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前往大秦寻找高阳的决定，我用了三个呼吸的时间。

第一个呼吸的时间里，我想到了我的品盠。

这一去山高路远，不知再见已是何时，说不定那时候他已经会叫娘亲了。

第二个呼吸的时间里，我想到了我的家人。

我爹为了我，将丹书铁卷都扔下了，如今赋闲在家，不知老人家知道我走了，会不会伤心？

第三个呼吸的时间里，我终是想到了荣璋。

想……是真的，很想……

但是现在我更想的，是快点见到高阳！

“我不能确定你离开长安会不会被人注意到，所以这一程咱们不能同行了，我只在南柯等你。”江还晏抱拳道。

我亦是抱拳：“南柯也不必，我此去未必能在暗处，所以还请江兄一直不必露面，最好我也不知道你在哪里。这样不相挂念才是最好。”

江还晏点了点头：“也好。只是到达边境之后，一切事宜还要小心，不要冒失！”

“江微知道，本家放心。”我一笑，拎起溪水中已被冲得冰凉的竹叶茶，为自己和江还晏各斟了一杯，“就此别过，有缘再见了。”

别过江还晏，我迅速回到泸水庵前的小路上。

李焕已等得焦急，看见我回来了，忙迎了过来。

“准备粮食衣物还有马匹，召集弟兄们，和我出趟门儿。”我吩咐道。

李焕愣了一下，但是好像并没有我预料的吃惊：“咱们一行人不少，跟着小姐尤其惹眼，若是不需要再行回府告辞，不若五小姐就在此等候吧。”

我瞧了瞧李焕，眼中几点疑惑：“你叫李焕？”

李焕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脸色未变：“小姐不是清楚地知道属下的名字吗？为何再问？”

我咂了咂嘴：“咱们以前见过吗？”

“属下是二少爷的暗卫，小姐不一定见过，但终究是自己亲人身旁的人，见过也不奇怪。属下就曾见过五小姐。”李焕抱拳，并不抬头。

一时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便挥了挥手：“好，你就回城去准备吧，把这封信交给我二哥。他会明白的。我就在城西十里的那片树林子里等你们。”

李焕没有再说话，上马疾驰而去，留给我一个又是恍惚觉得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的背影。

二哥的暗卫们不愧是精心培养的，办事效率令人瞠目结舌。我以为我会率先到达城西十里的树林。

可是当我领着其余几个侍卫，催马到达这片林子的时候，我看到李焕竟然已经在那里了，不只他在，我要的一切东西，也都在。

好像是他早早就准备下了，知道我要有此一举。

我好奇地观看着眼前的车马，只觉这位深藏不露的暗卫怕也是个神道无疑。

且说这一日午后，盛夏炎炎，马蹄踏过的土地皆起了白烟。

二哥给我的人，我都带了出来。

一行，五十一骑。

我想……或许这五十一个人都是有用的，在我们找到高阳之后，若是他还活着，战也罢，逃也罢。

也或者这五十一个人中，只有我一个是有用的，生也罢，死也罢……

因为白天太过炎热，我们的行军速度明显慢了许多，热得没有办法，便会找了山脚树林停下休息，待到夜晚来临，再整装上路。

如此走走停停，疾行向前，总有接近一个月的时间，鲁尔小城已远远可见。

上次来这里，我遇到了百里明月。

这一次，我没有打算进城，尽管我们的物资已所剩无几，但是越是靠近边境，我的心就莫名地更加焦急起来。

一路上，我没有获得太多的关于长安的消息。

其实不是消息闭塞，有李焕在，只要经过大周境内的城镇，他总是能打探到一些有关长安的消息，只是他不都向我说，只捡了寥寥几句告诉我。

比如……皇后和德妃归宁的日子定在了初秋，八月初三，桂花开放的时节。

再比如……德妃为显荣宠，求动了大周皇帝肖荣璋同她一起到云波公府归宁。

这是大周开国以来，第二次出现皇帝陪伴归宁的恩宠。

第一次是开国圣祖，陪着自己的原配夫人，大周的第一位皇后，回归故里祭祖。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正啃着手中的窝头，端着甘甜的溪水，只觉得好像长安的一切都已经那么远，那么远了。

“他们应该已经很好了吧。”我轻声说着。

“五小姐，你说什么？”一个月来，已经和李焕还有几十个兄弟悉数混熟了。他们虽口中还叫着我五小姐，但是胆子大的，已经会把烤熟的鱼红着脸送到我面前了。

我们还会一起喝酒，喝醉了，就拿着弓箭射月亮，看谁能射中嫦娥的兔子。

“没什么。”我笑道，“经过鲁尔，前面就是安西都护府了，再往前，咱们就要接近大秦境内了，需要寻一些秦人的衣裳来。”

“五小姐要入秦境？”多少有一点吃惊，李焕眯着眼睛道。

“不敢去啊？”我笑道。

李焕挥了挥手，赶走火堆里被风吹起来的灰烬，“咱们这样去不得。”

“为什么？”我问道。

“这么大张旗鼓地找人，人还没找到，先让人看见你了。”李焕回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人？”我纳闷道。

李焕和他高硕的身型极不相称的，却又说不出为什么就是很协调的清秀面容有些凝滞：“五小姐总是说梦话。”

“啊？”我蹦了起来，“说梦话？什么梦话？”

“你总是在喊一个人的名字。”李焕瞧着我叉腰看他，多少有点气馁。

“什么名字？”

李焕摇了摇头：“属下说不清是高阳……还是高昂……”

我呼了口气：“什么玩意高阳高昂的，别瞎说。”

“属下已经提前着人去打听了，如果是高昂，大秦国都城中一共有三个，一个杀猪的，一个农户，还有一个，是个宦官。如果是高阳……”李焕看了看我，“他现在不在大秦都城之中。”

“他在哪里？”听得李焕说出他已经在打听高阳的下落了，又说高阳不在大秦都城，我连吃惊都来不及，忙问高阳在哪里。

“他在梦栖山。”

“梦栖山？他在那里干什么？”我好奇道。

“那是大秦关押重刑犯的水牢。”李焕目色暗淡，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