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居然从不知道哪里穿了出来，把袭辜一把拉住，把她抱在了怀里，把她的头按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月光的反射告诉张灵申，陆渊流泪了。他一定是在旁边听到了这一切。

“这次，一定杀了这帮混蛋。”陆渊拍着袭辜的背，咬着牙说，“青蛇，这次，我们一定杀了他们！”

张灵申忍了下刚才差点被袭辜感染的悲痛情绪，对二人说到：“如果丛眉也在月庄，那么可能她已经也遭遇了这种事。她的发钗，就像当时钟雪的发簪和玉佩一样。一定要加倍小心。冒顿，你毕竟是女子，你不应该再往前走了，接下来的路，就让我和陆渊去吧。”

陆渊非常认同张灵申，说道：“我们俩是真的纯爷们儿，而且这帮杂碎就算人再多我们双拳难敌四手，但轻功我相信，他们比不过我们。”

“不。”袭辜突然开口，推开了陆渊，倔强地说道，“我一定要把丛眉带回去，不能再发生这种事了！不能！雪中傲梅这四个字，说明赵无他们知道吴亮的过去。他们说三个月不插手，但是早在之前，他们应该就把丛眉抓了过来丢进这里的月庄里了……那帮王八蛋，那帮王八蛋！我一定要救她！一定要！”

张灵申见她这么激动，拦住了陆渊想劝她，立刻对袭辜说：“好。我们一起去，把丛眉救出来。明天我们就打探月庄的位置。”

袭辜慢慢的冷静多了，张灵申拉了把陆渊，示意他别说话。陆渊虽然一脸担心，但是此时也不适宜多说什么。

三人沉默了很久，张灵申对袭辜说：“天色很晚了。我们先休息。明天再好好商议，好么？”

袭辜终于点了头，二男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但袭辜仍然是站在原地不动，张灵申只有拉着袭辜的手臂往厢房中走。三个人慢慢的走回了房间，张陆看着袭辜躺下闭上眼长达两盏茶的时间，他们才相视一眼躺下睡。

翌日一早，袭辜一爬起来，打着地铺的张灵申和陆渊就像弹簧一样的跳了起来。袭辜见状不禁觉得欣慰又好笑，对二人一笑道：

“放心。接下来找丛眉才是关键。”

陆渊马上说：“你好好吃好好睡。小张你快点给她化妆，画的越爷们儿越好。我出去先找人问问看。”

“好。”

张灵申说完，陆渊便快速的出了门。张灵申便给袭辜开始化妆。

化着化着，袭辜突然听张灵申说了一句：

“你会恨男人吗？”

袭辜知道他是说什么。目睹了女子这么没有尊严，惨烈之死一切的袭辜，是不是会对所有男人都这么怨恨。

袭辜只是淡淡一笑：“人总是不一样的。有些人是男人，有些人是禽兽。我还算想得开，但经历了这些的女子……如果有幸存者的话，一定是想不通的。我在想，如果我是那些女子，可能死了才好。但是如果真的有女子还幸存，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救她。已经这样了，如果连命都不救，我还是人吗。”

张灵申没说话，继续认真的给她化妆，又是半晌后，袭辜听到他又说了一句：

“我会保护你的。”

袭辜愣了一下，她听到过他说这句话。

上一次，是他中了银针产生幻觉，喃喃的一句话。

这次，他如此清醒，也说了这句话。

想必，是对昨晚发了疯，痛苦万分的我产生了恻隐之心吧。

袭辜微微一笑，说：“谢了。先保护你自己。”

“你不明白，我会保护你的。”

语气温柔又坚定，这句真的让袭辜愣住了。她想到了前几日做的那个梦。

什么时候，这个小屁孩说的话，总是能让她发愣了。

她抬眼看去，看到了一个温柔又担忧的眼神。

她看着张灵申，不禁在想这个小子到底有什么魔力呢。

不过为什么，他长得那么好看，看上去那么顺眼呢。

“你在想什么？”张灵申看着她盯着自己看，问道。

袭辜脱口而出道：“你怎么长那么好看呢？”

张灵申突然有了一种拉过她就吻的冲动，这种冲动异常强烈，他的眼神也微微的变了，他发誓当时真的马上就要这么干了。

但就在此时，陆渊推开了房门。他只见袭辜抬着头看小张，小张则是一脸杀气，眼神渗人的转头看着他。

“哎怎么了？刚问过啦，小二不知道月庄在哪儿，只知道在更里边。哎小张，你眼睛不好？还是脖子不好？”陆渊问道，向他走去。

“我手不好。”张灵申平静的说。

陆渊很惊讶，以为是他的右手不好，刚想问候他，结果就被张灵申问候了。

张灵申猛地打了他一下脑袋，陆渊捂着脑袋一脸震惊。

还真他妈的是手不好了，这手都直接打头了！

“出去，还没画完。”张灵申说。

“我不出去！我在你就不能化了？！我就坐死在这儿了！”陆渊被打的莫名其妙，直接搬了个凳子过来看着他化妆。张灵申瞪了陆渊许久，拿他没办法，只能继续画。

画完后袭辜布置了今天的行程就下楼了，她喊肚子饿，想必得先下楼吃早饭。陆渊刚想跟着下去，张灵申就拽住了他。

“你干嘛？”

