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有半米深的脏水，腐败的菜叶，油污漂浮在水面之上，随着荡漾的脏水散发出阵阵恶臭，下水道两边的墙壁上悬挂着相对的两排油灯，当他们淌水走着时，哗啦啦的水声激荡在墙壁上，阵阵回响起来，此时荡漾在水面上的油污，腐败菜叶像是聚集在漩涡中心的黝黑影子，在他们双腿脚转悠。他们前行了一百米，突然停了下来。

前方脏污的水面之上悬浮着一具女尸，她穿着的长裙悬浮在水面之上，她的长发垂落在水里，脸浸在水中，像是在水中浸泡了有些时候，她的躯体像是肿胀的气球，随着缓缓波动而来的脏水向他们漂来。

“啊！”李乾震惊地叫，“怎么有一具女尸？”

朱庆之扭头瞪着他，“鬼叫什么？”他吼，“这他妈算什么？”

女尸缓缓漂过李乾的身边，女尸的浮中，苍白的手触碰到李乾的腿上，李乾低头看去。透过水面看到女尸侧脸的一只眼睛圆瞪着，黑眼珠已经苍白，她张开的嘴里正有蚊虫的幼卵浮游，淡淡的血从她鼻孔流淌出来的时候，一股腥臭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

李乾握紧拳头，皱紧眉头，他想:“这个女人一定遭受李光明团伙迫害而死的。”女尸缓缓从他身边飘走，漂到油灯幽暗的光影下。“又是什么原因，让李光明团伙痛下杀手呢？”他继续想。

朱庆之突然停下来，他转身面对李乾，“还看什么看？”他皱紧眉头说，“还不快点跟我走！”

李乾的思路中断，当他看向朱庆之时，他忽然看见朱庆之的面色变得青紫，一双眼睛像是圆球一样鼓冒出来，然后他那张着的嘴中快速长出两颗獠牙，他的行动也变得迟缓，就在他转身，挥手那一刻，他的身子仿佛忽闪忽闪的纸片，他的手突然长出毛茸茸的黑色长毛出来。

他想挥拳打他，却抑制住心情，他说:“我这就跟上！”然后握紧拳头，快走了两步，到了朱庆之身后。他挥起手，向朱庆之的头发抓去，他的手到了他头发前，突然停下。他面色铁青，他想:“现在把他打晕带走，会耽误组织安排的任务。”他把手放下，然后憎恨地盯着朱庆之的后脑勺，“早晚把你们这样的魔鬼一窝端了！”他继续想，默默跟着朱庆之到达目的地。

他们走进洞口，洞里的水暖，光纤紧贴着墙壁，李光明躺在草垫子上，他身边一个矮小的中年男人坐在他身边，他身上盖着毛毯，手里拿着一打漂亮女人的照片，每翻看一张照片，瞩目看时他都会淫邪地笑，这时他短小的五官，像是拧巴的麻绳一样扭曲在一起，而他那粗糙的大手却搭在女人的照片上，用力的揉搓女人漂亮的脸蛋。他们走到对面坐下。

对面水暖管子上悬挂着女人的内衣，当李乾看向这些内衣时，身材矮小男人警惕地上下打量他，然后站起来，把内衣拿在手里，踹入怀中，末了，像是怕他抢夺一样，捂紧胸口，到了这时，才发现这个矮小男人身高只有一米二三，四肢粗壮，站着时，他的双腿o型。他坐回草垫子上，然后又拿着女人照前翻看，李乾震惊地看见，有些女人照片有异样，她们身上捆绑着绳索，她们眼中都流露着惊恐的神色。

“金永男，崔始兴没回来么？”李光明坐起来，扭头看着矮小男人说。

到了这时，才知道这个侏儒叫金永男。他没有看李光明，而是继续翻看着女人照片，“没回来！”

李光明皱紧眉头，把他手里的照片打落，照片散落一地，金永男一边蹲着捡起地面上的照片，一边嘟囔:“这可都是行走的钞票啊！弄丢了一张都不好办啊！”他把照片捡起，照片上沾染了灰尘，他淫邪笑着，把照片上的灰尘掸干净。

李光明鄙夷地瞅他一眼，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根香烟点燃，当他抽烟时，他仰靠在水暖管子上，仰望着对面的墙壁，“行走的钞票？哼，……昨天你还弄死了一个女人，”他说，“你也不嫌麻烦，现在我们把这些女人带到韩国去，这需要花多少钱呐！”根据崔始兴反映的情况，蛇头明确表示偷渡一个朝鲜人，需要二万人民币，而十个女人就需要二十万人民币，二十万呐！在1991年可是一个天文数字呢！想到钱，他觉得有刀子在剜他的心。

