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霍明端小，跑完时，牵他跑的那个家将让他先歇会儿，看他们操练即可。

霍明端点头，谢过了他后便在场边边做拉伸放松边看他们练功，陆稼轩也悄悄溜到他身边，凑他耳边轻声给他介绍。

校场兵械不少，刀枪剑戟斧钺勾叉都有，家将们都有自己惯用的兵器。陆稼轩带他一一看过，介绍得很详细，听得出来他对这些兵械都很了解，也给很多兵械做了改进，更适合家将们用或者更符合他们的审美喜好。霍明端听得眼睛闪闪发亮，看陆稼轩的眼神终于带上了钦佩，把陆稼轩得意坏了。

校场很大，边上有沙坑、水塘等障碍，霍明端很奇怪，校场上为什么会出现这些障碍。陆稼轩告诉他，这是模拟战场环境，他们家的家将们都曾在疆场厮杀过的，也有可能还回到疆场，所以平日的训练必不可少。话还没说完，已经有家将扎紧了衣服往地上一趴，匍匐着穿过水塘，飞快地跃过沙坑，往前面一堵一人多高的墙冲过去，一眨眼的功夫，就攀上了高墙，翻身从墙上跃下，跑到兵械架上找到自己的兵械，和早就守在校场中央的家将们战到了一处。

校场上刀光剑影交错，看得人眼花缭乱，霍明端从没见过这么激烈的厮杀，顿时看呆了。陆稼轩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给他介绍讲解，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一场厮杀结束，霍明端也从呆愣状态中醒来，目光紧紧跟着先前牵着他跑的家将，他身上衣裳已经汗透了，贴在身上现出肌肉鼓胀的轮廓，肩上扛一把长刀，看上去更威猛了。他下了校场，放回了长刀，又转到另一侧。

霍明端着了魔似地跟在他后面，看他捡起地上的粗麻绳往树上一甩，挂在树杈上，然后在腰上打了个结，手脚并用开始爬树。明明是魁梧的身材，爬树却跟猴子一样灵活，从这棵树上飞快地荡到另一个棵树上，只听到几声树叶摇动发出的沙沙声，别的声响一概也无。

“这是谁？好灵巧的身手！”霍明端一扭头，看到陆稼轩就站他旁边，便指着那个人问他。

“缠黑色腰带那个？我们家将的头儿，因为五行缺土，所以单名一个垚字。”陆稼轩原本以为他看的是陆垚旁边的陆猛，毕竟陆猛身材高大魁梧，头发胡子都带点金色，远远看上去活像只金毛猴子成了精，任谁第一次看了都挪不开眼，没想到他盯的竟是玉面狐狸陆垚。看样子，霍兄弟也是个颜控啊。

“我能跟他学吗？嗯，我是说，他收徒弟吗？”

“你倒是会挑人。”陆稼轩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记，笑道，“不过挺巧的，我们家的教官前段时间回家侍疾去了，家里操练都是他带，只要你来他肯定会教你的。”

“那我天天来。”霍明端点头如捣蒜，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我姨娘常说男子汉要宽肩窄腰大长腿，可甜可盐可耍宝，上得了战场，下得了厨房，写得了文章，洗得好衣裳，难得碰上个好老师，我一定跟着学。”

“你姨娘？”陆稼轩顿了顿，又说，“这要求可真不低。”

霍明端嘿嘿笑，不过等陆垚折返回来，他却并没有上前。陆稼轩不解，他偷偷在陆稼轩耳边解释：“我得好好表现，等他注意到我了，我再求教拜师，把握也大些。”

“你这小屁孩，想得还真多。”陆稼轩伸手想敲他脑袋，可没等他敲下去呢，霍明端拉起他往一边跑。

就在陆垚对面的大树底下找了块平整的地方，霍明端拉着陆稼轩趴地上做俯卧撑，边做还边讲要点：“注意身体保持从肩膀到脚踝成一条直线，腰腹挺直，注意呼吸节奏，下放时吸气，推起时呼气，一......二......”

他们怪模怪样的动作吸引了家将们的视线，许多人都过来看热闹，成功把陆垚也吸引了过来。霍明端眼睛扫到陆垚来了，立刻绷直了身体，做得更卖力了。

一组八个，陆稼轩有点不习惯，直接趴地上了。霍明端把他拉起来，让他靠着大树歇息一会儿。边上围着的家将们纷纷上前，问他这是什么功法，陆垚也饶有兴趣地看了过来。霍明端笑眯眯地回答：“这叫俯卧撑，也叫伏地挺身，能锻炼到全身的筋肉，结合引体向上一起锻炼，效果更佳。”

“什么是引体向上？要如何做？”

陆稼轩咳一声，插话道：“就是握着把杆把自己挂起来，嘿嘿，谁过来搭把手把霍小爷举起来，让他做个给你们瞧瞧。”

