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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人前传

作者:一笙一杯酒 | 分类:言情 | 字数:2.3万

四、谢婉

书名:说书人前传 作者:一笙一杯酒 字数:2764 更新时间:2024-10-10 23:18:30

战火熄了,城终是破了,白炎军进驻天阑城,数月不止不休的战斗让人疲乏,这是他们征战以来最苦的一战。血迹遍布城墙,城边尸骨成山你,一面血色红旗还在摇曳,城门之上,高悬着一颗骇人的头颅,辨不清面目,可谁都知道,那是天阑城的守将,谢婉。

三月前,城楼。

“将军,文书已经抵达了,只等援军抵达了。”谢婉一身铁甲,若不是因为那对清眸,许是难辨她的女儿身。

“唉。”

“将军为何叹气?”

“你可知北关已破?”大将军望向城外,“这天阑城,怕是守不住了。”

“天阑城一旦被破,白炎军则直逼京城。”谢婉顿了顿,“末将愿与将军一同死守!”

不到两万的将士,拼了命地操练,城中模样不变,似乎没有人知道战火的气息已不远,老老少少,所有的人都在享受这一片安宁。

说书人也是,依旧说着他的书。

“可真是安宁。”谢婉又到城中巡视,见此番景象,不由欣慰。

“是了,有大将军和谢将军在,倒也不怕。”回话的是谢峥,谢婉的副将,跟随谢婉多年,是个好苗子,可惜年纪尚轻,再磨练些时日,定成大器。

步至巷末,谢婉倒被一位说书的先生吸引了去,那先生一袭白衣,手持一块醒木,正坐在石上说着书。她走过去,也听了起来。他讲的是商纣王的故事,讲得极好,围观的人渐多了起来,待到收尾,一声醒木落下,众人齐齐拍手叫好。

说书人正欲离去,见谢婉招他过去,军中将士得罪不得,他便走了过去。这先生比谢婉高上许多,却清瘦得很。

“怎平日里未曾见过先生?”谢婉问。

“在下身有恶疾,不曾在外多露面,今日稍稍好些,才出来走走。”

“嗯,你去罢,好生休息。”谢婉给了他些钱,好让他买药去。

“多谢将军。”他俯身作揖,走了几步,又回头来,望了谢婉几眼,又走。

谢婉只觉这人怪异,与随从又回了军中。

又两月,白炎连破数关,至天阑城百里不到。

帐中将士肃目而立,谢婉拜于席地,久久不起。

“这是军令!”大将军喝道。

“将军是城中主帅,若有差池...将军三思!”谢婉不肯起身。大将军欲领军八千,去左侧袭击白炎,以拖延时间,待援军尽快抵达。

“你休要多言!”

“谢婉愿替将军前往!”

大将军沉叹一声,“你本是女儿身,当享安乐,却为这血腥之地所困,心胜男儿,志更胜于男儿,若此行我遭遇不测,这天阑城,便交于你了。”

谢婉自知将军主意已定,咬牙叩头,“末将领命。”

次日,八千军士自北门出,冲击敌军左翼。

“将军有心事?”说书人轻声问着,谢婉缓过神来,本是来听书的,怎走了神?

“白炎数十万大军,天阑城将士不足万人,将军怕守不住?”说书人一语道破。

“守不住也得守!”她心下一横,怒喝。

兴许是被她的怒气吓着,他怔了怔,又笑。

“你笑什么?”她皱眉。

“笑你痴。”他摇头,拂去她铁甲上的尘沙,“不出十日,便要来了。”

“谁?”

“白炎。”

五日后,大将军所领八千军马,冲破敌军防线,与敌军周旋数日,终寡不敌众,八千将士,全部阵亡。谢婉没有伤心,她没有时间伤心,她加紧步伐,招兵、补防、固城,又两日,白炎军至,兵临城下,使降,谢婉拒。次日,白炎攻城,一夜之间,血染城池,谢婉死守,退敌七次,斩杀数百,天渐明,乃休。白炎损兵马万余,谢婉损数千,城中还六千余。

“将军。”谢峥立在一旁,“这仗怕是...”

“休要胡言!”谢婉左臂一收,被箭矢所伤的伤口又裂开,“援军一到便可退敌。”

“可援军在千里之外被白炎所阻,难以到达!”谢峥一咬牙,“将军,降...”

