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当年往事，寒少宇有个猜想：那日孟婆离去后不久，青鸟就从花丛里飞到他手边，如果不是巧合，他想莫不是那日三生石前的人影就是青鸟，可再一想，又觉得依小东西性格，他不会做出这么无聊的事情。

寒少宇觉得青鸟该是和他有些相像的脾气，非要论区别的话，就是相比他小东西更矫情也更任性一点。

他坐在嫘祖对面，听这位主母絮絮叨叨讲述当年的事，心绪不平。

当年君上知道四公主轮回后取代仙娥成为金童子命定缘分，那一段时间都十分消沉，偶尔酒醉，会跟嫘祖提起他，提起当年自己未听大巫阻拦，一意孤行撮合他与四公主，君上还说他欠四公主和他一场盛大的婚事，若能改变这种事情，待四公主在下界调养完毕，就将她接上九重天，了了这桩心愿。

嫘祖说到‘撮合’两字，有些心虚瞟他一眼，虽然那种目光一闪即逝，但寒少宇还是捕捉到了，漫不经心喝着茶装作没看见将嫘祖骗过去，实则心凉了半截。其实他也知道那晚风流事有蹊跷，也从凤熙口中得到了些佐证，但一来这事儿已经过去，他同四公主是有情在先，君上那样做也只能算推波助澜。二来就是自己一直替君上开脱，觉得他光明磊落，不该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可今日嫘祖说辞神态，无疑不指明君上的确在他那日喝得酒里放了些下三滥的东西，寒少宇藏在袖中的手攒成了拳头，他从来不喜欢被算计，尤其是信赖无比的君上，而四公主是否知情……

欲替她开脱，想出的理由，苍白得让他自己也觉得可笑。

若她不知，怎么会那么巧，偏偏选在那档口约自己林中小会？

时隔多年，他们的儿子也已经那么大了，往事如烟，更何况单论此事，四公主为他生了一个儿子，还为此拼尽修为魂魄支离破碎，怎么算都不算亏欠他，可是一想起来，怎么就觉得这么憋屈？

嫘祖还在说着，寒少宇却早就没了听的兴致。

“你果然对她已经没了心思。”嫘祖道，“我逼你，也知逼不了你，不过却没想到你会那样回我，你将魃儿奉命娶进门，就真不碰她，就真打算拿她当菩萨供起来？”

寒少宇笑得有些古怪，“你不信？我真做得出来的，你不信大可以试试，反正如今四海八荒连个小小的水君都可以三妻四妾，又何况我这个应龙神君，您和君上真要逼我娶一个心中早对我没甚情分的女人，娶就娶，本君大可以将她娶进来当活菩萨供着，然后多纳几房美妾，好好气气你们……”

嫘祖听这话敛了笑容，没有生气，寒少宇仍带着古怪的笑容望着她，他相信她清楚，事情真要变成那样，他的确做得出来，违心而活的背后总有太多无奈，在这一点，神仙和凡人也没什么区别。

“多年不见，应郎变坏了……”嫘祖摇头喝了口茶，“以前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以前你可不会因为想气气我们违心纳妾。”

“喔，大概是这些年和凤熙混在一起被他带坏了吧……”寒少宇漫不经心道，“其实变坏这种事，大多都不是主动而是被动的，主母要是不逼我违背本心，我又怎么会娶四公主当摆设，又怎么会纳什么美妾，其实这事儿确实不赖我，确实在您，看您怎么打算，又想得到什么结果。”

嫘祖想了想，似乎没想到什么理由能够反驳，只好点头，“你说的倒是不错，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什么不好的，你看世间凡人，几乎都是这样的亲事，大都成婚前面都没见过，何谈感情，你和四公主还要好些，至少许多年前，你和她有一段情缘，相处起来应该也不难，我信你会事事让着她……”

就是这样才可怕。

寒少宇心里添了这句，又不好出口直接得罪嫘祖，思虑了些时候，说道：“我是会事事让着她，不可否认一部分凡人是这样的亲事，确实也过得很好，可世间不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良缘，不缺相濡以沫，不缺琴瑟和鸣，但主母可是知道世间也不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孽缘，那些痴情公子俏佳人私奔外逃的下场如何，主母该是知道的……”

嫘祖叹了口气，这一声，似乎将所有不甘都叹出来，寒少宇晃了晃碗中茶，饮尽，将空碗放在一边。

“那你这回来……”

“想问主母讨那两件衣裳……”

嫘祖露出困惑的表情，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寒少宇瞥了眼她头顶白发，继续道：“就是几千年前，我封殿南郊时您托天官送来的喜袍……”

“应郎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果不其然嫘祖生疑，“当日天官说他去南郊，见你相思成疾，不忍心将这两件衣服拿出来刺激你，怕你一命归西，又原封不动地拿回来了，你今日怎么……”

寒少宇按凤熙之前叮嘱讲了一番，嫘祖信了，却还是问他：“你既不愿与四公主成亲，要那喜袍做什么，难不成……真有新欢？”

喔，这位老人家还在琢磨这件事哦，看来她笃定自个是有新欢所以弃旧爱，估计再解释她也不会信了，估计从这里出去，他寒少宇的名声又要被传坏了，那些好事者会怎么传？怎么好心走一趟九重天轩辕神殿，好心为半血狐狸讨两件喜袍，还要再被胡说八道一番，还要再背负一个坏名声？

他做了什么？

他确实什么都没干啊！

“是徒弟要娶亲。”寒少宇道，“前些时候，我在北郊帮他谋了个差事，让他到我兄长帐下效命，可不巧他跟青丘有些瓜葛，又和青丘狐帝白芷诺的女儿白九樱相恋，我寻思战事将起，有意让他和白家那小丫头早日成婚，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可亲事仓促有仓促的坏处，白家好面子，凑合不得，所以只能上天来，问主母您讨那两件喜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