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小传
作者:庐州时 | 分类:武侠 | 字数:53.3万
本书由零点看书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第三十一章 一曲江河(上)
古墨北之前全力奔逃气力已竭,又浑身伤口撕裂失血较多,此刻已经没有力气说话,缓缓萎顿瘫坐下来,而怀中的石青鱼也因为一路狂奔颠簸,扯得内伤加重昏死过去。
杨平山回头看了一眼伤痕累累的古墨北,回头问杨灵风道:“你朋友?”
杨灵风道:“爹,他就是我和你说的古墨北,那把剑就是他锻造的。”
杨平山吃了一惊,又回头打量了古墨北一眼,见他二人一身血渍,赶忙吩咐杨灵风道:“赶紧去看看他们的伤势,你身上带着伤药吗?”
林肆见古墨北与石青鱼已经没了反抗力气,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当下杀意卷起,就要上前取他二人性命。
可刚踏出一步,杨平山身形微微颤动,拦在林肆面前,左手衣袖鼓动清风,将林肆推开一丈:“这位朋友,这两人已经伤成这样,何必赶尽杀绝。”
林肆两次被杨平山莫名推开,亦是羞怒交集,道:“我杀人,不需要理由。”
杨平山面色终于阴沉下来,道:“阁下如此行事作风,那就先从我手上的剑踏过去再说。”话音未落,杨平山右手拖着的长剑弯转剑花,转为正手,一缕清风拂过剑身,就平平淡淡一剑朝林肆指来。
林肆刚要以自己的独门兵刃抵挡,可猛地想起眼前此人功力深不可测,若自己依旧施展独门兵器,万一让他将此破解,可就万劫不复。想到此处,当即双手弹出短剑,就来抵挡他这一剑。
杨平山此剑看似平淡无奇,随意指来,可林肆看在眼中,这剑尖一点竟恍然放大,隐隐有遮天蔽日之势,也不知杨平山施展的是何等剑诀,剑尖嗡嗡轻吟,以其手腕为圆心忽的扩散又旋即收拢,往来反复划出一轮又一轮大小圆圈,将林肆后路尽数封锁。林肆陡然回神时,剑路已经迫近眉间寸许,他惊出一身冷汗时,已经来不及正面格挡,只好两只短剑左右合实,欲要半途将此剑身夹住阻截杨平山这一剑。
“呛”
林肆两只短剑紧紧夹住杨平山的长剑,可此剑内劲之强,林肆险些脱力失手,双手虎口伤势也将要撕裂。林肆还来不及反应,忽的面色大变,抬头死死盯住杨平山,惊骇道:“你……”
杨平山此剑虽空空一招实剑,可实剑中所藏剑气却是整整三招,这三招叠浪,这第一浪被林肆拦下,没料到后续两道剑气顺着剑身滚滚袭来,更是一浪比一浪惊世骇俗。林肆猝不及防,第二道剑招下胸口如受重击,第三道剑招下自己双手已经握不住短剑,体内气血翻滚双目发黑,此时此刻,只需杨平山再轻轻将剑推送而来,他便是一剑穿心的下场。
也就在此时,杨平山手中这剑忽的激烈颤抖,应声崩裂开来。
林肆抓住这个机会,立马撒手丢了短剑不要,头也不回地逃走了。也就在转身那一瞬间,他脑中将武林中的剑法高手与方才断剑之景相连,终于是猜到了眼前的中年男子的身份。
林肆被一剑惊退,杨平山却没有追击的念头,他看着林肆的背影眉头紧锁。方才他所施展的“东海仙澜”剑招,本意是将其骇退自行认输,可没想到此人竟能一眼看看穿此招剑路,并半途将之阻截,他自出师建立易剑山庄以来,无人能有此手段。可不可思议的是,东海仙澜一招中不过施展了自己六成内力,此人就抵挡不住后劲仓皇逃走,这境界与修为实在是相差悬殊,不知是何方神圣。
这时,杨灵风跑过来扯了扯杨平山的衣角道:“爹,你还有多余的创药吗?古墨北和他朋友的外伤实在是太多,我的不够用。”
杨平山一拍脑袋,赶紧回头来看古墨北的伤势,问道:“古匠伤势如何?”
