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卖地榆的花店
作者:你的星怒 | 分类:仙侠 | 字数:47.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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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鸽子
一只鸽子?全身脏兮兮的,像是刚从下水道拎出来一般,颓废的日常中,浅浅的,大叔能闻到它的腐烂味,如此肮脏,如此令人作呕。
“大叔,你看这只鸽子还有呼吸。”
他的眼眸看向被年轻治安官挖出来的鸽子,羽毛凌乱像刚睡醒的少女,那一簇翎毛还带血,就这样昏死在自己面前。
杂货铺被毁掉的景象,像抽丝般的缠绕成一个透明的茧,一股圣洁的气韵充斥在这只鸽子的身体里,发臭了。
非常臭,跟葱蒜的臭味一样,都是植物气息而有荤腥的肉感,像从夏天跳舞会上头发里发泄出来的。
但在靠近年轻治安官时,他左耳的黑曜石耳环于阳光的照射下,震荡出斑斓的色彩,他的鼻子嗅了嗅周围,显然是没闻到那股恶臭。
“你怎么了,大叔,是早上在酒馆里喝酒了吗?”
看大叔一脸囧样,只手提着鼻子,像斗败的公鸡垂着鲜红的鸡冠,年轻治安官疑惑的在他身边走来走去。
空气中弥漫着马鞍肥皂和炊烟袅袅的味道,还有发霉的货架的怪味和呼吸的酸腐气息,甚至连他的脚步声都成为催命的钟声。
“太臭了,这比隔壁老奶奶的裹脚布还上头,不行,我要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大叔实在被熏的受不了,头也不回光速逃离杂货铺,嘴里还不断咳嗽。
他巡视着外面的人群,看着看着,喉咙里就更加难受,如反倒的船桨,在声带的震颤下反复拷打,只好先拿出一灰白的手帕,弯下身呕吐出自己的不适。
“先生,还请先用这个吧。”
如此优雅的身影,脚踩白光,一只手被绣有金纹的薄衣覆盖,没有任何装饰刻纹的手帕递到大叔的视线里。
“多谢。”大叔挺直了腰板,肩披蜡银鹰头也高高在上昂视着这位散发柔和气质的男子,很有礼貌接过他的好意。
君玮点头一笑,他望向被破坏成这副模样的杂货铺,屏息呼出热气,握紧的拳头渐渐放缓,如星辰璀璨般的眸子红光缭绕,像是即将陨落的星神所发出的最后一声惨叫。
大叔闻了闻,清爽的手帕与商店里装饰精美,充满铜臭味的手帕不同,虽并不好看去,甚至有点庸俗,但却把他想要拼命呕吐的堵塞感给巧妙的化解了。
而且自带一种花香,身为资历较长的治安官,大叔难免会对眼前这个总把微笑挂在脸上的男子产生好感。
“尊敬的治安官先生,我的那位朋友还活着吧?”
君玮颇具礼貌的问道,反倒让大叔有点不知所踪,整顿了下自己应有的庄重气质,他把手帕归还回去,清嗓一声。
“很遗憾,我们在杂货铺没能找到任何活着的东西……”
思绪流转的大叔忽然感到一股刺骨的冰凉,惊慌的抬眼一看,君玮的手正握在他的肩膀,冰冷的微笑强迫他改口。
“但如果说你的朋友是那只鸽子,那么它现在还活着……”
现在君玮的心情,就是一头力大无比的活生生的猛兽,驾驭它的锁链险些断掉,必须给它牢牢戴上嚼环,不然,它就会制服君玮仅有的理智。
“这样啊,那就有劳治安官先生了,能否让我进去看看我朋友的伤势呢?”
君玮温柔的说着,让大叔为自己捏了一把汗,蜡银鹰头已有五个手指般大小的洞口,是他凭借自己的肉身力量活活抠出来的。
“可以,当然可以,先生。”
他忙连连称好,大叔生怕惹火了这位强大的陌生绅士,手臂上还残留着酥麻感,那种劲道的气韵似乎仍在他身上游走。
“店主,进皇城采购货物吗?”