“大哥，”金永男说。“能不能别提那个小婊子的事儿！”

朱庆之哈哈笑道:“怎么？就信你杀女人，还不信大哥提了？”他的脸阴沉下来，“你他妈办事拖泥带水，不干净，杀了人，像是丢垃圾一样丢弃在下水道的脏水里了，什么尿性？”

金永男低垂下头，一会儿瞥眼看看李光明，一会儿又盯着朱庆之看，看了一会儿，他斜倚在水暖管子上，“你们以为我想杀她，”他恨声恨气地说，“我想舒服，她他妈的不让，老子生气，失手杀了她。”

朱庆之嘿嘿奸笑；李光明轻蔑地撇嘴笑。李乾面色顿时阴沉下来，他横瞪了金永男一眼，看见他噘着嘴，眼中流露出不屑。他暗骂:“什么脏污的狗屎东西！”然后闭上眼睛。

金永男抽出一张照片，递到李光明眼前，“大哥，”他说，“你不找个女人快活快活？”

李光明看见照片上的女人身材矮小，样貌普通，他撇嘴说:“去去……去一边去！”

金永男识趣地把照片拿回来。

这时洞口外哗哗啦啦响起水声，李光明闻声看去，洞口水面之上荡漾着一圈圈的涟漪，巨大的身影像是黑幕一样投射在水面上，他压低声音说:“庆之，你们回来时发现有人跟踪了吗？”

朱庆之小声说:“没有。”

李光明还是从腰间掏出五四手枪，刚要站起身，却又扭头看着金永男，“别傻愣着，去看看！”

金永男不情愿地嗯了一声，然后掏出手枪，猫腰走到洞口边，背在靠水暖管子上，探出头去，他叫嚷:“崔始兴，你他妈吓死我了！”

只见一个身材中等，五官扁平，头颅硕大，四肢短小而强壮，穿着一件黑色衣服的年轻男人站在了洞口，“你怕啥？是我！”他说，走进洞里。

“快点过来，崔始兴！”李光明。

崔始兴走到他身边坐下，不急于说话，而是掏出一根香烟抽起来。

“蛇头怎么说的？”李光明继续问。

“蛇头反悔了，他要求咱们每个人再加五千。”他抽了一口烟，眼神中流露出憎恨的神色。

“每个人要二万五？”

“是，他们临时改变了价格。”崔始兴啐了一口唾沫，嘴角撇得很高。

“坐地起价……他妈的，……太黑了！你答应了吗？”

“我这不是回来跟大哥商量嘛！”

李光明痛苦地低垂下头，双手抱住头颅，沉思一会儿，然后厉声说:“哼，就给他们，让他们拿着钱买烧纸去吧！”

朱庆之急忙问:“偷渡南韩的时间约定好了么？”

“约定好了，今晚后半夜一点钟。”

李光明抬起手腕看表，现在是前半夜十点，距离后半夜一点钟已经不远了，他皱紧眉头，嗫嚅:“时间紧！咱们该动身了！”他站起来，带着几个人走到洞穴深处，押送着十个五花大绑的女人，一同走到下水道，然后沿着下水道一路前行，来到一处井盖下面。

李光明先从下水道爬了出去，然后站在井盖边上观察，看见没人，他叫其他人上来，接着他们分别上了四辆面包车，直奔津城去了。

车窗外乌漆墨黑，四周的景物仿佛移动的黑布快速闪过，李乾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他身边的崔始兴驾驶汽车跟着前面的车，后排座位上坐着捆绑结实的女人们，李乾想:“要不是罗林同志想的周到，提前在我身上安装窃听器，跟踪器，今晚还真让他们跑了！”四辆汽车行驶到津城郊区海边停下。由于没得到李光明的命令，所以谁也没有下车。都静静坐在车里。

前方波涛汹涌的海面，在皎洁月光的照射中上下沉浮着，海浪哗啦啦冲刷着岸边的礁石，远方的灯塔仿佛世界尽头守夜人手中提着的油灯，发出微弱的灯火点亮通往地狱的大门。

李光明看着看着起伏的海面，忽然看到海面上闪现出一幅画面，女人们几乎都穿着金衣，男人们也穿着金衣，他们扭动着身躯，像是魔鬼一样乱舞，然后相拥在一起抚摸着彼此的身体，他无声地笑了，紧接着天空飘下来一个个金色的钞票，他伸出手想把所有的钞票都抓在手心里，他的手指却碰触到车窗玻璃，他眼前的景物回归现实。他的脸顿时变成绛紫色，他抬起手腕看手表，此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