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梦记
作者:何霸天 | 分类:仙侠 | 字数:1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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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转变
正月十六,酉时,管家龙林听周彪说顾老先生来了,连忙叫他和张宗保去帮忙搬行李。顾老先生的行李很简单,除了一小包衣物外,剩下的就是书,整整两箱子的书。因为龙家里乡塾义学正月十七才开学,长沙府到龙家里也就大半天路程,所以顾老先生干脆在家过了元宵才赶过来。
因为昨日酗酒,一晚没睡,龙剑琴、龙剑鸣和龙知远睡到戍时二刻才起床。听说顾老夫子回来了,三人非常兴奋,连忙跑到别院,却发现顾老夫子已经早早歇息了,只好作罢,各自回房休息。
也许是昨日元宵之事还梗在心头,也许是白天睡太久梦太多精神不好,龙剑琴静不下心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心头好像压着一座大山,沉重得喘不过气来。但他又找不到原因,只好在院子里四处闲逛。
相生亭,垂柳无精打采的在冷风中飘荡。冷风一吹,闲逛至此的龙剑琴觉得寒意更甚,正准备回房早点歇息,却意外碰到龙剑鸣的母亲赵姨娘。他脑子里一轰,顿时呆住了,仿佛连赵姨娘给他让道打招呼都没有看见,他知道自己哪里不对劲了。赵姨娘见龙剑琴望着自己发呆,没有理人,脸上闪过一丝不安,便也自行走了。
原来龙剑琴想起了元宵夜其父龙慕白宣布将肖莽乱棒打死的时候,他环顾众人,发现唯独赵姨娘和婶子尤玉梅(龙慕海的娘子)两人脸上露出惶恐与不安。他当时没有在意,甚至还觉得只有这两人同情清嫂子和肖莽。但龙剑琴的潜意识却告诉自己,至少赵姨娘不是那种胆小,也不是那种会去同情肖莽和清嫂子的人。她惶恐不安,难道她……。
院子里到处挂着防风灯盏。厅、房、走廊、亭阁一片光亮,但总还是有许多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那些照不到的地方,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些黑影。龙剑琴感觉那些黑影就佛一只张开大口的怪兽,它们躲在暗处,随时要将世间的一切吞没,湮灭。龙剑琴拼命地抑止自己往下想的欲望。他不敢再往下想了,他感觉有点头痛。
龙剑琴失魂落魄地走近厨房时,他闻到一股浓浓的药香。顺着药香,龙剑琴走进厨房,只见银凤俊俏的脸上挂着几丝木炭黑印,正蹲在小火炉边埋头扇风煎药,连他进来都未发现。
龙剑琴不禁好奇问道:“银凤,谁病了?你这是给谁煎药啊?”
乍闻人语,银凤吓了一跳,差点连炉子都打翻了。她拍着胸脯答道:“哦,是琴少爷啊!是老爷病了。龙大夫说老爷昨夜在祠堂大坪受了风寒,伤风感冒了,说是吃了这药就会好。”
“爹病了?你煎好后,我端去给爹喝吧。”
银凤在熬药,龙剑琴便在厨房有一句没一句的与银凤闲聊。等药熬好后,他连忙小心翼翼地端去正房。
正房里,龙慕白躺在床上,额头贴着一块湿毛巾,见到龙剑琴端药进来,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微笑。龙剑琴环顾四周,不见其娘柳玉兰,也不见姨娘高婉清和赵金娥,甚感意外。
“只是伤风感冒,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让你娘和姨娘都出去了。”龙慕白解答完龙剑琴的疑惑,接过龙剑琴递来的药碗将药一口喝下去。
也许是药太浓,有点反胃,也许是喝得太急,呛到了,龙慕白突然一阵咳嗽,将刚喝下去的药水吐了出来。龙剑琴赶紧坐在床边轻轻拍打父亲的后背。候在门外的银凤闻声也连忙进来清洗打扫。
龙慕白顺手从袖袋里掏出一块丝绢,轻轻地摊开,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将丝绢叠好放回袖袋后,重新躺下休息。龙剑琴却意外发现丝绢上绣着一朵盛开的红梅,觉得十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突然,他记起,昨晚元宵时,好像龙慕海的娘子尤婶子当时拿着一块绣着一朵红梅的丝绢,和父亲手中的丝绢一模一样。联想起元宵晚尤婶子那时的惶恐和不安,难道……。
龙剑琴一脸震惊的看向躺在床上的父亲,他不敢往下想了。今天是不是太敏感了?不能因为清嫂子的事,扰乱了自己正常的思维,见到什么都往那方面去想。这块丝绢肯定是娘或姨娘绣的,肯定是她们恰巧绣了一块与尤婶子一模一样的手绢送给了爹,一定是这样!我必须转变思维方式,不能再多疑了。龙剑琴自己说服了自己。