年轻治安官直接走出堆满灰尘与木板的杂货铺废墟,他虽然被地榆花铃整出心理阴影了,但对于君玮这样一位优雅的男子,他还是很乐意交往的。
“嗯,顺道来看看老朋友,只是没想到前脚刚走,他赖以生存的店铺就这么被人毁了,实在是令人心痛。”
君玮平静的说道,怒火平静的燃烧,他眉头一展,视线挪到躺在年轻治安官怀里的贪黑鸽子。
圣洁的白光在君玮掌心中出现,十字架上的天使挣脱布满荆棘的锁链,蒙眼的她张开怀抱,以母性的姿态将鸽子纳入拥抱。
有种……现在很难,但是目之所及皆是光明,仿佛沐浴其中,被温柔地包裹着,很舒坦甚至有点依恋的感觉。
只一瞬,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大叔和年轻治安官不可置信的眨眼后,一切归为平静,周围的人群仍在一言一语的吵闹,只是在君玮的安抚下,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去。
什么天使虚影,这似乎都是他们一时的幻想,就连他们也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眼前这位平凡无奇的花店老板,就是过去的天使。
“老朋友我就接走了,它伤的有点重,需要去我的花店尽快治疗。”
“这次谢谢你们的救助,如果没有你们,我大概会后悔一辈子吧。”
“所以,有什么忙我能帮上的,还请不要吝啬开口。”
第118章 鸽子
他的话轻,但极具力量,大叔仿佛看见了,那侧着身屹立在黑色天空与灼热荒原之间,好像沐浴在末日的火光中,连空间都被那深沉的气韵给扭曲了。
那火光中的断裂羽翼,毫无疑问是圣帝亚多利大陆信仰的天使!
无法用言语描绘的神话般的激战,只有塌陷的天空与流出熔岩血泪的大地的哀嚎,此刻却在与他们像个平常人讲话一般。
荒谬绝伦,脑中处理信息的速度已然跟不上思考的速度,大叔愣在原地,机械般的点了点头。
在君玮鞠躬后准备离开时,年轻治安官突然脱口说出,一句不带思考的话,一旁的大叔瞬间脱离宕机状态,危机的信号钻入大脑。
“您可曾信仰过天使,店主?”
拿出手帕,直接堵牢年轻治安官不老实的嘴巴,君玮回头,眸子平静至令他的心砰砰乱跳,只得回以尴尬的讪笑。
“没有,孩子,信仰天使并不会给我带来任何实质性上的收益。”
“听着,年轻的治安官,所谓的天使只是人们心中最美好的一部分,人人都可以是天使,人人都可以成为自己的天使。”
说着,拥有俊俏面容的君玮以垂暮老人的目光看着求知的年轻治安官,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就像勇者拔出了圣剑,战胜了魔王,成为人们心中的大英雄,但是剑赐名勇者,还是勇者赐名剑,这要让你自己去寻找答案。”
“说白了,我从未信仰过任何天使,我坚信的东西,唯有手中三尺长剑。”
一甩袖,君玮的影子慢慢消失在人群中,在大叔和年轻治安官的眼下,渐行渐远。
“小子,你认识这位先生吗?”良久的沉默后,街上又开始热闹起来,大叔突然开口,如一滴冰水没入沸水,将独自喃喃的年轻治安官的思绪蒸腾。
“师傅和我去过他的花店,店主的为人很好,无论身份,对任何人都保持最基础的谦卑。”
“只要进入了他的花店,就会享受同等的待遇,甚至好像还和霍格兰骑士长有过交集。”
年轻治安官回忆道,在谈到君玮时,左耳的黑曜石耳环愈来愈频繁的闪着光。
而那些看热闹的人分成两股人流,在楼梯上川流不息的上上下下,连宽阔的大广场也被挤得水泄不通了。
呼喊声、笑闹声响成一片,门口、窗口、屋顶,人群开始做着一开始的事情。
“原来还有这么一位注重礼仪的先生,想必他祖上一定是历史悠久的古老贵族吧。”大叔感慨道,轰鸣声中,伴随着大地的震动,华丽的马车驶过。
马车门开,柔软的绣花绿纱袖从手腕轻轻滑落,露出嫩笋般的手臂。
一张笑容荡漾的面庞,随着轻捷的步子不停地旋转着,那飘逸的袖角、裤裙如阵阵绿风、绿烟、绿雾。
一位身着圣帝亚多利学院校服的女子,如水一样,慢慢地流着,流着,永不停息,站在大叔面前。
两三孩子在马路旁,于人群中,于回忆里,笑着,哭着,于童真中笑,于无忧中哭。
“见过长公主殿下。”
大叔和年轻治安官齐齐单膝跪地行礼,头低着,只能看见爱莎莉亚那双穿过膝长袜与坡跟鞋的玉足。
长公主金躯娇贵,现在这个时间段应该在皇宫里处理政务,怎么会在这最寒冷的时刻,来到一家杂货铺?