在杨平山与林肆过招时,古墨北得到片刻空闲缓过气来,他摆了摆手道:“多谢杨庄主救命之恩,晚辈身上不过是些皮肉伤,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我的朋友……”说着,他低头察看石青鱼的伤势,石青鱼内伤较重,左小腿又折断,被古墨北抱着颠簸狂奔了好些路途,已经痛的昏死过去。古墨北将石青鱼的断骨接好,又砍了些树枝用碎布条将断处固定好。
杨平山道:“古匠不如先到我山庄里,庄子上有上好的伤药和名满天下的大夫,这些伤势一定药到病除。”
古墨北此刻才将身上的伤口包扎好,站起身来行礼谢道:“多谢杨庄主好意,可是此处离贵庄路途较远,我朋友这伤势经不起颠簸。这里再向南三里的长江边上,有我平日里采石炼铁的一间小屋,我去那里就可以了。”
杨平山看了看石青鱼的伤势,点头道:“如此也好。”于是转头吩咐杨灵风将他们父女二人的马牵来,让古墨北和石青鱼骑着。
石青鱼尚未清醒,不能单独乘马,只好由古墨北与她共乘一匹,杨灵风自己骑了一匹,杨平山则在马后步行跟随。古墨北在前带路,小半个时辰就赶到了自己在长江边搭建的落脚小屋。
这小屋虽说离荆州较远,但一个月里古墨北就要来此小住三两日,在江边淘沙采石炼铁锻料,所以还算干净整洁。
第三十一章 一曲江河(上)
古墨北将石青鱼安顿好后,正发愁该如何请大夫来为她疗伤时,杨平山已经吩咐了杨灵风快马加鞭回易剑山庄请最好的大夫来此。古墨北闻之大喜,赶紧要跪谢,杨平山将他按住道:“古匠不必多礼。单凭古匠为小女锻造的宝剑裂锋,我这举手之劳实在不值一提。”
古墨北摆手笑道:“哪里哪里,裂锋不过是我一时兴起,练手的作品。”
杨平山道:“古匠谦虚了,我庄子上的几位匠师大家都对你锻铸裂锋的手艺赞不绝口,连资格最老的吴融老前辈都恨不得亲自登门拜访。又听吴老说古家可是顶尖的匠师宗族,不知古门如今居于何处?”
古墨北惊道:“没有想到这位吴老前辈居然连我们古家都有听闻,那可真了不得。不过,这顶尖二字实在是过誉了,只不过古家匠师手艺传承了几十代颇有些积淀罢了。我家古门门规严苛,不可向外人透露门内消息,所以还请杨庄主谅解。”
杨平山赶忙摆手道:“无碍无碍,如此宗族能传承那么久,必然有奇异之处。”杨平山话锋一转,问道:“不知方才追杀古匠的人是何来历,此人境界极高,可居然挡不了我的六成内力。古匠是如何和他有了过节?”
古墨北道:“此事本不该牵扯到杨庄主……那人便是残君阁阁主林肆。我与他并没有什么过节,只是我的朋友与他有灭门之仇。”
杨平山大吃一惊道:“什么?那人就是林肆?!”旋即,他恍然大悟一般拍了拍自己脑袋,自嘲道:“也对,如今刺客大会正在荆州召开,此人招法行事和刺客无二,我居然没有想到这一号人物。”
杨平山眼珠转了转,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古墨北,有些不可思道:“林肆成名之久,远在我之前。传闻他可坐黑道第二把交椅,也仅次于上一代天刺刘千城。我听灵风说过你的轻功可通鬼神,没想到你的功夫也不可小觑,面对林肆这样的对手,居然也只是受些皮外伤。”
古墨北赶紧道:“哪里哪里,只是林肆太过轻敌,被我抢攻了几招,我才能逃得出来,要不是杨庄主出手相助,我和我朋友早就身首异处了。”
杨平山低声问道:“你那朋友……可是夫人?”
古墨北吓了一跳,赶紧道:“哪里哪里,杨庄主想多了,她确实只是我的朋友。”
杨平山笑了一声,道:“既然不是夫人,那也是心上人了吧。”
古墨北尴尬地咳嗽一声,道:“杨庄主还真是……”
杨平山正色道:“不开玩笑了。你们既然和林肆有了过节,之后该如何?万一林肆再找上门来怎么办?不如先到我庄子上落脚如何?”
寻常人若是能受易剑山庄的邀请,那可是大唐武林上出人头地的天大好事,可面对易剑山庄庄主的亲自邀请,古墨北却面露难色,微微转了转脑袋,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尚在屋内昏睡的石青鱼,再对杨平山道:“多谢杨庄主邀请。只是……实不相瞒,我这朋友与林肆有灭门之仇,为了复仇自甘投身了黑道,若易剑山庄收容黑道上的人物,传出去于江湖上名声有损。”
“哦?”杨平山疑道,“既然是与林肆有仇,怎么会投身黑道之中?”
