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辜的神情看不出悲伤，看上去很平静。她继续说着：

“于是，他派了龙临司出一个小分队前去营救。就这样，袭汀跑的最快，其次是陈相易等人，司内迅速集人，招的都是男子。因为印国国王上报朝廷，说彭将军手下有一个名叫‘鬼门爷’的人，在那里开了一个月庄，把大多女子当做战利品抢了过去。

“知道慰安妇吧，那性质就差不多，他们根本不把女子当人，就当牲口，用完就扔，甚至有些妇女一天要被强暴几十次，简直是禽兽至极。

“行兵这边，速度最快的就是陆渊，可是陆渊当时在出任务，不在司内。我是女子，老狐狸和袭汀死都不让我去，那么接下来要选择的，便是行兵之中轻功最好的吴亮。本来我是不让他去的，我是死都不让他去的。

“但是巧合的就是，他的妻子钟雪原籍便是印国，那个时候正好回了娘家去。吴亮担心钟雪安危，拼了命都要去。众人也无人知晓，照理来说，有袭汀、陈相易他们在，不会有什么危险。吴亮那么坚持，我也无可奈何，只能叫他保护好自己。临行前，我还和袭汀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好吴亮，他的妻子若在敌人手里，一定不能让他涉身险境。尤其，不能让吴亮接近月庄。

“后来……后来。他们去了好久好久，都没有回来。我心急如焚，朝廷的消息是，南句那边正在撤兵，可是袭汀一行人，还有印国国王都没有消息。我心中暗暗觉得不好，就带着张平、高解剩下的两个行亲卫一起去了。李彧说白了，还是怕袭汀出事的，所以派了何非和十名近卫军一起。我们一起走。到了那里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男人都被埋进了万人坑，一开始我们怎么都找不到女人。不怕你说笑，那时候我最担心的还是袭汀，和何非等人一起在都城疯狂的找，结果找到的全是尸体，令人匪夷所思，残忍到不可置信的尸体。后来，我们找到了一个硕大的坑，那里面全是女子，全都是赤身裸体女子的尸体。她们大多身上全是伤，被性侵，被虐待，甚至有些人的手脚是被活生生砍下的。有些只是幼女，有些甚至是七老八十的老人……有没有看过南京南京，那惨状比电影中的还要可怕百倍。

“当时我记得，何非拼了命的拉着我，不让我再接近那个满是残破女尸的坑。他大概是不想让我再看了吧。可是我不能不想，我不能不看，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我的身上，发生在立辜的身上，我会怎么样。不过那个时候我还算理智，毕竟一门心思还是想找到袭汀一行人。便跟着何非，我们一群人又找了好多天，终于找到了月庄。”

袭辜说到这里，沉默了许久。张灵申看到她慢慢的换了口气，但是这口气换的非常折磨，他知道她在颤抖，也看到了她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令人心疼的光。

“我到现在还记得，靠近月庄时，我听到了几声从未听过的惨叫。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啊，这个声音，是谁呢？但那个时候来不及多想，就看到了袭汀和陈相易从旁边穿了出来。当时，我刚看到袭汀，心中真的好了不少，可是我却没看到吴亮。你知道么，恐惧这个东西一秒就可以灌进你的脑子里。

“我记得我抓着袭汀先是问，后来就是吼，我一个劲的问他吴亮在哪里。他当时具体说了什么我记不清了。反正就是，他们找到国王和亲眷的时候，吴亮突然发现了钟雪的玉佩，然后找到了月庄的线索。他非要去，袭汀不让，吴亮非常坚持，袭汀最终还是答应了。但对他说，里面很危险，如果找不到人，一定得即刻返回，他们立刻启程返回大环。袭汀说，吴亮答应了。但是，那是吴亮说的最后的话。

“过了数个时辰，吴亮仍然没有踪迹。袭汀他们把国王和亲眷安排好了之后，便和陈相易两个人跑了出来找吴亮。他一直觉得，吴亮轻功好，况且南句兵已经在撤退，月庄之中再有危险，也是针对女子。可是他……他不知道吴亮的身份。我就记得那时候我听袭汀说吴亮进了月庄之后，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

