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一言不发地带着他们走进来旧城当中，随着越往里面走，四周的墙壁慢慢变成了长满藤蔓和枯草的废墟，四周大多是倒塌的墙壁，有些地方还隐隐能看见一些已经腐朽得不成样子的盔甲。

两百年前的时候，这里是武周建立起来的神都皇城，当年武则天登基之后为了纵情享乐，聚集了天下所有最好的匠人，在这里建立起来的都城华丽之极，富丽堂皇，甚至超过了长安的大唐皇宫。

可惜武则天一死，这个宛如天宫一样的地方就被摧毁了一大半，只留下一片破碎的城墙。

徐三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荒草过膝的铁门前，这门上爬满了填满，里面只有一条稍微能够辨识的小路，其他地方都已经长满了荒草。

徐三拿出一把钥匙，缓缓打开了铁门，然后郑重地向第五害问道“你确定要带他进去?”

第五害点了点头“没事的，这小子的脑袋已经被本源死真气洗礼过一次了，这次来也只是想治一治罢了，以毒攻毒嘛。”

“啊？什么人居然对一个孩子用本源死真气?”徐三惊讶地说道。

第五害心想，徐老将军应该是平淡的生活过得太久了，听见个什么事儿都要惊讶一下。

“我只是猜测，有可能是某个人，不过也不重要了，这玩意儿虽然是很吓人，但对他来说也有好处嘛。”

“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就不管了，去吧，我就在门口等你们就好了。”徐三捋了捋胡子，在门口的一处石头上坐了下来。

第五害没有问他为什么不进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不太好启齿的，因为这个地方牵扯的事情太严重了，即使第五害也不愿牵扯其中。

第五害摸了摸儿子的头，说道“走吧，咱们进去看看百官冢！”

“嗯。”第五如云乖乖跟着走了进去，他听这些话之后心里隐隐的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说不定又是什么渗人的东西。

不过走了几步之后，他看向了自己父亲，这个男人走起路看上去没什么力气，懒洋洋的，但他却知道，就是这个看上去懒洋洋的男人，一个人撑起了自己的家。

这个男人经历了家族的覆灭，流浪过，在死亡的边缘挣扎过，还与自己母亲吵架，郁郁寡欢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他却仍然可以懒洋洋地走，即使常年的醉酒和蹒跚已经让他的背脊有些驼背，但他依然玩世不恭地抬着头，还是像一个不谙世事的纨绔子弟一样。

他看的入了神，忽然停在了原地。第五害走了几步听见后面没了声音，便回头一看，只见第五如云无力地立在原地，眼睛有些湿润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如云?”第五害笑了笑，把儿子拉到了身边。

第五如云的声音有些哽咽，从前样子没有察觉，这一拉他才看到了第五害的手掌，竟然布满了伤痕。

有些手上皮外伤很快就会消失，伤口会变回原来的样子，而有些比较深的或者还没有痊愈就又新填上去的伤口是永远消不掉的。

第五害的手背没有任何伤口，因为他与人战斗几乎没有输过，即使输了也几乎没有被人伤到过手。

因为用扇子需要十根手指健全，不如就是不出扇子的全部威力了，所以第五害一直把手保存的很好。

但手掌里就完全是另一个光景了，他的手掌布满了一道道排列有序的伤痕，一条条竖直的伤痕呈放射状布满整个手掌，这是握扇子时被棱角划破的伤口，几乎布满了他的手。

“父，父亲，您怎，，怎么老了，背开始驼了，脸上的皱纹也。。都怪我，我太蠢了，我太笨了！”第五如云这个铁打的冷血少年不知为何竟哭了出来。父亲与母亲分开了这么多年，还不容易团聚在一起的时候，他却已经老了，最完美的年纪已经过去了。

他忽然开始恨自己太笨了，其实他也知道如何让父母团聚在一起，而且之前在洛阳的锁店里，那位老板不也提醒了他吗？

自己一有生命危险，父母就和好了，那为什么自己要等到现在?而不是早些就创造这个机会。他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冲出来。

哪知第五害却一巴掌拍在了第五如云的背上，说道“儿子，不怪你，我这背老早以前就有些驼了，以前年轻的时候酒喝的太多了，总是佝偻着背，像行尸走肉一样。”

“我。。我。。”第五如云捂住了双眼，终于爆发了出来，泪水像泉涌一样流了下来。

他早就想流泪了，可偏偏没有任何机会，母亲和秋露守着他的时候他绝不能哭，还有有别人在场的时候他也不能，他是一个男人，肩上虽还没有迎来真正的责任，但也不能哭给别人看，他要保护自己的母亲，要在外人面前露出属于第五家的强硬一面。

此刻这一大片荒地里，除了杂草便是废墟，什么也没有，甚至连鸟儿虫子都没有。

洛阳城下了几天的雪，在这里居然没有留下，只有一缕微弱的阳光，照在干枯的草地上。这里只有一个人，一个唯一可以让他表现出软弱一面的人。

“儿子，”第五害捏住儿子的肩膀，用力一拉，猛地把他低下的头拉了起来“老子没有挺的笔直的胸膛，你来为我挺直！”

第五如云如遭雷击，头抬起来的一瞬间忽然感觉自己身体里被注入了一股神秘的能量，不是真气却高于真气。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喜欢去各大门派里捣乱，为什么总是在寻求关注，不是为了扬名立万，也不是为了萧九给他讲过的为了“夺名”，其实他只是在渴求关注和支持。

而现在他已经得到了，第五害最坚实的支持。

“好！”第五如云用力抹掉了眼泪，把胸膛和额头高高抬了起来，昂首阔步地走上前去。

“你做好心理准备，一会儿看到的东西，会有一些刺激！”第五害严肃地说道。

“嗯。”第五如云带着微笑看着前方的废墟，他心里都是满足感，仿佛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段恐怖的记忆已经变得没有感觉了，所以他根本不会惧怕接下来到底会见到什么。

第五害深吸了一口气，举起了双手搭在肩上，然后慢慢低下了身子。

“哗！”第五害双手一扫，两只手一前一后，化作两道红光，第一道从他的身体四周激射出一圈凶猛的气劲，横扫四周，斩断了沿途所有的绿草，第二道红光则化作了疾风，吹走了被斩断的绿草。

宛如神一样的气劲和控制力割除了沿途的草，砸在远处的废墟墙壁上，发出轰隆声。

在草地上显露出来的，是一片白色，就像是洛阳城街道边雪地，一片雪白。

只不过雪地是平整而圣洁的白，而这片地面的白色却是让人压抑的惨白，而且凹凸不平。

视野之极，能看见的都是森森白骨，密密麻麻，不计其数，就像是一片白骨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