“说来话长……”古墨北将杨平山请到屋外的木扎板凳与树墩方桌上,这才将当年与石青鱼在庐州城偶遇之后的经历缓缓道来。
杨平山听闻古墨北这些年经历,道:“原来如此,没想到石姑娘也是干刺客一行的交易。可这又如何,难不成我易剑山庄还容不下一个刺客?”
古墨北正要推辞,杨灵风却带着易剑山庄的大夫与一箱上好草药快马归来。
杨古二人中断了谈话赶紧迎了上去。杨平山分别向古墨北与那大夫引介道:“这位就是易剑山庄请来的青囊门医师赵青湖赵先生,这一位就是吴融老先生提到的古墨北古匠。”
古墨北赶紧抱拳道:“原来是青囊门的先生,失敬失敬。”
那赵青湖也连忙还礼道:“这两日庄子上关于古匠的名字都传的沸沸扬扬,今日终于得以相见。古匠身上的伤势现在如何?”
古墨北赶紧道:“我身上的不过是些皮外伤,不打紧。只是我朋友现在伤势颇重,还劳烦先生看看。”
赵青湖提了药箱药囊,与古墨北进到房间内看茶石青鱼的伤情,杨平山与杨灵风紧随其后。可临进门时,杨平山却在门口稍稍停顿一下,目光停留在古墨北刚卸下靠在墙角的佩刀上,他眉头紧锁,转而问杨灵风道:“灵风,你可见过古匠的刀法?”
杨灵风楞了一下,也随父亲的目光注意到墙角的黑刀,惊道:“刀法?古墨北是使刀的?哦……对哦,刚才遇见他的时候还没注意他腰上挂着的刀。”
杨平山点点头道:“你也发现到疑点了?古匠的内力身法走的是灵动飘逸的路子,这刀锻造的稳重厚实,走得是刚猛霸道的路子,这可和他的内功截然不同。”
杨灵风道:“爹这么一说,还真是……”
杨平山望了一眼屋内古墨北的背影,叹道:“看来古匠背后,除了古门家业外,还另有高人指点啊。”
青囊门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冠绝天下,赵青湖一副汤药几针穴道下去,石青鱼便恢复了意识。他又给调配了十几日的药方和膏药,嘱咐古墨北按时给石青鱼服下、敷在断骨处,二十日内伤便可痊愈,一个月便能下床走路。
天色不早,赵青湖收拾了药箱,与杨平山杨灵风一齐拜别古墨北,就驱马回易剑山庄去了。
临走时,杨平山对古墨北道:“石姑娘现在大伤未愈,也不好请古匠动身去庄上落脚,既然如此……”正说着,杨平山从肩后剑袋中取出一只长剑,掌中发力“呛”的一声将长剑从当中崩断两截,他抬手一扬,两截短剑嗖的一声刺入古墨北小屋轩门之间,各自没入小半截。
杨平山道:“断剑所在,即为易剑。大唐武林黑白两道中见到这断剑标记,多少会给几分薄面,就算是残君阁和飘血楼也不敢在此放肆,古匠今后可高枕无忧。”
古墨北早就知道易剑山庄这短剑标记的传闻,没想到杨平山竟如此看得起自己,连忙拜谢道:“如此多谢杨庄主。”
杨平山大笑一声:“古匠如此才赋,日后还请来庄子上做客,庄子上的几位匠师可都翘首以待了。”
古墨北点头道:“一定一定,等我朋友伤好,定然登门拜访。”
“那我就恭候古匠了。”杨平山一扬马鞭,驱马离去,杨灵风与赵青湖亦紧随其后消失在树林小道中。
送走了杨平山等人,古墨北回到屋内,此刻石青鱼已经清醒,静静地卧在榻上。
古墨北坐在床沿,问道:“现在感觉如何?”
石青鱼将头偏到一边,一言不发。
古墨北道:“这段时间,就在这养伤吧。正好可以避避风头,等刺客大会结束,林肆回庐州了,我们再回荆州。”
石青鱼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是木讷的盯着窗外黄昏。古墨北知道她因为苦修多年,仍旧复仇不成,此刻定然心情不佳,只好长叹一声,起身离开将屋门掩上,留她一人静些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