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世谦正看热闹看得高兴，不过是跟着众人起个哄，冷不防被人这样辱骂。再一看辱骂自己的人居然是南怀珂，气得甩开他大哥就上前讥道：“你也是个大家闺秀，嘴巴放干净点！”

南怀珂并不为这个乞儿，她这会儿出声只因两点：一则是厌恶潘世谦嚣张的样子；二则是看这少年想到义兄当年，独自入府想必受尽奚落。

“二妹，回来！”突然有人说了一句，竟然是南崇铭。

南怀珂心头冷笑，知道他是怕她给国公府丢人。不过话都已经出口，若此刻退让就是理亏退缩，以后还有什么面目见人？何况他算什么大哥，她也不会听他的。

南怀珂看向潘世谦嗤笑一声说：“我当是谁，原来是潘三公子。怎么？瞧着这小孩是想起你自己了吗？不过是在家混吃等死的玩意儿，捐了个官也只是个挂名，居然还嘲笑别人是废物。”

潘世谦怒道：“我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你拿我和他比？南怀珂，我敬你是世交家族的女儿，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什么罚酒？”南怀珂盯着他浅笑着说：“潘三少爷是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威胁我吗？前不久我刚从那场死了一百二十人的庙会中劫后余生，胆子小，禁不住你吓。我怕那些冤魂半夜入梦，可别让我心惊。”

这话说完，潘世谦的面色乍然变得古怪，想到那件事情，他是一万个心虚不敢再提。动了动唇又要说什么，潘世卿走出来挡在他面前对南怀珂道：“南小姐不要动气，是我三弟无礼，失敬了。”

众人只觉这两拨人气氛诡异，忽然就都恍然大悟。是了，潘家的女儿因为毒害南家的女儿被逼着剃度出家，这梁子可是不小的呀。

这边剑拔弩张，曹女官拨开人群说：“皇上马上就要回来，请各位回席。”随后走到南怀珂身边轻声说：“太后瞧这围了一堆人，打发奴婢过来问问出了什么事，皇上那边已经往这回来，太后请小姐去她身边。”

南怀珂温言道：“我这就回去。”随后考虑片刻，走到梨花木桌子后头牵过少年的手，让他跟自己走。

少年抽回自己的手瞪着她，南怀珂冷冷一笑道：“你不用做出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这里没人看得见，也没人在乎你的死活。你恨意绻绻是因为自己无能，如今给你一条生路你跟着走就是。”

说着用力把他拉起来往人群外拖去。

命少年坐在这虽是太子的意思，可南怀珂刚才大出风头又得皇帝赞赏，再看太后，众位皇子不免要给几分薄面；何况父皇就要回席，太子也不想当场闹得难堪，因此没有阻拦就任二人离开。

众人听见皇帝回来，也都纷纷散开。

只有潘世谦还不依不饶对着自己大哥埋怨，埋怨他不该拦着自己，害自己丢了人。

潘世卿实在恨这个弟弟不成器，上次被他怂恿着干下那糊涂事，这些日子已经寝食难安，每每做梦都梦见有冤魂索命。

方才听见南怀珂提及不免更加做贼心虚，当下就指着他道：“幸亏父亲方才不在这边，否则你回去免不了一顿打。要不是我拦着，你才真是大庭广众丢人。赶紧坐回去！”

大哥性格温和甚少动怒，此时被自己气得却是脸色煞白，潘世谦眼见如此知道不能再顶撞兄长，只好跟着他灰溜溜往回去。

南怀珂牵着少年的手到太后面前将事情说明，太后不禁问起他有没有父母家人，男孩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太后叹了口气，多少也可怜这个孩子，事情前因后果她心里明镜似的，因此也不怪罪，只问南怀珂道：“你打算把他怎么办呢？”

“等席尽，臣女想亲自把他送回去。现在就让他先去偏殿等着，让人看顾起来。”

太后一想也好，太子让他在席上同吃也实在不像样子，还不如暂且藏起来再悄悄送走：“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出宫的时候顺手捎出去就是。”

南怀珂说了声“是”，将少年交给底下的公公带去偏殿，又让他们备一份吃食送过去，另外好好监看不许他乱跑，这才重新回到席上伺候太后。

太后道：“你已在这辛苦服侍半场，不如去坐下吃点东西。”

“服侍太后是应该的，臣女不觉得辛苦。”

“哀家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担心哀家宠你太过、怕人非议僭越。”

“太后英明，臣女的心思真是一丝一毫也瞒不过您。”

“上回见了你二婶她们，哀家大约也知道你在府中有多不易。世上的事情历来如此，鸠占鹊巢惯了哪里就能轻易放下贪念。你父亲长年戍边，其实按着本来的意思，是想把你们姐弟送去你外祖家的。只是哀家想着母家如今不在京中，为你前程计留在京城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才做主让你回到京城居住。如今你可怪哀家？”

前程？她倒是从来不曾知道，自己回到京城是因为太后存了这份心，过去她没有机会知道，如今知道了自然也不会埋怨。

“太后为臣女筹谋，臣女感激不尽。”

太后颔首道：“你是个好孩子，又聪明又懂事，其实你闲时应该多出去逛逛走走，和其他人家的小姐们一起说说笑笑权当散心，别老窝在家里。再不济就约上老八多来宫里陪哀家，高兴了就来住两天，你说呢？”

南怀珂一听，眉眼含笑道：“臣女有罪，太后这是拐弯抹角说臣女请安不够勤快呢。”

“你听听你听听，”太后抬头对曹女官说：“这张小嘴厉害的现在连哀家都不放过。”

曹女官陪着笑说：“还不是太后自己惯的，怨不得人呢。”

“是了，惯得这丫头人小鬼大，看来哀家要少疼你些。”

“太后不疼臣女，臣女就住在太后宫中，端茶递水起居安置天天在您眼前转悠，直到太后重新心疼臣女为止。”

“你这张小嘴，”太后捏捏她的脸颊说：“抹了蜜一样。一个你，一个老八，你们两真是哀家跟前的哼哈二将。”

太后本来已被惹出的忧思经她一哄荡然无存，又喝了几杯酒，皇帝那边也说散了。南怀珂便先送太后回去，这才往紫仪门旁的偏殿去接那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