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后那里告退回来，知夏问她缘何非要帮那个小孩儿，她是担心这样一来会惹得太子不亏啊。

“太子不会为这种小事生气，他眼下还有更大的麻烦。”

知夏诧异：“太子殿下怎么会有麻烦？什么麻烦？”

南怀珂低声说：“这次朝会接待各国使臣的事情，皇上交给了太子去办，下面负责的有礼部主客司和鸿胪寺。使臣出入驿馆都有鸿胪寺专人跟随照应并要及时通知给太子殿下，皇子中只有太子对这些事了如指掌。

然而渤海国使臣从街上抓了乞儿这么大的事情，两司竟没有人告知太子，反而让使臣有机会当众发难。这种事，”她冷哼一声说：“推托成意外是说不过去的。”

“小姐的意思是有人有人蓄意陷害太子，图谋不轨？”

“不错，这件事虽然当场被五皇子压制住未造成更大的影响，可最后必然还是要传到皇上耳中。出了这样的纰漏，太子遭到狠狠斥责也是必然的事了。”

“那……谁能得利？”

“也许……还没有人要得利。”

知夏糊涂了，没有人要渔翁得利为什么还惹出这种事情。

南怀珂解释：“这人单纯要的只是太子办坏这件事，让皇上对太子失望。看来为了争储，已经有人开始动手了。”

“可是……可是太子之位已经定了呀。”

“有人不甘屈居人下。”南怀珂嗤笑：“这也是人之常情，那把金灿灿的龙椅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知夏急道：“那小姐就更不该牵扯进去，怎么还管那个小孩呢？等会儿干脆……干脆带出宫门放在大街上就算了。”

南怀珂笑起来说：“别怕，我又没做什么，我今天的所作所为，并不会损害那个策划这一切的人的利益。我只是瞧不上那些人欺负一个小孩，尤其是潘世谦。好像他们抱团起来才会更强大似的，其实离了家族他们什么都不是。”

知夏听得在理，只是仍然心惊。她不是全然不懂大局的普通丫鬟。就算不懂，说书总听过的。书里的争储从来都是九死一生的事情，皇子们争抢起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哎呀呀，但愿不会有这一天。她这样想着便招招手，示意远远在后头随侍的小蝉和小牟跟上。

到了紫仪门附近的偏殿，侍卫将门打开。那小孩儿一见南怀珂进来，嚯的就从椅子上站起身瞪着她。南怀珂瞥了一眼一旁的饭菜，却是纹丝未动。

倒是有点别扭的骨气和脾气。

她笑着说：“咱们也算有缘，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小孩警惕着不说话，两只手攒着拳头贴在身体两侧，显然十分防备。

知夏看着这小孩只觉他戾气甚重，眼下泛青，瞪得人后背一阵寒气。

不说就不说吧，南怀珂也不逼迫他，反而冲他微笑着招招手说：“你和我走罢，我送你回去。”小孩拧着眉看看四周，打量一下默默跟着她出了偏殿。

南怀珂到皇城门口时陈峰已经等在那里，大宴之时他在席外侯着，此时散席便在门口等她一同回去。宴席上的事情他也隐约听说一些，只是细枝末节并不清楚，包括这孩子。

他一眼就认出了小孩，微微皱眉看向南怀珂，南怀珂笑着对男孩说：“这是我的义兄陈峰，他和我一起送你回去。你住……”

“表妹！”

一声爽朗的喊声刺得人一个激灵——萧砚居然还在？！

南怀珂没想到他居然会一直等在门口，当下一愣，下意识觉得有些困扰，真不想总见这个人啊。

“表妹今日侍奉太后大半天也累了吧，这点小事不用你亲自劳神，我替你把这孩子送回去如何？”萧砚笑容昳丽，语气清朗。

“八殿下怎么这会儿才出宫呢？”

“我方才去看了母妃。”

“哦，徐美人身子还好吗？”

“一切都好。”萧砚说着就要去揽小孩：“我来。”

南怀珂并不想假手于人，因此挡了一下他的手说：“我和兄长送他回去就行，不劳八殿下。”

萧砚瞥了陈峰一眼反问：“表妹是不放心我？”

“倒不是，只是……”南怀珂快速一想试探道：“八殿下此刻应该去关心你的太子哥哥才是。”

萧砚眨巴眼问：“太子？太子怎么啦？”

看他的反应，南怀珂不由觉得自己是多虑了。以萧砚的处境，他没有那个力量在背地里陷害太子，也不会有人肯带他玩这一局，一定不是他。

可是萧砚真的不明白太子的过失吗？

南怀珂对着他的脸细细观察，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没有放过，看萧砚眨眼迷糊的样子真不像装的。

是了，他虽然聪明但到底涉世未深。一个从来不问世事，要靠太后庇佑才能生存下去的皇子，他的心术应该还没有到达那个程度，至少他已经习惯平静的生活，所求的不过是明哲保身。

她不禁自嘲自己多心，放软了语气说：“太子操持大宴仪也累了，殿下应该好好关心自己的哥哥。”

萧砚笑眯眯说：“哥哥们都是操劳惯的，不会领我的情。”

“……随你，我先走了，殿下自己保重。”

南怀珂抛下一句当先上了马车，萧砚在一旁看着。直到马车跑远，随从管冲才上前来不无惋惜地说：“啧，殿下白等了这么久。”

萧砚登时回过头，白他一眼哼了声说：“差你这一句吗？显得你多聪明似的。走，回府。”

“那太子……”

“她试探我就算了，你也试探我？太子挨骂是必然的，现在凑上去安慰有什么用，谁眼里会有我这个多余的。连九弟父皇都看得比我重，我只求母妃在宫中可以平安终老就好。”

管冲低下头，默默跟在主子身后不再说话。

国公府的马车里是尴尬的沉默，乞儿少年指了个方向，车夫就随着那方向赶去。到了近处车未停稳就闻得外头乱哄哄一片。

陈峰撩开帘子看，原来马车是停在一处医药堂门口。

他还没有仔细看发生了什么事，身边那个少年就似箭一般冲了出去，抱住摔着药堂门口的小女孩嘘寒问暖十分关切。

药堂门口一个学徒模样的年轻人骂道：“没钱就别当自己是少爷小姐的，欠了四五天的银子，先把旧账还清再来。去去去，看什么看！”

马车里，南怀珂和陈峰互看一下，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