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力的语气中带着严厉的味道，石头吓得一激灵，立刻上了心，连连点头应是……他到不怕张力责罚他，大不了打他一顿而已，可是这不让习武那是要了他的老命。

“首领，这本书叫什么？”，石头摩挲着书籍的扉页，这是一本手抄的书，估计有些年头了，页集之间微微泛黄，书脚被磨得平滑，质地颇为软脆，他看着这第一页上写了四个字，不由得好奇问道。

“……孙子兵法，我亲手抄的。”，张力看了看石头，嘴角一扬，满脸的络腮胡子都跟着动了一下，神情颇为得意。

石头微微点头，郑重的将书贴身收好，虽然他不知道这本书到底有什么价值，但是，就冲着这是张力亲手抄的，就值得他爱若生命一般的去珍惜……在石头看来，这是一份珍贵礼物，他生平收到的第二份。

随着西行越来越远，一路上的商队逐渐少了起来，早在瓜州的时候，很多商队就明智的选择了分散开，毕竟，这西行的线路有好几条，每一条都能赚到不少的银子，大伙儿没必要扎堆走，这样反而会分薄彼此的利润。

张力带着李良的商队也不例外，他随着大部队到了玉门关后，就已经定下了大致行进的方向，从地图上看，西去的商路大致有南中北三条，从北路走，由敦煌西北行，经伊吾、蒲类海、北庭、轮台、弓月城、砕叶至怛罗斯；从中路走情况更加复杂，中间还有岔道，一是由焉耆西南行，穿塔克拉玛干沙漠至南道的于阗；一是从龟兹西行过姑墨、温宿，翻拔达岭、过赤谷城。南道则相应要简单的多，从鄯善，傍南山北，波河西行，至莎车。

无论走哪条道路，精明的行商们都会选择将终点定在疏勒，莎车国一带，毕竟这里已经离长安很远，带来的货物完全卖得起一个好价钱，而且，再往西走，已经基本上脱离的大唐的影响范围，所冒的风险要成倍增加，而受益则多了不了多少。

正是由于这些原因，这南北三道上的交易点都兴旺得紧，不存在冷了那一路的情况，无论是北道上的伊吾、北庭、碎叶，还是中道的高昌、龟兹、又或者是南道上的楼兰、若羌、于阗，皆是大唐商队的最佳选择，只要能平安到达这些地方，那这趟买卖就基本上不会亏了。

张力显然已经和李良商议过了，他选择的是北道，过伊吾、北庭、到碎叶城，然后再南下折回去姑墨，疏勒，再从南道返回，这样不仅可以使利润最大化，而且还能更新这些地方的情报，要知道，再有经验的向导也不能仅凭着以往的认知来办事，像这些西去路上的小国，每一年都可能有变化，唯有掌握最新的消息，才能给决策提供最保险的判断。

商队自出了玉门关后就一路遥遥北行，第一站到达的伊吾，不过张力和商队的几个管事合计一番后，并没有进城去，而是选择了就地补充给养，马不停蹄的继续赶路……这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

石头对队伍行进到了哪里并不关心，他只是从孙猴子嘴里得知，商队已经快要到北庭，在那里会休息个一两天，休整完毕后再往西走。

孙猴子说北庭以前是安西军的重镇，只是近些年被荒废了，不过商队的安全在那里还是有保障的，每每这种闲谈的时候，石头都心不在焉的听着，敷衍的神态明显极了。为此，没少挨孙猴子的爆栗。

这倒不是说石头有意如此，事实上，对于孙猴子说的话，他知道这是教给自己一些老道的常识，他也努力用心去记住，只是力不从心而已。

光光是张力送给他的那本孙子兵法，就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脑力，哪还顾得上那么多的东西。

相对于他学武的进展神速，读书习字完全可以用一窍不通来形容，气得牛伯大骂他蠢材，往往几个简单的字他都要认个老半天，还必须得反复提点，否则今天学了，明天说不定就忘得一干二净。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牛伯解释书中的意思，石头倒是记得七七八八，这或许是他被书籍中的内容吸引的缘故，学习嘛，兴趣总是最好的老师。

