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急着回病房，霍北擎带着顾初语在长廊里走了一圈，顾初语嫌累，就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休息，霍北擎起身去给她倒水。

他前脚刚走，顾初语的手机就响了。

是她办公室的电话。

顾初语眉心无意识皱了皱，起身走到安静的角落接起电话。

电话里传来苗苗的电话，“顾医生？”

顾初语楞了一下，很快回应，“是我。”

顾初语被督察组带走的消息并没有几个人知道，苗苗只当顾初语这两天休假没来上班，说她前阵子接诊的一个病人，这两天各项指标已经下来了，可以安排手术，问顾初语什么时候有空，还问原本排她晚上的手术，今天她要是不来，让哪个医生顶上？

顾初语差点就要说她马上回去，但很快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先不说总院的督查组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没弄明白，霍北擎肯不肯放人也是两说。

她吸了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找了个借口含糊了过去，“我暂时不在滨城，晚上的手术如果不能取消，问谢医生有没有时间。再不行，就去问唐助那边。这个小朋友不能拖，排了两个月了……”

苗苗挨个标注记下，很快，话筒里传来谢霖的声音，“跟谁讲话？”

苗苗很快说：“啊！跟顾医生。”

“电话给我。”谢霖说，“你先去忙你的。”

手机里窸窸窣窣，很快就传来谢霖的声音，“初语？你没事吧？”

顾初语低低嗯了一声，“阿姨怎么样了？”

“阿姨怎么样了？”

两人同时开口，问的都是对方的妈妈，却是一字不差，短暂的尴尬之后，还是谢霖先开口，“还好，就是几天没看见你，老念叨你。”

顾初语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跟谢霖的妈妈并没有缘分，原本以为自己跟谢霖妹妹长的像，会是一副痛哭流涕的认亲场面，结果她跟谢妈妈意外投缘，像是很久不见的长辈，彼此都有挂念。

“回头我有空去看她。”顾初语说。

谢霖道：“阿姨怎么样？”

顾初语说：“不好不坏，一切正常，就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谢霖宽慰她，“别着急，阿姨受了那么重的伤，身体机能也要自我调节，保存能量。”

之前何翀跟她强调无数遍这点事儿，她自己也是医生，可她心里还是不安，这会听谢霖说了，她心反而能放下。

说不上来那种感觉。

可能是因为太熟悉，也可能太知道谢霖这个人，他平素温文尔雅，但是对于病症却从来是说一是一。

她在心里感慨了一句，果然还是从熟悉的人身上得来的安全感比较稳固啊。

交流完各自妈妈的情况，谢霖才把话题转到顾初语身上，“你呢？不准备回来了吗？”

顾初语忽然就沉默下来，半晌只回了三个字，“不知道。”

谢霖对顾初语被带走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不清楚，只从刘爱莲转院，江曜的一系列动作来看，事情不会小，他心疼，更内疚。

这几天一直被缠在手术台上，又要应付自家妈妈，这才抽出空来准备找顾初语，可巧碰见苗苗在打电话，借了个东风，谢霖说：“没关系，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能体谅。如果要追究到那个歹徒手废了的问题，我也会出面。”

所有人都向着她，包括那天一直试图阻止高健带走她的唐倩，顾初语觉得窝心，脱口道：“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手术是我做的，违规的是我。”这是谢霖能想到唯一违规的东西。

顾初语无奈，只好把事情从头说一遍，谢霖越听眉毛皱的越紧，这件事，明显是上层故意针对顾初语，拿一件莫须有的事情就往顾初语头上套，却没下死手报警，明摆着是只想让她离开九院。

他长眸眯了眯，跟顾初语说：“有个事要跟你说，你做好心理准备。”

顾初语疑惑，“什么？”

谢霖：“你先深呼吸一下。”

顾初语给他说的好紧张，顺着他的话，下意识就深呼吸了一下。

谢霖这才说：“江曜的院职位被下了，他现在是九院的妇产科主任。江家那边大换血，下了不少高层，其中就有高健，咱们医院也换了不少人，其中就有江曜。”

顾初语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提上去的一口气就这么哽在喉咙口，都忘了吐。

谢霖在电话这头平静提醒她，“吐气。”

顾初语脑子里混混沌沌的，这一句指令却听的分外清楚，下意识就跟着谢霖的话吐了一口气，嗓子艰涩，“怎么回事？”

谢霖说：“早上董事长夫人来过，跟江曜在办公室里吵了一架。唐倩魂都跟丢了一样，我问了好几遍才知道，江曜要跟江家断绝关系，连九院都不要了。”

他跟江曜相交多年，知道他跟高怡雯之间的症结不是一天，原本以为只是母子俩赌气，但是因为顾初语这事，他又觉得，不是赌气那么简单。

他怕是为了给顾初语出气，撸了那几个高层，顺便把自己也带了下去。

事实上，谢霖也猜对了。

成年人的世界，很多事情，心照不宣，有口难言。

霍北擎跟江曜说话的那会，顾初语不是没听见，只是确实疲乏，没法回应。

她只是没想到，江曜所说的给她个交代，是这样的交代。

更没想到自己一个人会引起这么大的动荡。

她从未要求过江曜为自己做什么，但是亏欠却都是实实在在的，她被一阵酸涩顶住了嗓子，有口难言。

两人这一通消息交接下来，谢霖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从旁宽慰她，“别难受，他到底还是江家人。不会怎样的。”

顾初语吐了一口气，跟谢霖又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又不是小孩子，不会真信了谢霖随口安慰她的话。

豪门争斗，从来就没有道理可言，江曜连九院都不要，后面会遭遇什么，她不敢想。

顾初语揉了揉眉心，想给江曜打电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抓着手机就这么愣在原地，连霍北擎回来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