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辰笙后退一步，语不成声：“父帝……你……染上了怨灵？怎么可能？帝都明明没有……你……”

帝君却笑了：“帝都没有……是我自己种的……”

帝君说到一半，显然忍不住疼痛，话音噶然止住便不做声。

扶着帝君的穆琴垂泪，刚要开口却被帝君打住。他忍了忍，复又自己开口道：“阿笙……圣子……你身为圣子，便没有能够选择的退路……所以，我帮你把这一步做完，我下令封锁连城，让死囚做饲养怨灵的祭品。既然将别人推入了深渊，那我便以自己的血肉做第一个饲养怨灵的活人……就当是为自己，为你，为天沧赎罪！”

帝辰笙泣不成声：“你……你……真是个傻子！”

帝君摸着圣子脸庞笑道：“不碍事的，至少我修为高……就当是以身试药，你看我修为这么好，也许怨灵吃不掉我呢？这样，在我有生之年，没准还能为连城人找到一条出路……”

帝辰笙觉得自己再看面前的人一刻，便会发疯，发狂。

于是他跑了出去。

帝都的大街上，阴云密布，大雨将至。

人心惶惶。

“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啊，据说疫病蔓延得很快，已经死了很多人了，会不会传到帝都来啊？”

“听说很可怕呢，死者全身腐烂，散发恶臭，疼痛难忍，不人不鬼！”

“传闻连城日日夜夜传出非人惨叫，比那阴间的厉鬼还要吓人！要我说啊，那地方已经成鬼城了，人间炼狱！”

“连城封锁了！不会再有疫病往外四处乱窜害人了！”

“封锁了？那连城岂不是没活路了？”

“唉，管他呢！自己能活就已经不错了！”

“而且好像这几日都没听说有人患疫病了，是不是已经遏制住了？”

“是啊，多亏了我们帝都有圣子庇护！圣子殿下洪福齐天啊！”

“那可不，圣子是神啊！”

“看，那不是圣子殿下吗——”

人群一片骚动。只一瞬间，攒动的人头便将帝辰笙围了起来。无数张陌生却又兴奋激动的面孔，在帝辰笙的眼前摇摆着，逐渐扭曲成连城的一幕幕，直到最后，漫天都是方才父帝满头大汗忍痛的模样……

不要。

“不要，我不是……”

然而帝辰笙的话湮没在了众人的呼喊声中。那激动兴奋到破音的呼声响彻云霄，混杂着滚滚天雷沉闷的轰隆声，听在帝辰笙的耳中却诡异至极。

人群如飞蛾扑火般向圣子殿下涌去。

帝辰笙感觉无数的手，大的小的，糙的细的，有力的无力的，干净的肮脏的，摸到他身上，手腕上，脖颈上，脚踝上，身子上……

狂热的帝都人民欢呼着将圣子高高举起，将他们唯一的希望抛向空中，一次又一次。

帝辰笙在人们的托举中，木然面朝着灰压压的天空。几片雨点滴下，重重砸在他脸上。

仿若他眼中，一直没能留下来的泪水。

“恭祝我们唯一的神圣子殿下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人们将圣子恭恭敬敬，仔仔细细的放在地上。众人很有默契的退后几步，又很有默契的向他们的神虔诚跪拜。

那一日祭天，圣子曾说，他想要人无需跪拜神。

可今日，他成了被众人跪拜的神。

唯一的神。

大雨，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