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大公子也明白，此事根本瞒不住，迟早想要分一杯羹的人，都会到德永镇来。

所以他很聪明，一开始便没想着要独吞这口大生意，而是仗着自己先到一步，想要与德永镇当地富绅们联合起来，一起啃下这块大蛋糕。

有句话说得好，青龙不如地头蛇。郑家和梁家在京城能横着走不错，可来到这样的偏僻小地方，总是要忌惮三分。

尤其他有内部消息，知道德永镇官吏贪污腐败已久，而朝廷又派了人下来考核政绩。政权变更之际，他行事便更要谨慎几分。

毕竟，士农工商，明面上，他是不敢与官斗的。

也因此，竟给梁永齐聪明偷听窥知到这件大事。

“姐姐，德永镇扩建，周围的村落会划入德永镇，此事官府尚未有正式宣告，可现在所有富绅们都准备好要囤地。如果我们能在这次扩建里拿到几块好地，待德永镇打造成第二个淮西码头，那我们日后便是天天坐在家里数钱玩的好日子了！”

梁永齐说完整件事，还是十分兴奋，兴奋得好似金山唾手可得。

好吧，艾玖承认，他说的话确实让人很心动。

这不就等于现代的拆迁嘛。先低价买拆迁地，等正式文件下来，这块地就会成为天价香饽饽。

届时，不知多少人等着要抢。

打的是一个信息差。

毕竟古时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朝廷有什么宣告，靠的是一匹快马。快马再快，传到德永镇这种小地方，也至少要一两个月。

等一两个月后，那些低价卖掉土地后的农民知道后，再来哭嚎已经没用。

艾玖很淡定，淡定地发出致命三问：“买地的本金呢？你有钱吗？你买得起地吗？”

梁永齐自然是买不起的，他身上也就只有艾玖给的那几个铜板。

“会有钱的！我今日去木材店，那老板按照我说的法子，三天售卖量比从前涨了六成！他高兴得直接给我送了两块好木做弓箭。所以，只要我多想出这样的好点子，总能骗得他们愿意给我酬金。有酬金后，我们就能买地！”

木材店？

艾玖回头看了看，哦，该不会艾乐拿回来那两根木头，是他所谓好点子赚来的吧？

“你用了什么好点子？”她好奇道。

梁永齐自豪道：“绝世的好点子！他店里有许多卖不出去的木制品，我便让他以捆绑售卖的方式，在花费总价达到一定价钱后，只再加两文钱，便可赠送一张椅子，外加亲自送上门。”

还有那张给陈府定制的床。

他在了解到是给陈府那即将纳入门、出身青楼的小妾定做后，他让老板直接按照青楼的床进行仿制，只不过用金粉替代寻常描边，使得床架子看起来金灿灿的又贵气又耀眼。

小妾的床，自然不能比正室华贵，所以木材仅仅是中等楠木。仿青楼样式，是因为两人结识于青楼，同样的床，自然会有同样的恩爱效果。

至于为何用金粉铺描，则是看中了陈老板那暴发户的脾性，就喜欢大金大银的俗物。

陈老板收到床一看，满意得赞不绝口，直接给老板一笔赏钱。

老板赚到钱，又稳住陈府这样客户，自然也就慷慨兑现承诺，让他自行挑选两根做弓箭的好木。

艾玖听完后，也不得不承认梁永齐确实很懂得做生意，天生的生意脑子。

然而，这没用。

“你一个11岁小孩子，不是童生，不是秀才，要功名没功名，要才名没才名。没错，你这次确实误打误献了很好的主意让老板生意大好。可其他老板呢？他们难不成也宁愿相信你这样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而不去相信他们养在身边有才名和成就的心腹？小齐，你凭什么觉得自己那三寸不烂之舌，能让所有人对你毫无怀疑地相信，从而拿自己的生意冒险？”

梁永齐愣住。

他从未想过这问题。

“你想要做生意，想要买地，我是赞成的。但你总得有点能经得起质疑的技艺傍身。就像你想挣钱，那你会什么呢？打猎？你连弓箭都没有。靠你的一张巧嘴？可你是个连大名都不敢光明正大往外说的流浪儿。再者说，即便他们都信你，可买地都是百两银子起步的买卖，你确定你的点子能为你空手套白狼套个几百两银子？你没有独一无二的技艺，谁愿意往你身上砸那么多钱？钱多烧得慌吗？”

“我……”

梁永齐想反驳，却发现根本无从辩驳。

艾玖说的都是实话。

他忽然发现，他们什么也没有。

没有本钱，没有拿得出手的技艺，即便是他这身武功，也不过是武馆正常水平。

“可，可这样的机会一旦错过，可能永远难遇到。”

这或许，也是唯一一次机会，让他能够争口气，证明给那个人看，离开家后，他同样能过得风生水起。

艾玖叹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你着急也强求不来。我的建议呢，你还是勤快些将故事写完，说不定赚钱开个小店完全不成问题。”

梁永齐蔫了，他觉得自己受到极大的打击。

“姐姐，可我想要的，不是写书赚小钱的日子。”

“我明白。”艾玖摸摸他的脑袋，“小齐，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万丈高楼平地起，没有地基，再高的楼不过风吹就塌。你相信我，只要你写的故事赚到钱，我便让你们几个都去正经读书考功名。士农工商，小齐，又有功名又能经商赚钱，不比只盯着眼前千百两银子等着当暴发户的人强得多？”

这话犹如醍醐灌顶，令梁永齐豁然开朗。

没错，当年父亲便是欺负母亲商户人家出身，无权无势，所以才在婚后原形毕露，将母亲心血榨干，令母亲悔恨而死。

而倘若他能考取功名，一步一步往上爬，总有一天，他也能让父亲跪在母亲牌位下忏悔。

“姐姐，难道这次机会，我们真的就这么错过吗？姐姐不想当有钱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