张力曾经抽空过来检查了石头的读书进度，倒是不觉得失望，他认为万事开头难，只要克服了这一关，以后就快得多，特别是像石头这种一点基础都没有的混小子，最怕就是放弃，只要持之以恒，必然会有效果。

不过，饶是如此，留给石头专心学习的机会也并不多了，西行的路途绝非一马平川，这其中的危险自不必多说，尽管张力一路上小心翼翼，只是依旧遇到了麻烦。

这一日，商队恰好来到离北庭城二十里开外的一处峡谷外面。

由于常年被风沙侵蚀，此处沙地的地貌非常奇特，从平地上伸出许多巨大的浆岩石块，遮挡了视线，由于附近有水源，这里明显多了不少枯草，杂乱的长着，刹那间让人产生荒野无人的感觉。

只是张力知道，这处叫白骨口的山谷是马贼伏击商队的绝佳地方，商队在这里没视野，再加上离北庭城已经很近，最容易产生懈怠的心理，往往会被打个措手不及，连抵抗的时间都没有。

这也是白骨口命名的由来，那些冤死的商人们的皑皑白骨就是最好的注脚。

张力不敢大意，命令商队严阵以待，亲自带了孙猴子和几个商队的管事进谷口去探查，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才返回，石头分明瞧见，张力和孙猴子的脸色铁青得可怕，而那几个同去的商队管事更是面如土色，抖似筛糠，若不是骑在骆驼上，估计得软跪在地上。

包括石头在内的刀客们顿时神色大变，他们知道张力素来稳重，能让他脸色这么难看，必然是前方发生了什么情况，当下一行人默契的抽出弯刀，备好战马，整装待发，只等张力一声令下。

整个队伍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被保护在中间的商队伙计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到随行的刀客们如临大敌一般，纷纷害怕的聚拢起来，一时间人心浮动，恐慌的情绪就要蔓延开来。

好在张力虽然脸色不善，身手依旧镇定自若，他冲着刀客们比划了个手势，让弟兄们稍安勿躁，随即带着孙猴子，会同商队的管事，先去将李度从队伍中间请出来，几个人交谈一阵后，这才回到户外的队伍里，吩咐大伙儿集合。

“前面的山谷里有一只商队被埋伏了……货物全部被抢光，尸横遍野，血迹已经干枯，从尸体的腐烂程度上看，估计不超过两天时间。”

张力环视一下周围，沉着脸缓缓说道，此时，李度正好带着商队的几个管事凑了过来，神色颇为不善。

“这就是你选的路？”，李度臭着脸讥讽道，“是要去鬼门关么？”

他心中着实又惊又怕，之所以先前张力将这个消息首先告诉他，就是要让他去稳住商队的其他伙计。此时状况已经不容乐观，张力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虽然对李度是否撑得下这个担子没有抱丝毫信心，但毕竟这人是商队的少东家，这件事无论怎么处理，都必须得知会给对方知道。

好在李良挑选出的这几个商队管事都是老手，虽然惊慌失措，但张力要求的事却依旧尽心办到，只是那李度却硬要上来找麻烦。

张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火气，心道这等纨绔子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是他不想与对方翻脸，当下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们的行踪这么隐蔽，那些马贼是不可能盯上我们的，你在害怕什么？”

顿了一下，他根本不给李度说话的机会，提高声音道，“马贼动手讲究来去如风，无论掠夺成功与否，一击之后，会立刻远遁，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眼下他们既然已经干了一票大的，此时肯定走远，我们再走这条路，是安全的。”

张力先安稳了军心，他知道自家弟兄不会怵了那些马贼，这番话主要是说给以李度为首的商队伙计说的，他既然接下了这次护卫的任务，那自然要尽心尽力，不会让商队有任何损失。

李度听到他这番解释，心中稍安，只是依旧不服气的冷笑几声，反问道，“你既然这么有把握，那咱们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干等着，赶快走出这块是非之地不是更好？”

他这话也代表了商队不少人的心思，毕竟，对商人而言，赚钱还是其次，安全却是第一位的，对战场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张力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提问，沉吟片刻后，两眼环视了众人一圈，平静的说道，“第一，从白骨集过去，到北庭还有二十里路，这路上有没有埋伏，我得先派人探路；第二，就算是到了北庭城，商队也不是绝对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