张灵申把一封信丢给了他，从一个袋子里拿出了一些看上去是大夫才会用的东西出来，随后卷起了右手的袖子。

陆渊看到了可怕的缝合伤疤，他拆开信一看，是拆这个伤口的方法。

张灵申道：“我左手能用剑，但还没惯用手那么灵活。”

陆渊听此明白了，是要帮他拆线。陆渊见状想到了刚才，不满的说道：

“你有求于我，刚还打我头？”

“你拆不拆？”

“不拆。”

“你不拆我就告诉别人你叫陆大壮。”

“张二狗你！！！！”

陆渊气不打一处来，但看张灵申一脸淡定，已经坐好了，只有拿出东西仔细的读信开始帮他拆线。

陆渊剪线后就直接抽，疼的张灵申手顿时握紧低头龇牙咧嘴。

“怎么了，觉得疼呀？疼你就自己来。”陆渊看张灵申这模样幸灾乐祸道，但还是放慢了抽线的速度。

抽完线后消了毒，张灵申的龇牙咧嘴总算消失了，他活动了下右手，看了看伤疤，虽然现在还很难看，但肉已经长得差不多了。陆渊盯着他的手看了半天，问他这是怎么弄的。

“缝上去的。”

“……缝？就和缝衣裳一样？”

张灵申点头，忽略陆渊的惊愕，又按照信上写的上了药。

陆渊一脸震惊，但又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伤口，发现真的好的挺快，便觉得这也是一个治疗方法。

“信上写还是得注意别太用力。”陆渊说。

张灵申将信收好，虽然心里千万个踢闪过宰杀这个破坏气氛的陆大壮的念头，但实质上是发自内心的感谢他。二人出门就看到袭辜压根没吃饭，正在楼下院子里打树桩子呢，不禁叹了口气，感觉她仍然心情不好。

是啊，丛眉若是进了那种地方，就算不介意清白，也恐怕是要疯的。丛眉与目不识丁，只知吃饱穿暖的农妇在思想上还是有着一定区别，她从小就读书，多年前还进了当时大环开的第一届女子私塾，算是这个年代的新女性。

寻常女子都无法忍受，若是丛眉亲生经历这些，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

陆渊看着袭辜的身影，想到昨晚听到的一切，咬着牙说：“我一定要把那些禽兽千刀万剐。”

张灵申问：“鬼门爷是什么人？”

陆渊道：“不知道。但是那姓彭的将军可能也不是什么善类，不然不会允许麾下胡作非为。青蛇是放不下吴亮，放不下丛眉，但是我真的担心她若是接近了月庄——倒不是担心她会出事，我是担心她——”

“我知道。”张灵申知道陆渊想说什么，毕竟袭辜可能见到丛眉再出事，或者再遇见惨不忍睹的那些画面，真的会发疯。

“可是昨天青蛇只说到，他们去了印国看到吴亮惨死，可是那些人呢？杀死吴亮的人呢？”

“她没说，但我想，喽啰可能被羽令都尉和何非将军杀了，鬼门爷这种人，肯定是逃了出来。现在还不是在胡作非为么。”

“虽然那时候月庄令人震撼，但是能在羽令大人和何非将军眼皮子底下溜走的，肯定不是等闲之辈。等小心着点这个所谓的鬼门爷，说不定是个高手。”

张灵申觉得陆渊说的很有道理，便点点头。

早饭晨训毕，三人又出发了，一路打听着月庄一路向里走，发现越是向边境走，越是民不聊生。百姓越来越瘦，哀嚎越来越多，到后面根本就没有客栈了，到处都是空着的民房和苍茫奔走的官兵，袭辜三人每晚就找个空的民房睡。

不知不觉，他们出来已经半月有余了。袭辜每天神色都很不好，她看到这样的战火不知道丛眉经历了些什么，正在经历什么。张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一直跟着她，帮着打探月庄。

又过了一天，三人往前去的时候已经有官兵拦住他们了。

“你们三个往里面走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陆渊马上说道：“我们三个是北汉人，他的妹妹流落于此，我们来寻呐。”

官兵全身是尘土，听此后漆黑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黯淡，说：“小兄弟，别找了。令妹大多不在人世了。”

“为何这么说啊！”

“前面那块地方，我们已经打了数月了。原先的坤州知府府邸被他们抢了下来，改成了月庄，把我们坤州女子都给……你们虽然是男子，但是战火不长眼睛，若是碰到南句兵，定会杀了你们的。”

袭辜立刻问道：“那知府府邸在哪里！”

官兵见这小兄弟一脸焦急，但想了想还是没说，劝道：“走吧，小兄弟。别说那知府府邸已经被姓彭的占了，就算是这附近，南句兵打过来可能都是迟早的事。回去告诉你爹娘，妹妹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