大叔摸不透爱莎莉亚的心思,他认为,那耀眼的白光流星不足以让圣帝亚多利的长公主出宫,这点小事治安官会处理的,再不济还有奥兰德骑士教团和圣骑士。
“刚刚那个身穿金纹白衣的男子往哪个方向走了?”
“好像往皇城外的方向离开了,长公主,我方向感不好,请您宽恕我。”
大叔起身,猛然朝后退了几步,他浑身打哆嗦,险些惊得晕头转向,震惊像疯狂的弩箭一样袭击着他,他信口说出来的话,都像是人在愁极时捅上心头的叫声。
只见贵为长公主的爱莎莉亚气喘吁吁,一双蓝绿眸燃烧玫瑰色的火焰,如此浪漫,傲人的胸部晃动,嘴巴痴痴地笑着,还流淌着晶莹的口水。
“长公主,长公主,在听我说话吗?”
她脖子上的汗珠溢满清香,那迷离到像有无数圆圈重叠一般的瞳孔,大叔在爱莎莉亚面前摆手,得到的只有她痴迷的傻笑。
包括爱莎莉亚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一个名字,已有妻子的大叔这才迟钝的反应过来,这和当年意气风发的自己一样,陷入名为恋爱的无底洞泥沼之中了。
“谢谢您,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等等长公主,我……”
待他正想打断爱莎莉亚的幻想,两眼泛桃花的她已登上马车,车夫扬鞭就请大叔吃了一嘴灰尘,似一个彻底失去闸门的火车头,朝皇城大门扬沙而去。
那股呕吐感又开始翻涌上来,大叔面色一僵,洒脱的金发顿时被封吹断了腰,倒栽下来,他跪在地上狂吐一些彩虹浆糊。
“忘记告诉你了,大叔,长公主已经提前把这个月的政务处理干净了。”
年轻治安官似乎很乐意看到大叔吃瘪,他丝毫不掩饰,嘴角一勾嘲讽般笑道。
“至于原因,好像是由于她最近宣布已经有恋爱对象了,这可让不少公子哥都用几千玛门悬赏那个该死的神秘男子。”
“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还真有人不惜花巨额玛门,悬赏其的家庭地址。”
“如果不是提前见识过店主那超脱人类范畴的气韵,我肯定会匿名举报,狠狠诓骗那群公子哥一笔。”
可是大叔还在呕吐,胃酸在身体内如海浪般翻涌,耳边只有自己的咕噜声,眼前只有一团不可名状的彩虹呕吐物。
“差不多得了,大叔你别死在大街上了,来,把手给我,我带你去医院。”
“啧,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没让你吐我身上啊!”
…………
花店中,最抢眼的是那一片纯白的地榆花,在地榆花的身旁,花店的一隅,是一束蓝色鸢尾花。
地榆花铃推着南瓜轮椅,仔细为每一株花浇水,哼着从阿忒勒斯报社里学来的小曲,蓝色的眸子平等注视着每朵盛开的花。
店里仿佛洁白的教堂,放了许许多多的地榆花,屋子收拾得很整洁,若有人走进去,就会被那温馨的气氛所包围。
“爱是邂逅一朵花的心情,可惜,木头脑袋的主人是不会懂的。”
看向花店角落里的蓝色鸢尾花,地榆花铃炽热的心难免冷却下来。
很多人心底,都深深种着一个花店的梦想,不需要很大的地方,只需要一个宁静,舒适,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角落也并不介意。
是的,她也一样,被君玮赋予情感的她,也同样渴望赋予他人情感。
同时,门顶上的花铃响了,一阵急促而又熟悉的声音从窗外撞了进来。
“花铃,我要救一个朋友,麻烦准备好一些地榆花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