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颈上的窒息感越来越强，这让身体无力的同时也在潜默化地唤醒人的求生本能。

人在遭遇危机的时候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一位老奶奶为了救孙子可以抗住一辆汽车，儿童在恐惧打针恐惧情绪累积到极致的时候也可以爆发出能够把护士和母亲都拖出看诊室的力气。

所以一个成年人在遭受到生命的危机时能够爆发出本应该已经力竭的他爆发不出的力量也是情理之中。

张白感受到了反抗。

其实根本就不能算是感受，因为犯人的反抗已经剧烈到了根本就不需要感受就能够以肉眼看到的程度。张白攀住他的脖子，看着他本来就有些发紫的脸因为用力变的更紫，甚至有些酱紫色。不过这并不是代表着他就会这样任张白宰割，而是他即将挣脱张白束缚的证明。

张白面无表情地继续用力。他的眼睛看向犯人被放置在胳膊内臂的匕首，不屑地撇了撇嘴。

所以他才说这家伙还没长大，就算想成为一个不想被过去束缚勒紧脖颈的恶人，却还是没能放弃自己心里的某些东西。

明明可以直接把刀朝着我捅过去而不是用自己的指甲徒劳地挠我的胳膊和手背，这样我也许就会因为承受不了那股剧痛松开手的。

果然这家伙还太天真。他根本下不了手去伤害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这会让他以为自己捅的是自己，若是张白捂住流血的手臂哭得一塌糊涂地躺在地上哀嚎，他就会觉得自己捅的不是面前这个陌生的，素未谋面的男孩，而是儿时被那两个人渣打得直哀嚎的、表面上已经上气接不上下气道歉着实际上却已经恨得想要将全世界都千刀万剐的那个自己。

你怎么能够对这个已经没人会去爱了的自己挥下屠刀呢？

但是张白能。

因为他不会天真地以为别人是自己，他知道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不会有人像自己，更不会有人是自己。

所以他能够丝毫没有犹豫地掐上这个犯人的脖子，为了让自己能够获救。

不过哪怕战斗经验再怎么丰富，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很难继续束缚着这个力量比他大几倍的成年人，所以他的臂弯哪怕因为过度用力而颤抖着也被缓缓移开，已经被掐出了神色指印的脖颈也慢慢展露在张白的视线中。

——来吧，思考吧。

——接下来该怎么办？

张白的眼睛专注地看着虚空，大脑则疯狂运转。

——若是现在与他打上那么一场那么我想最后赢的十有八九是我，不过这家伙手里有武器而且身体素质似乎也蛮不错的样子，万一被伤到就不好了吧。

——虽然这具身体已经习惯受伤了，不过我讨厌疼痛，所以还是算了吧。

张白的指甲深深陷入犯人的胳膊肉里，因为陷得太深所以张白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拔出指甲那里就会渗出血，按理说这种等级的疼痛平时肯定会多少影响到人的动作，但是这位成年人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般该用多少力还是用多少力。

是肾上脉素吧张白想。

因为在肾上脉素分泌的这段短暂时间里。人对于痛觉的感受会被暂时麻痹，他在还是人类的时候也曾经在跑男子1000米的时候为了用疼痛来刺激已经疲惫不堪的自己而咬破了自己的手，但是很遗憾的他并没有感到有多痛，只有在跑完步后注意的那段时间里手才渐渐恢复了痛觉。

普通情况下适量的肾上脉素分泌会让人暂时忘却疼痛，做到超越以往极限的事。不过现在看来，这种情况能给张白带来的只有不幸罢了。

“成年人真是狡猾……”张白有力到几乎要把咬着的牙抖咬碎了却依然没能阻止犯人的挣脱，于是他也只能无奈地叹气，接受这个现实。

“……你这个小鬼才是狡猾呢。”他有些头晕目眩地气喘吁吁，不过在脱离了生命危险的现在他的脸上已经不自主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迎刃有余笑容。“居然趁别人放松警惕的时候偷袭……该不会你刚刚的都只是演技而已吧？”

在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猛地掐住张白细嫩的脖子扣到地上，然后慢慢从手臂中抽出了那柄匕首，将刀刃尖对准正艰难地呼吸和咳嗽着而男孩。

张白现在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

他自然没有办法回答正掐住他脖子的人的问题，所以他只是狠狠地呼吸着空中的氧气并试图完成正常的呼吸道循环，而不是张口无用地浪费氧气去回答回答不出的问题。

“算了。”犯人看着他这幅模样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然后眯起眼：“之前是我太白痴轻易被动摇心神。不过现在我可不会因为怜悯你就放松警惕给你反击我的机会了。放弃挣扎吧，小鬼。”

怜悯我？

张白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有些无力的微笑。

你只是在怜悯你自己罢了。哪怕为自己找借口也没有用，眼睛——这个心灵的窗户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不过哪怕他现在竭力想要表现出自己的蔑视，然而现在这个状况实在不允许他同之前那样了。

由于呼吸不畅他不停地咳嗽着，但就算如此就连咳嗽的时候气也没办法换完整。于是张白的眼角开始呛出泪水，他的眼角染上了一层无比艳丽却又楚楚可怜的红色，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是已经被逼到了绝路的状态。

但这不代表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

相反，他知道的很清楚。

所以这幅样子不只是因为他此刻真的有些难受，还有他刻意为之的意思。

要问为什么他要摆出这幅样子的话，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现在摆出这幅样子有用吗？我已经不会被你的外表所骗到了。”

张白握住他的手，吃力地挪动出一点空隙，然后露出一个温柔无比的笑颜。

“……我，知道。”

张白眼角的泪水无力的滑下。

我知道你不会再被我欺骗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