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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人前传

作者:一笙一杯酒 | 分类:言情 | 字数:2.3万

八、烬

书名:说书人前传 作者:一笙一杯酒 字数:2064 更新时间:2024-10-10 23:18:30

腊月初,天又下起大雨,仔细算一算,我竟有十年没回过白驼山了。我平生并不多喝酒,而这一天,我喝光了那一坛醉生梦死。就在昨日,我收到来自白驼山的信,信上说,大嫂染了寒疾,在三个月前死了。

她是我这一生最爱的女子,却成了我这辈子必须敬重的嫂子。

那是多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我还年轻,固执地自以为她嫁的人一定会是我,两情相悦,为何不可?大概这便是我和她的命数罢。那一年,大哥生了一场大病,据那些道士的说法,要娶妻冲喜,谁愿意嫁给一个快要死了的人?只有她愿意——她欠我们家一个收留之情。婚事敲定的那一天,我把她拉到城外。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这句话过了今天我再不会说第二遍,你跟不跟我走?!”

“不跟!”她全然变成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她甩开我的手,“你记住,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嫂子!往后能牵我的手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哥哥!”

第二天吉时,她和我大哥成亲了,我没有参加。那一天晚上,我破天荒地喝了很多酒,醉了,又醒过来,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你要走?”

“是。”我决定离开白驼山,离开她。

“去哪里?”她平静地问我。

“不知道,等安顿下来,我再写信。”

“...你保重罢。”她为我收拾好行李,这是嫂子的分内之事。

离开白驼山的一个月后,我写信回来,告诉她我住的地方,往后的每年,她都会从白驼山跑来看我,带一些新衣服。又过了三个月,她写了信来,信上说,大哥走了。大哥下葬的那一天,我回了一趟白驼山,她穿着白色素衣,比于当初,瘦了许多。

“我埋了坛酒,过几年,来喝罢。”我望着她。

“你哥哥是好人。”她哭红了眼。

我没有应声,她有继续说,“也怪我照顾不周,让他这么快走。往后,我会一直守着他。...你在那边好好做事,天冷了我再给你送些衣服。”

“好。”她是个要强的人,从不听人劝,我也不会劝。从她嫁给我大哥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的一切都随时间燃烧殆尽了。她是我大嫂,一辈子都是。

她的身子越来越差了,最后一次来看我,是三个多月前,带着比以往多一倍的新衣。

“过得可好?”我明知故问。一个守寡的女人,又怎会好?

“挺好。”她对着我笑,真像一个嫂子一样,“你也是,快些成家罢。”说这话时,我竟看不到她眼里有一丝丝的疼痛。

“不劳嫂子费心。”我从来没有放下过,所以越加痛恨她的无情。

“也是,是我多话了。”她想走,被我拉住,我狠狠瞪着她,她却仍旧一脸的平静。这么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放下她,可每一次相见对我而言都是一种折磨。为什么嫁给大哥?为什么不跟我走?为什么那么无情?为什么一定要是我的大嫂?我恨她!一直都在恨。

“跟我走。”我求她。我不信她可以忘记曾经的一切。

“不可能。”她摇头,一字一顿,“这辈子,我只可能是你嫂子,你记住,就算我死了,也是你哥哥的鬼!”

她还是走了。我把那些她最后为我缝制的新衣,都烧了,一件不剩。火烧了很久很久,也把桌案点燃了,最后,一片火海,我走出屋子,去了后院,我在埋酒的那棵树边坐下,眼睁睁看着火烧完整个屋子。

大嫂在回去的第二天就走了,信送了三个月才被我看到,那时候,被烧了的屋子早就重建,她再不会来了。那个晚上,天下了很大的雨,我取出那一坛埋了多年的醉生梦死,这是我第二次喝醉酒,到最后我才发现,原来醉生梦死也不过是酒而已,哪有让人忘记今生前世的能力?

无论如何,我和她的一切,终究会随风消失殆尽。而她,仍然是我大嫂,一辈子都是。

后来,我回了一趟白驼山,我把她葬在大哥的旁边,这两个人,总分不开,她也该是高兴这样的。白驼山变了不少,人走了,也清净了不少。

我留在了白驼山,往后也不曾离开过。

秦笙拍下醒木,一曲离殇又了,屏风外的人嘘声一片,多是感叹世事无常。秦笙收起那块珍爱的醒木,从后院出了酒楼,向右拐进了一条深巷,再拐,一座旧庙,一个老僧人。

“你终于来了,秦笙。”老僧仿佛等待了许久许久,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先生何在?”秦笙开口便问开阳去处。

那老僧低喃了句什么,又是叹气,“你可是非要见他?”

“是!”

“造孽啊!”老僧人摆首,“你可知当年我为何与你许下此约?”

“不知。”

“因为开阳。”

“先生?”秦笙的心悬了半截,“还请道长明言。”

“你可知开阳是何人?”

“...”

“你可知他并非凡人?”

“他身上的那块断珩你又是否见过?”

“为何他会在九年前莫名离开?”

“开阳,开阳,数百年来,这个说书人迹及天涯,他何以能不老不死?”

秦笙没有应声,他不曾了解过先生,这些问题,也正是他整整九年的疑问,先生是什么人?秦笙不敢妄自揣测,他更不相信先生会是什么妖人。

“唉...”僧人望向天空,风动云迁,解铃还须系铃人,公子啊公子,我能做的,大概也只有这些了,你莫要怪我。

白衣微抖,秦笙猛地跪在地上,又是叩首,“求道长告知先生去处!”

“你这是作何?”老僧竟扶不起他。

“求道长告知先生去处!”

“你当真要寻他?”老僧问。

“是。”秦笙抬头,满目泪光。

“也罢,这也是此约的目的所在。”僧人坐在枯草边上,“你且先听我说个故事罢,听完,我便与你说开阳的事。”

秦笙大喜,再拜,“秦笙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