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回到学校的牟星云，第二天就开始了“折腾”。

首先，是3000米长跑。他觉得自己没其他什么体育特长，山里长大，爬坡上坎是常事，跑步没问题。同时不放过单杠双杠，体能好了以后，学会一套武术，当然，班里的篮球队长非他莫属。

制定了阅读计划，每周一本课外书，文学艺术，了解社会风土人情；哲学社会，提高认知社会的能力。

练就两种艺术才能。跳舞不用说，争取在一个月内拿下来。主要的是练习两种乐器，钢琴和吉他。

孔德志是艺术天才，小时候就跟着教美术的父亲学绘画，毛笔字也写得不错；马文龙则是高大魁梧，黝黑的皮肤，一身好肌肉，一对眼珠子圆溜溜的，透着威猛，是学校武术队的尖子。传说，马文龙的外公，是一个练家子，曾经游走江湖。

两人的性格，马文龙粗狂狭义，敢于担当；孔德志内敛人

在折腾文学艺术体育的同时，牟星云也没忘记自己的“干部”身份。孔德志也说，先干着，慢慢混到学生会或者团委里面去 ，争取在三年级时，混到学生会副主席什么的。

话说那个时候的大学，风气还是比较正的，最受人青睐的，是各种活动跳得高的、学习成绩优秀的，然后才是家景条件好的、人长得帅（漂亮）的。

虽然，那已经是“一万两万不算富，十万八万才起步”的年代，公务员都热衷于下海了，但那还是一个相对简单的时期，年轻人还是很欣赏那些学习成绩好、表现优秀的人。当然，单纯清亮到极致的琼瑶，虎虎生威的少林寺、霍元甲、陈真，也还是少男少女们掌上爱物和心中偶像。大家最喜欢看，其实是那些将如何管理企业，如何与人打交道的书，以及什么励志故事。

不过，牟星云对经商、励志都不大感兴趣。 而《天龙八部》之类的那些武侠小说，更是虚无，浏览一下倒是可以，不值得细看。倒是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让他反复看了好几遍，越看越有感觉。不过，他最喜欢看的，还是哲学社科类的书籍，甚至硬着头皮，读完了《资本论》全集。

在这样的安排下，牟星云几乎没有什么空余时间，以至于中期考试后，杨亚楠托人带话，让他去市区见她，都被他婉言谢绝了，他不是没有时间，而是觉得不合适。

第二天下午，牟星云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去食堂吃饭，马文龙跑进教室，神秘地说有个朋友要见他。来到学校旁边那个小餐馆，发现里面已经坐着孔德志和杨亚楠。四目相对，牟星云的脸马上就红了。

“我是到你们学校办事，顺便见一下你这两个朋友。”原来，孔德志和马文龙上大学的第一年，也受到过杨家父子的“接见”。

“谢谢，谢谢。我们知道是托星云兄弟的福了。”那两个家伙受宠若惊，又半笑不笑的样子，搞得牟星云不明就里。

大家坐下来，喝了两杯后，开始云里雾里地海吹起来。突然，孔德志说：“星云，我们站起来，敬科长一杯！”牟星云站起来，往门外看，以为是学校那个部门的领导来了。

“看哪里看？科长就在你旁边。”原来，一周前，杨亚楠已经是公安局办公室的副科长了。

“好嘛，你怎么知道的？”杨亚楠谦虚地说。

孔德志说，听朋友说的，不会是假的吧？

“真不到哪里去，小科长，又不是什么官。还是你们大学生厉害，有前途，我也要来你们学校当一回大学生。”

于是，三个家伙轮流敬了杨亚楠一杯。刚喝完，门外进来一个高大魁梧的青年，低声在杨亚楠耳边说着什么。杨亚楠挥挥手“还有一杯，等一下”。

牟星云认识，就是上次开车带他去杨亚楠家做客的那个人。

但是牟星云不知道的是，那个高大魁梧的青年， 刚才对杨亚楠说的是“秦川在外面等你”。

接着，大家又喝了一圈，杨亚楠说不喝了，起身往外走，那个高大魁梧的青年地里冒出来似的，一下子站到了杨亚楠身后。

“说了车里等的嘛。”那人走后，杨亚楠走到公路上，扶着马文龙的肩膀，挨着扫了三人一遍，最后望着牟星云说：“你们怎么啦你们？傻子瞎子还是哑巴？都看不出来，我是为什么来的吗？大学生，书都读到脚板上了唆。尤其是你，一个大男人，除了脸红还会不会点别的啊？”

