，看到了令人心碎的一幕。

凌的全身上下都是血斑，所有能量乃至连体温都被消耗殆尽，冷若寒冰，以一己之力抗衡所有教会灵视者的她，终究倒在了黎明前的黑暗中。

...

当日，联军对凌的遗体进行火化，所有将军全部出席告别仪式。

火化需要取掉所有佩戴品，一名军官早将遗物整理好，交给了莫谦。

说是遗物，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不过一枚戒指而已，在漫长的岁月中，它的金属早已暗淡，但没有锈迹，可以看出主人非常爱惜它。

有将军看见了这枚戒指，默默嘀咕着：“她怎么戴这么老的戒指，感觉有几十年了吧...它有什么故事吗？”

“有。”莫谦注视着这枚戒指，沧桑地说，“但所有知道的人都已经离去了。”

屋内开着一扇窗户，连日暴雨后，海岸已经放晴，暖光踏香，徐徐微风轻抚着这枚古老的戒指，仿佛一个深情的吻。

阳光和煦，似有人来。

在朦胧的晨光中，莫谦眼瞳中倒映着被朝阳抚摸的戒指，真挚地说：“谢谢你，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