家将们听了，都争着上前，陆猛一马当先，单手就把霍明端高高地举过头顶，粗着嗓子问：“霍小爷，还要再高一点么？”

陆稼轩哈哈大笑，霍明端瞪他一眼，指指前面的树枝。“麻烦您往前走两步，就前面那根树枝那，可得等我握稳了树枝您再撒手啊。”

陆猛嘿嘿一乐，大步一垮就到了树枝下，等他说“好了”才放手。霍明端挂在树枝上，轻轻调整了下呼吸，等气喘匀了，深吸一口气，肘关节向前，背部发力，身体微微后倾，一边缓缓地吐气一边用力往上升，使胸部接近树枝，到最高点时收紧肩胛骨，稍作停留后下放还原，叫陆猛：“劳烦大哥接我下来。”

陆稼轩啧啧有声，等他下来了，拉过他来朝着众人笑道：“我这小兄弟不错吧？以后大家一起出晨功没问题吧？”

众人轰地笑了，陆猛笑得胸口一震一震地，霍明端只觉得自己耳朵嗡嗡的。陆垚过来把人轰走了，陆猛还不肯走，被他一脚踹在屁股上，陆猛那么大的个子愣生生被他踹得踉跄了下。陆垚冲霍明端微微点头，问：“你这应该有一整套的家传功法吧？”

霍明端犹豫了会儿，点点头。姨娘教的，她老家人练的健身操，应该、算吧？

“那便不要轻易把其中的奥妙讲给旁人听，免得被旁人偷学了去。”

陆垚神色温和，霍明端听明白他的意思，心里的好感更添了一重，摇头笑道：“没关系的，姨、我家人说这叫健身操，强身健体，她们老家那儿人人都可学的，不需要保守什么秘密。”

“原来如此，是我小人之心，多管闲事了。”陆垚应了声，没再说什么，抬头看一眼太阳，招呼家将们解散，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带着家将们回去了。

等他走远了，霍明端收回视线，望着陆稼轩问：“我是不是弄巧成拙了？看陆头领的神色，好像并不喜欢我。”

“嘿，你以为你是金子呢人人都喜欢你？”陆稼轩翻了个白眼，率先转身往外走，看霍明端还没跟上来，就停下来等他，跟他解释，“陆垚话很少的，他更看重行动。想让他教你，你只要每天认认真真练习就行了，天长日久的，不止他，保不定我爷爷都会指点你一二。”

“真的？”

“我骗你干嘛？武将多讷于言而敏于行，你慢慢处着就知道了。”

霍明端这才放下心来，心一松，身体上的疲累就泛上来了，从没跑过那么久，他腰酸腿疼的，有点遭不住。

陆稼轩带着霍明端回自己的院子，扶着腰拖着腿，一副饱受摧残的模样，嘴里却唧唧呱呱个不停：“那树枝太粗了树皮也硬得硌手，我看你手都握出血印子了，等会我给你弄个架子，包你以后抓起来舒服得很。”光架子的样式一连想了四五种，还追问他喜欢哪一种。

又问：“你说你早功还要读书，书带来了没有？”

霍明端摇头：“你只叫我陪你练功，我不知道你也要读书啊。”

“切，我才不读哪些佶屈聱牙的书呢，我是为你，你要读书早上的功夫便耽搁不得，实在不行，读会儿《论语注解》呗？”

回到院里，陆稼轩带他进自己书房，让他到书架上自己挑书看。

他的书架上堆得倒是满满的，只是多是算学方面的，还有很多墨家和兵械方面的书籍，还有全套的《农政全书》，唯独没有经史子集，真的是一本也无。

霍明端无法，只好去他房里拿了《论语注解》出来细读。

不多时，陆稼轩从里间房里出来，脱掉了粗布练功服，换上了淡绿色纱罗圆领袍衫，头发湿淋淋地披散在肩头，一边拿着巾帕擦头发一边催他快去沐浴更衣。霍明端很窘，连连推辞，说要回家去，他便不高兴了，脸险些贴到霍明端脸上问着他：“就这么跟我生分？我说拿你当自己亲弟弟，你以为我扯谎呢？在我家练一早上功，身上都湿透了，哪能衣服不换一身饭都不吃一口就走？”

往常见陆稼轩，他都是和和气气乐乐呵呵的，霍明端没料到他会这么生气，只好哄着他：“从来没人邀我去家里做客，我也不懂哪些事该做那些话不该说，我说错了做错了，你别生气教给我知道，我明白了下次就不会再犯了。”

陆稼轩一想也是，他长这么大，唯一的一次出门还被拐子拐了，也真够可怜的。于是不再生气，跟他重新说了一遍：“在我院里你就当在你家偏院一样，自在一点，想干嘛干嘛，听明白了没有？”

霍明端点头，咧起嘴笑。

陆稼轩拍他一记，一指里间的屋子：“去吧，洗了澡出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