说完，丢下三个发愣的家伙，自顾自地往远处停着的那辆墨绿色吉普车走去。三个半大男人面面相觑，悻悻地回宿舍去了。

挥手告别杨亚楠，转身回宿舍的时候，牟星云看见一个人飞快地跑到杨亚楠的车前，似乎在说什么，杨亚楠说着“明天再说”，车就径直开走了。

马文龙看清楚了的，那个人是秦川。

其实，牟星云也不是对杨亚楠的用心没有一点感觉，相反，他充满了无限的遐想。就在刚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刻，他甚至想到了要向她表白。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更不知道她的心思如何，只是懵懂地认为，她对他是有好感的。在狮子山，山南山北的孩子，一般是不在一起玩的，但是从小到大，他们之间都没什么隔阂，虽然也没多深的友情。至少，在班上学习的时候，她是很友好的，总是很乐意问他一些问题，还悄悄带给他一些零食。不过，去了她爷爷那里，见了她爸爸后，心凉了好多。

他清晰地意识到，他们属于不同的世界。且不说她长得那么漂亮，但就她的家世，就足够吓走很多人了。她是高官的后代：爷爷曾经当过市军分区司令员，爸爸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妈妈也是一个管事的，听说她哥哥也出国留学去了，她自己也当上副科长了。而他呢，一个山区农民家的娃儿，一个师范学校的学生，说起来是大学生，几年后还不是要回到农村去，做乡镇中学的老师。

要配这么一个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要背景有背景的女孩子，那得是一个什么样的男子呢？牟星云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不是他自己。

当然，三个人的书没有读到脚板上，尤其是牟星云，“进步”还不小。冬季运动会上，他获得了3000米跑第五名，顺利通过了学校武术老师的初选，获准进入武术训练班，练习棍术。其实，他已经有了一些棍术的基础了——是的，马文龙教他的。

第二学年开学不久，学校开始了学生会、团委干部补选，马文龙和孔德志力劝牟星云参加竞选。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牟星云报名竞选学生会副主席，没想到的是，改成功了。不过，没有当选副主席，而是当选为学生会文体委员。

事后才知道，马文龙和孔德志这两个家伙，早早就开始了活动，到处宣扬牟星云如何如何优秀，如何如何全面发展文武兼备。而老师和同学们，确实也经常在各种活动中看到他活跃的身影，尤其是篮球场上，好多同学都记忆深刻，都知道中文系有一个跑遍全场，转投三分的篮球王子。

而第一次学生会全体会议，牟星云就有了一个惊异的发现：学生会那个宣传部长曾春丽，长得实在太像一个人——杨亚楠。如果说头发微曲，皮肤白皙的杨亚楠如同洋娃娃一般，天然有一种让人可敬而不可近的气场，曾春丽则阳光灿烂，皮肤微黑，头发油亮，充满活力，给人一种忍不住想上手揪上一把的冲动。尤其是她动不动就笑得很开心，以至于感觉有些放肆的笑声，让人毫无距离感。

没多久，牟星云请马文龙、孔德志两个好朋友去学校边上的餐馆“小酌”。不一会，秦川和另外三个同学结伴走了进来，在邻桌坐下，要酒要菜。菜上桌了，秦川突然站起来，故作刚发现似的大叫一声：哎呀呀，牟委员也在啊？服务员，把我们这桌的菜拿到那一桌去，我要和牟委员喝一杯。

牟星云三人不好推辞，值得笑脸相迎，任由秦川拼桌。

秦川一坐下，拿起筷子在牟星云原来点的菜里夹了一下，刚放到嘴里，就吐地上。又倒了一杯牟星云叫的啤酒，也如是吐了。

“哎呀，牟委员你现在可是有身份的人的，不是山旮旯里的野娃娃，吃饭穿衣要注意身份和形象。”

马文龙拿起的筷子放下了，试图站起来，被孔德志拉住了。

“服务员，把这些菜和酒拿走！”跟着秦川来的那几个，马上就把牟星云们点的菜和啤酒，重重地放到了地上。

在那人端起第二个盘子的时候，牟星云忍无可忍，一下站起来，双手揪着那人的衣领，一用力，就提了起来。

孔德志正要劝，秦川一伙的另外一个男生大喊起来：“喂，大家看啊，学生会干部打人了，学生会干部打人了！”

这边在喊叫，那个被提起来的，就双脚乱蹬，而另外的继续把盘子往地上摔。

马文龙一下挤坐到秦川身边，将后者的右手反剪起来，努力压着嗓门，低声说：“停手，否则——”他用力向上抬，使得秦川的头搁到了桌面上，一脸痛苦。

秦川马上举起左手，痛苦地喊着“放下，放下。哦，不，端回来端回来。”

一伙人见老大吃了亏，赶紧将盘子酒瓶从第三端回桌面。

马文龙松了手，依然低声说“滚”。

秦川走到门口，转身说：“算你狠，等着。”

然后，然后悻悻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