砰!杯器狠狠摔碎,谢婉拔剑直指谢峥咽喉,“今日之话,敢有复者,杀!”

言罢,弃剑而去。

谢婉去了南边城头,说书人也在。

“你在害怕。”他说。

害怕?兴许是吧。怕城一旦被破,天阑城的百姓都将受罪。

“是。”她老实回答。

“你打算如何?”

“死守,等援军...”

“援军到不了呢?”他打断道。

她垂下眉,“我不知道。”

“一旦白炎军强攻,不出三日,天阑城必破。”他顿了顿,“敌军以万计,你不过六千有余,纵有万夫之勇,也难以御敌。”

“你为何不走?”她突然问道。

“牢中死囚放出,杀敌十者,免罪,封将。”他自顾自说话,“你不要太固执。”

固执?何意?她没再问,他也没说。

次日,白炎下令强攻,谢婉亲临城头,以箭矢退之,狱中死囚尽出,近千人,补城头边防。至夜中,白炎又攻,城中将士不足五百,谢婉肩再伤,血溅城头。

“将军!南城门被破了!”谢峥眼中不知是血是泪,分不清了,城中战火燃烧,往日城中的安宁也不复存在。前几日还高呼着“谢将军护我天阑!”现已成一片嘶哑,是她谢婉无能。她的头盔不知何处去了,乌发散着,红袍染着污血,手中的青剑钝了几分。她解下红袍,披在谢峥肩上,这个比她还年幼几年的少将,此时竟也高她几分。

“从北门突围!走!”

“不!”他摇头。

“这是军令!”她喝道,又唤来两名将士,“把他带走!从北门突围!”

“我不!”谢峥,这个七尺男儿,落了泪,他被拖着去了北门,几十名将士护着他,他们都是她的得力副将,定能突围。

谢婉心安了,她眼中划过几许轻蔑,青剑还在手中,她还未倒下。她上了城头,满城的火光,凄凉地照亮着夜,风把血旗撕裂,白炎军杀进来了,攻占了整个天阑城。她输了。她望着天阑城,突然笑了,笑声刺破夜空,消失了。

“你太固执。”说书人还没走,他依旧一袭白衣,眉目如画。

“是固执。”她提起青剑,血未干涸,剑身泛着寒气。

他低头不语。

“对了,我还不曾知道你的名字。”她笑道,又低了视线,“也罢,多想再听你说一次书,在这天阑城中。”

青剑叫嚣着,在残夜里刻下一道道伤疤。天阑城的守将谢婉,死在了天阑城的城头,在无止境的杀斥声中,青剑掉落,发出长长的声响,透彻火光。

白炎帐外,一具死尸横躺,若不是那一柄青剑,谁又会想到这便是与白炎相抗数月的天阑守将谢婉?更不会有人知道,这守将竟是女儿身。

天阑城门之上,高悬着一颗面目狰狞的头颅,那是天阑守将谢婉的。

又数十载,白炎故,叛军起,兵又至天阑。有敌至城下者,忽见城头一红袍守将,手持青剑,散发而立,一呼而万将应,敌惶恐而退。故而有人曰,那人是天阑城的守将,谢婉。每有战火至天阑,谢将军必领千万将士御敌,永守天阑安宁,敌军一退,她便消失得无影。

挑灯人夜行,见一红袍将军飘过,好生眼熟。

“怪哉!怪哉!”挑灯人长叹。

红袍将军登上城头,随后又消失不见。

秦笙随行已有数月,才学会写字而已。先生说过,说书亦真亦假,但听书的觉得是真的,便是真的。刚练完字,他便又在院子里练声,说书,绘声绘色,难得很。

“先生,那红袍将军是谁?”秦笙好奇着。

“可还记得谢峥?”先生道。

“是他?”

“他也死了。他没有突围,倒是回去送死。”

“那守护天阑城的红袍将军?”秦笙糊涂了。

“...”先生沉思了片刻,才道,“谢婉。”

“先习拍案罢。”先生拿出他心爱的醒木来,“你记着,说书,就得尽心尽意了,不可分心。”

“记下了。”

天又渐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