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再次清醒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

他鼻尖是熟悉的檀香和雪松的味道，这让他不由得侧眸望去。

在病床一侧，陛下的香水瓶就那样打开。

方形玻璃瓶被香水映出几分茶色，正中间则是镶着高雅金边的深沉的蓝，烫金的印字落于其上，仿佛带着些冷酷的睿智。

一枚镶着黄铜的黑桃木扩香器摆在一侧。

均匀的色泽分布在短短一小截的黑桃木上，却让艾伦安下心来。

……陛下来了。

他轻轻笑了笑，抬手捂住眼睛，掩住突兀的泪意。

……记忆紊乱。

这是多少年都没再出现过的毛病，让他不由产生一丝忧虑。

艾伦眸底一沉，闭上眼睛沉入记忆宫殿。

高高的巴别塔底端列出些许细痕，些许纷乱的记忆碎片在周边萦绕，像极了圣经中扰乱人心的魔鬼，一个个掠过艾伦眼前。

当少年试图窥探高塔底层的缝隙时，无数幼年的记忆就一窝蜂的涌来，让他一时分不清身处何方……

他的眼前似乎是温莎堡地毯上破碎的茶杯，又似乎是芬芳四溢的皇家玫瑰园……

艾伦不得不强行开启大脑封闭术，这才将那些紊乱的碎片分隔开。

他在脑中筑起一道高墙，将溢出的碎片记忆尽数扔去了墙的那端，这才短暂的喘了口气。

他现在的状态称不上好。

苍白的额头溢满冷汗，修长的手指也隐隐颤抖着……

艾伦靠在床头上，冰冷的栏杆唤回了他一丝精神，又让他更加昏昏欲睡。

而另一边——

爱德华才刚应付过一群又一群来行礼打招呼的小巫师们。

这对陛下也是个难得的小挑战。

毕竟他只在艾伦的记忆里见过这些孩子，要想一时之间将这些长大的少年少女跟报告上的扁平照片对应上，还有些小麻烦。

好在交流的主要是艾伦多番提及的几个人。

比如西奥多·诺特，比如达芙妮·阿斯托利亚，比如三位学院的学院负责人，比如斯莱特林试图攀附的小蛇们……

再比如布斯巴顿热情的少女们……

爱德华很欣慰地发现，自家儿子不仅在巫师界建立了国王一般的威信，还拥有不错的异性缘。

……只是这些布斯巴顿的少女总带着些莫名其妙的慈爱。

爱德华已经被投喂了十几种饮料和二十几种面包了。

陛下很给面子地都尝了一口，剩下的杯碟碗盏在他旁边摆了一桌子。

好在邓布利多请来的古怪姐妹乐团上场了！

——这着实拯救了他！

大家都热情地跟他告别，跑去喧闹的“夜场”中玩耍了。

芙蓉是留下来的最后一个。

她显然跟艾伦关系不错，言谈间带着熟稔和不拘小节。

爱德华轻而易举地从芙蓉的态度中了解了这位小姐同自家儿子的相熟程度。

但他已经在铺陈话题，准备告辞了。

至于他的舞伴……

事实上，早在各学院负责人来问好的时候，拉文克劳的学院负责人罗杰·戴维斯——当然也是芙蓉的舞伴——同克洛伊小姐相谈甚欢。

他们现在在邓布利多邀请的古怪姐妹的电音乐曲中互相拥抱，被打理良好的头发因为超过幅度的动作散开几分。

克洛伊攥着裙摆，拎着高跟鞋，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狂欢。

芙蓉：……

她有些惊异地挑起了眉。

……这位大小姐可从来没有这样过！在克洛伊四年级喜欢的男生喜欢上她的时候，都没有露出这样“不优雅”的举动。

虽然芙蓉自己也蠢蠢欲动。

她无可奈何地看了眼“艾伦”，又看了看旁边欢呼的人潮，试探着建议道，

“艾伦，你要一起……？”

“还是不了。”

爱德华立刻回绝，绅士地起身，表示道，“请恕我招待不周，但我还熬着一锅魔药，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芙蓉了然地叹了口气，“果然是这样……”

她十分理解地点了头。

……天才嘛，总有些奇奇怪怪的研究热情。

她目送那裹在奢华礼服之中的、沉稳从容的背影离去，然后一头扎入了为古怪姐妹欢呼涌动的人群之中。

爱德华很快在霍格沃兹大厅门口找到邓布利多。

老校长正兴致勃勃地看着一旁争吵的学生，带了分不明显的钦羡感叹道，

“年轻真好，还可以为爱所伤……”

格林德沃的臭脸突然僵了几分，带着些泛上心头的过往，认输似的敛了些对爱德华的敌意。

陛下似乎一无所觉。

他仍然彬彬有礼地对两人打过招呼，顺着邓布利多的目光望了一眼。

他瞥了眼和韦斯莱家的幼子争吵的赫敏，还有旁边似乎有些无所适从的哈利，带了些催促地看向吃瓜中的老校长。

陛下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邓布利多先生，艾伦也许已经醒了……我不希望他醒来的时候孤身一人。”

老校长回过神来，压住眸底的复杂，带着爱德华走进传送阵，看着陛下熟练地录入访客信息。

顷刻之间，他们三人就转移到了医疗翼外。

他有些奇怪地微微皱眉，似是无意地询问道，

“陛下，您好像对这些很熟悉？”

爱德华大步往医疗翼走去，黑色镶银的华丽袍角在空气中被甩出弧度。

他闻言顿了顿，回眸看向站在原地的白胡子老爷爷，海蓝眸中压着些许的冷意。

那嗓音泛着被压制过的冷意，却好像带着阿尔卑斯山顶峰的雪。

“邓布利多先生，艾伦向来会把一切都告知我……

“他的行动、他的思想、他下一步的规划……当然也包括这些无关紧要的小玩意……”

那双眸子带着威严的坚定，又带着些微的警告和警惕。

“我先前提醒过您，不要怀疑他。”

爱德华难得把话挑明了说，带着执利剑的尖锐。

“邓布利多校长，如果艾伦真因为巫师界这些不入眼的事务出事，我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他看了眼旁边的格林德沃，半收敛似的留了句。

“表兄，恕我失陪！”

他稳重又敏捷地爬上楼梯，人体变形术逐渐失去效力，展露出比少年宽了几分的肩膀和胸膛。

他大步迈入医疗翼，在进门时放轻了脚步，带着轻手轻脚的珍视和谨慎。

格林德沃不禁抱着手臂思索着。

虽然他确实因为这个麻瓜国王拐走亚莉克希亚而讨厌对方，但不得不承认，在涉及妻子的问题上，对方确实是个负责人的好丈夫、好父亲。

作为一个麻瓜，竟然会为了孩子，敢在毫无根基的霍格沃兹对校长施以警告……

——就算他们确实会因为艾伦投鼠忌器，不会伤害他。

格林德沃轻轻叹了口气，揽住老校长，劝说道，“阿不思，你也该让自己歇歇了。”

他不爽地翘了翘胡子，嫌弃地说道，“瞧，有人管那个不省心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