“我看到了一个阴暗、潮湿的宅子。满地都是鲜血，和残破的四肢，到处都是女子头颅上随风飘动的长发。我记得我在往里走，袭汀从后来冲了过来，拉着我不让我进去，照理来说，我是敌不过他的。可是那时候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推开了他，推开了何非和陈相易，还有张平，我向里面跑去。在最中央的一个院子里，看到了吴亮。

“他浑身都被扒光，衣服都被撕碎在周围。他的四肢被绑住，他的身体被人拿一根削好的尖锐竹子从下体刺入，竹尖从心脏穿了出来。我看到的时候，他的心脏还在流血，你知道吗……他的心还跳了两下。他死死地盯着一个地方看，那个地方，是他妻子钟雪的玉佩和发簪。

“后来的事情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被人从那里拉开，我什么都听不清楚，我只能看到眼前的这一切，后来袭汀把我抱起来，不让我看这一切。虽然我看到的是他漆黑的胸膛，但是我仍然看到了那些可怕的一幕一幕。后来，何非带来的随行近卫军大夫验了尸，他告诉我，吴亮生前不知道被……性侵了多少回，他身上的那根尖锐的竹子，是活着的时候，从下体插进去的。

“何非跟我说，吴亮是隐瞒了身为女子的事实，吴亮很瘦，胸部很小，所以即便刚才那样赤身裸体，都看不出是女子。而且下体被刺烂，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只是验尸的时候发现了而已。但是月庄那帮疯子，阅女人无数，或许是一眼就看了出来？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莫不是用钟雪的发簪要挟着他？

“吴亮应该是明明可以靠轻功离开的，但为了钟雪却进了月庄，可是最后，我们都没有找到钟雪的遗体。可能她已经被砍得七零八碎，在不知道多少个埋女尸的坑里了。吴亮死前经历了他不敢相信的一切，你能懂吗。他觉得他是个男人……他却被……却被……这么杀死。

“当时我和袭汀都在场。袭汀应该也是不能接受，懊悔非常吧。这件事，只有我、袭汀还有何非知道。张平他们都不知道，他们都以为月庄的人疯了，把一个男子都这么对待。为了吴亮的名节，无论是否知道他的身份，大家都只字不提，只说他死的很惨烈。

“可是过不去，在我心里他过不去了……我说过，我说过不要让他靠近月庄，我说过！那王八蛋明明答应我的！他tmd还是放他进去了！我放不下，你知道吗，我放不下！最后我们靠近月庄的时候，他还活着！那惨烈无比的叫声，一定就是竹子刺进身体里的，最后的呐喊……我没办法忘记……我忘不了……所以，一切都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袭辜像疯了一样的喊着，她痛苦万分，每当回忆到这一切，她就没法放过自己，没法放过袭汀。张灵申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她说过，袭汀能忘了吴亮的这件事，遗忘也是好事。

这件事，袭汀可能真的没有错，可能谁都没有错。但是时间就是这样，流逝了便无法回头。尤其是亲眼所见的袭辜，她的心里出现了难以平复的伤痛，她过不去了。

张灵申看着她这样，心中也痛苦极了。他不敢想吴亮生前经历了什么，也不敢想看到这一切，同为女子的袭辜心中都经历了什么。

袭辜是现代社会比较开明的女性，她能接受性少数，能接受吴亮这样的人。但是生理上同是女子的吴亮遭遇了如此的残害和羞辱，死得如此惨烈，甚至死之时的惨叫仍然萦绕在她的耳边。那她常做噩梦，也不奇怪了。

她说过，在茶庄产生幻觉之际，看到的是她的噩梦。

当时她无助绝望的眼神，和现在她痛苦万分的呐喊，让张灵申心中痛苦极了。

他想上前拉住袭辜，把她抱入怀中。

却没想到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