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高本来不太认得洗干净的艾玖，但失血过多视线模糊下，艾玖如今的模样跟从前脏兮兮时重叠。

所以他一下能认出来。

“是你！是你故意引诱我们住到破庙里去的！你这个祸害，我要杀了你！”

艾玖猝不及防，反应慢了半拍，被他猛地扑倒在地。

大高牛高马大的，野兽般压住艾玖，用没受伤的手狠狠掐住艾玖脖子。他理智在丧失边缘。‘山鬼’袭击啃咬带来的心理阴影、手腕鲜血止不住涌流的恐惧，双重打击之下，他亟需一个泄愤口。

而艾玖偏生那么巧撞上来。

“你害死我兄弟，害我废了手，给我死！”他怒吼。

“放开我！咳咳！救命！”

艾玖拳打脚踢挣扎，被掐得小脸涨红。阿路惊呼，反应过来赶紧帮忙扯开大高，然而不知是谁不经意推搡到大高受伤的手腕，大高双目瞪大，惨叫一声。

竟当场痛得昏厥过去。

“老大！”

大高同伴也是乞儿，忠心耿耿跟着大高混迹好几年，见老大被人打晕，又看清艾玖就是之前住在破庙的小女娃，于是勃然大怒。

“你这个女娃好恶毒！你黑心肝不得好死！”他拖着流血的腿扑过去。

“啊！”

艾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他用力揪住头发往上拽，头皮都疼到发麻。阿路想把人拉开，哪知这人凶悍得很，仗着身高去撞他。

三人拉扯着通通跌下。

“姐姐！”

蓦地，一道灵活的身影迅速靠近，擒住这乞儿的手腕，出拳往他手肘麻筋击打。

乞儿只感觉半个身子突然麻痹，手不觉松开，倒下去。

“你怎么样？”

来人焦急将艾玖扶起，艾玖捂着头皮抬头看，是梁永齐。

她眼角有些泛红，紧紧抓着他的手，“你怎么出来了？”

梁永齐是出来买弓箭丝弦的。

献给木材店的方法让他白嫖到两根好木，所以他打算如法炮制，也去丝弦店里碰碰运气。路上听见嚎叫声说山鬼吃人，本不打算理会，突然想到什么，这才折返。

没想到，却看到艾玖被人欺凌的画面。

他见艾玖梳得漂亮的辫子此刻松散凌乱，眼底含着惶然的水雾，脖子上甚至有一道极为明显的手印淤痕。

他胸腔怒火陡然升起，扭头，抡起拳头要往那乞儿身上砸去。

那乞儿认出梁永齐，想起那晚被打得落花流水的惨状，慌忙抱着脑袋后退。

“不要！冷静点！”艾玖拉住梁永齐。

梁永齐满脸怒容，“这种事有什么好冷静的？难道等你被人弄死再还手吗？”

他顾不了这么多，他现在就要打回去！

他们的动静太大，不仅惹来围观群众，更是将巡逻的捕快也给惹来了。捕快边走边高声道，“都干什么呢！出什么事了？”

艾玖脑袋嗡的一声，下意识挡到梁永齐面前，低声道：“你快走。”

梁永齐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要赶他走？为什么？

艾玖急得不行，“你在德永镇没有户籍记档，让官差发现是会被强制驱逐的！快走!”

“可是……”

“没有可是，快！”

艾玖一把将他推开，揉揉眼睛，朝两位捕快跑去。

“官爷！救命啊！有人要害我！”

她在转移捕快视线，给梁永齐逃跑的机会。

梁永齐明白她的用意，咬牙，悄悄遁走。

“这是怎么了？怎么竟死了人？谁在打架斗殴？！”

捕快们走近一看，见一名男子倒地不起，手腕流血不止，另一名男子腿部有伤，神色惶然。多少年没出过大案子的德永镇居然青天白日里有这等血腥场面，顿时勃然大怒，仓啷啷拔出佩刀。

“没死！他没死！”

阿路爬起来后第一时间去看大高的伤势，探过鼻息，虽微弱，但确实仍有呼吸。他大大松口气，连忙高声道：“两位官爷，他只是失血太多昏过去了，没死，但必须得马上就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捕快们怒目而视，“你是什么人？这两个人的伤势跟你有什么关系？快快说来！”

阿路举手道：“两位官爷，我是善春堂的药童，刘大夫被大老爷叫去帮忙治理七宝村时疫，留我在医馆看门。方才我听到外头有人喊救命，出来查看时，便看见这两位身受重伤。官爷，此事与我无关啊！”

老百姓本就怕官差，尤其德永镇多年贪官恶吏淫威之下，更无人敢出头，生怕一个冤假错案，把自己搭进去。

所以阿路连人都不敢救，第一件事便是赶紧将自己撇清。

德永镇是贫瘠小镇，镇子上总共只有三家医馆，善春堂刘大夫妙手仁心，也是有一定名气的。

大燕国情积弱，百姓生活多困苦，有治病救人手艺的医者大家一般都敬重几分。官差们再横行霸道，总有小病小痛的时候，因此大多数情况下不会去刁难医者。

况且刘大夫去治理七宝村时疫一事，在衙门当差的基本都知道。

所以听到阿路说是善春堂的人，凶神恶煞的表情顿时缓和几分。

他们扭头看向腿部受伤、正惊惶抱着头的乞儿，喝问道：“你！快说说，究竟发生什么事？这个人是你伤的吗？”

又看向艾玖，质问道：“你又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谁打谁？！”

寻常老百姓姑且对官差退避三舍，处于社会最底层的乞丐自然更要畏惧官威，早已吓得哆嗦不已。

亮晃晃的刀搁在眼前，随时会砍上来，乞儿只觉得肝胆俱裂。

慌不择路时，手已经伸出，指向艾玖。

“是她！”

他咽了咽口水，颤声道，“是她心思歹毒，她明知道那深山里有‘山鬼’，还引诱我们住到山里去。官爷，都怪她！是她害得我们被‘山鬼’袭击，丢了半条命！求官爷为我做主！”

“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番话简直无赖又恶毒，艾玖气得胸口起伏，“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别血口喷人！”

她两眼含泪，扑通朝两位捕快跪下，“两位官爷明察，明明是他们突然发疯追着我打，这里所有人都能为我作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