第二日,乡塾义学开学了。龙剑琴又仿佛回到了以前。清寡妇的死并没有改变什么,以前修路的继续修路,纺纱的继续纺纱,织布的继续织布。渐渐的,人们都淡忘了这回事。连龙剑琴都刻意忘记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又是春暖花开,已是永康七年四月。因为有了鲁豫设计的那些工具,修路速度得到极大提升,汨罗江码头到县城湘江码头的直达马路已经初见雏形了。龙家商铺在龙鹏宇的苦心经营和龙剑琴和龙知远的暗中指点下,更是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到半年的时间,龙家商铺通过抵押借贷筹资,相继在长沙府长沙县、善化县、湘潭县、浏阳县、醴陵县、宁乡县、益阳县、湘乡县、攸县、安化县和长沙府城各开了一间铺子,经营粮油和衣物。每间铺子都采用相同的结构布设和装修,统一核算,统一进货出货,统一悬挂“龙家商铺”的牌扁。龙家商铺也因物美价廉,服务周到,童叟无欺,成了长沙府的“金字招牌”。
由于销路通畅,龙家商铺自行生产的衣物又较收购的便宜,于是龙鹏宇又在汨罗江边新增了三间纱坊和五间织坊。现在,龙家商铺已有雇员一百五十多名,主要负责采办棉麻、纺纱、织布、送货、看铺子。
湘阴县龙家商铺,前来购物的人进进出出。店伙计满头大汗,忙得不可开交。
“哟,龙管家来啦,里边请,龙掌柜在里边。”店伙计看见龙林进来,连忙丢下手中的活跑过引龙林进入后院。现在已是四月中旬了,龙林趁着这段时间有空,打算将龙家商铺的帐目盘点一下,他前天已托人捎话给龙鹏宇了的。
走进后院,只见龙鹏宇大摇大摆的端坐那翻看着一个帐本。见龙林进来,龙鹏宇放下帐本,站起来笑道:“龙管家来啦,请坐。小王,上茶。”
“呵呵,鹏宇啊,老夫的来意……。”
“呵呵,清楚清楚。这是这几个月的帐目,龙管家请过目。小王,把这帐本拿给龙管家。”
龙林眉头微皱。龙鹏宇的架子摆得很足啊。他的话虽然客气,但那种上位者的语气和眼神,却让龙林非常不舒服。想想以前,龙鹏宇见到自己,点头哈腰,满脸的羡慕。如今,龙鹏宇竟然把自己摆放到与龙慕白相同的层次上了。真是无知!
龙林没有说话,接过帐本,仔细查看起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平时从龙家商铺零散支钱不起眼,汇总起来吓死人。仅仅五个月,龙家商铺的毛收入,就已经远远超过了过去龙家五年地租收入的总和。难怪龙鹏宇变了!龙鹏宇作为经营龙家商铺的实际运作人,更是拥有龙家商铺三分之一的股权,他已经跨入长沙府有钱人的行列了。
龙林发现龙家商铺的帐目非常清楚,也没什么错漏,又将帐房先生叫来核对了一番,便起身告辞了。龙鹏宇将龙林送出大门,并吩咐小王将龙林扶上马车。
回到龙家,龙林立即将龙家商铺的经营情况向龙慕白作了详细汇报。
听到龙林的汇报,龙慕白也吃了一惊。
作为举人老爷,他向来是看不起商人的。如今为了解决宗族修路资金短缺的问题,自己与人合伙组建了龙家商铺。虽然自己退居幕后,龙家商铺赚的钱也大部分捐给了祠堂,但自己实质上是商人的事实,却是谁也改变不了的。组建龙家商铺后,龙家,乃至龙家里的变化,他看在眼里,却忧在心头。他不喜欢商人,更不喜欢自己作商人,但他不得不作商人,他不能将龙家商铺转卖了。为了龙家和龙家祠堂的未来,他发现自己现在甚至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处理龙家商铺经营中出现的问题,去思考龙家商铺的未来。也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的思想观念,正在悄悄的,慢慢的转变着。
柳家庭院,芳草茵茵,鸟语花香。柳贤齐端坐在院子里的太师椅上看书,旁边小桌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摆着一个茶壶和四个茶杯。柳文逊走了进来,说道:“爹,我刚听文轩说龙家里的横拱桥今天落成了?”。
“岂止是横拱桥?龙家里的马路全修宽了,铺上了青石板,所有的小木桥也全都换成了宽大的石拱桥了。都是你妹夫捐赠的!”柳贤齐抬头答道,眼里尽是无奈和嫉妒。
“子白兄这么有钱了?”
“哼,他能没有钱?他和龙鹏宇合伙开的龙家商铺,简直吃人不吐骨头!子白人变了啊!我们柳家里的族人,累死累活的纺纱织布,全都为他人作嫁衣,只能赚取极为可怜的工钱了。年初,我们在县城和益阳县城开的铺子,也遭他们挤压,被他们连皮带骨吃了下去。”
“哼,上次我代表族人去龙家商铺交涉,希望提高纱绽和衣物的收购价格,龙慕白避而不见,龙鹏宇居然跟我说什么市场统一价,不能扰乱市场。说的什么屁话?扰乱市场?全都是他一家的市场!现在岳州府、长沙府一带,都竞相使用水轮纺纱机和织布机,商人也竟相囤积棉麻。现在棉麻价格直线上涨,他们再不提高衣布收购价格,族人纺纱织布将无利可图。哼,再过段时间,我看他龙家商铺到哪去收棉麻和现成的衣布。想想年前,我还想尽办法,采购他们的衣布。白眼狼啊!”
原来,柳家祠堂,因为掌控着流民衣物的采办,其自家生产的粮油衣物自然优先收购,并没有想过要去县城开铺子。当过完年后,发现柳家里生产的棉麻和衣物,远远超出了修路采购数量,堆积如山的时候,柳家祠堂也尝试到县城和邻近益阳县县城开铺子。可惜这时候,龙家商铺经过前期井喷式发展,规模已成,名声显赫,人们都以购买龙家商铺的衣物为潮流。柳家祠堂新开的两间铺子只得惨淡收场,却被龙鹏宇一起廉价收并。自此后,柳家祠堂生产的棉麻衣物,除了直接供给修路流民外,剩余的都直接被龙家商铺买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