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文亭开车刚出酒店，响雷就一股脑地砸下来，雨又大又急，敲打着玻璃窗。他突然很想念这时候家中的楚裳羽，旧梦恍惚已经醒了，他突然那么急切想要抓住一个新的梦境。

而这时整夜胡思乱想无心睡眠的楚裳羽正在家中，和一扇破掉的窗户奋力角逐。

什么时候不坏你这时候坏，楚裳羽一边心里暗道倒霉，一边气喘吁吁向窗框上钉着塑料布，手脚不灵便，雨水也似乎浸透了她额头上的纱布，伤口针刺一般的疼。

故而当施文亭回到家中的时候，就只看到楚裳羽在他的书房中，用极危险的姿势挂在窗台上，奋力敲着一枚不肯老实就范的钉子。

“你在做什么？”施文亭把她抱下来。

楚裳羽气喘吁吁：“玻璃破掉了，我怕你的电脑受损，你天天在忙，资料好像很重要的样子。”

施文亭皱眉看着破掉的玻璃窗，把窗边电脑的主机拔下来，丢在远离窗口的沙发床上。

“你胡闹，伤口进水感染了怎么办？”施文亭心疼的是她。

楚裳羽拂了一把淋湿的头发，没有言语。施文亭把她抱到卧室去，用干毛巾小心地擦着她的发，皱眉说道：“明天再去换次药。”

楚裳羽静悄悄不言语，这时候才来担心我的伤口，那怎么今天那个叫苏眉的美人一出现，你就视我若无物了呢？她的委屈一点一点漫上来，却不说话，只是任由他揉着她的发，却有什么东西在心底不复相同。

她突然说：“今天那个叫苏眉的女孩子是你过去的情人？”

“是。”施文亭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刚才是去见她？”楚裳羽问。

“是，我有问题要问她。”施文亭终于擦完，转身去放毛巾。

楚裳羽很想要怒吼，她是谁？我是谁？你怎么能刚见完旧情人，现在又跑来漫不经心地照顾我？这股想怒吼的冲动让她脸部扭曲，几乎气结。

施文亭看到楚裳羽这张脸的时候，不由暗自高兴，这丫头，他花了那么多心思在她身上，她总算不是无知无觉的。

“要睡吗？不想睡我们就谈谈。”施文亭问她。

楚裳羽摇头：“谈什么？”

明明楚裳羽一身粉红色小熊睡衣，施文亭背心短裤加沙滩拖鞋，两人在小小的餐桌上却成功创造出了五国首脑高峰会议的凝重气氛。

“我喜欢你。”施文亭第一句话就让楚裳羽的心跳加速，但下一句话却发现这是个重力加速度，心向下坠不带犹豫的，“但是我还没有爱你爱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的程度。”施文亭再顿了一下，“你怎么看我？”

楚裳羽虽然没有得到虚荣心上的满足，却也知道，这个水泥森林，几百万人口的城市里，每个人都是自濡以沫的鱼，施文亭的话虽然残酷，但现实。她想了一想，然后实话实说：“刚开始对你感觉挺一般，但你像我去世了的爸爸，我挺喜欢你照顾我的。”

施文亭气结，她老爸？原来他未老先衰，如此沧桑。

不过楚裳羽补上来的一句话让他有所缓解：“当然你也没有那么像我老爸，我没有恋父情结，我也挺喜欢你，你让我有安全感。”

施文亭点点头，解释道：“我刚才去见的苏眉，是我原来的恋人。她离开了我，她离开我的原因也许你会重演，因为你对于我而言，不是一个适婚的好对象。”

楚裳羽愣了，不是谈情说爱，互诉衷肠吗？怎么跑到结婚上去了？这帅哥被那个叫做苏眉的美女刺激到了？怎么这会胡说八道上了？

一串问号在楚裳羽的脑袋里面搅成浆糊，然后楚裳羽就怒了：“你是金龟白金龟钻石龟呢？”

施文亭成功打断了她的口不择言：“我是。”

楚裳羽不怒，笑了：“我懂了，我马上就消失。”

“你等等，我还没把话说完呢。”施文亭不理会楚裳羽阴冷的脸色，“我喜欢你，喜欢一个人对我而言是很奢侈的事，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心里准备和能力同我走多久。所以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就是我们保持这个交往的感觉继续下去，到哪一天我要结婚了，我们就结束。二就是我们现在就分开。”

楚裳羽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说：“我选二。你洗洗睡吧，现在我就回家。”说完就抓起拐杖，用三条腿的姿势一条腿的速度落荒而逃。你以为你是谁啊？圣母玛利亚罗马教皇啊？玉皇大帝保佑我迅速远离这个自大的男人吧！楚裳羽屈辱地想着。

她没能逃掉，施文亭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对不起。”

楚裳羽的心像被大象飞奔群踏而过，血肉淋漓被遗弃在灰尘里，你施文亭凭什么来要求我做这些？我好端端的女孩子，即便没了父母，家教好好的，凭什么给你当这种地下女友啊？

楚裳羽尽力挣开，哪怕身上的伤口在挣扎中破裂刺痛，她不能忍受这种侮辱。

施文亭唯有放手，看着楚裳羽消失在卧室的门后，门被用力关上，声音砰然，山摇地动。施文亭悄悄问自己，这样就心软放手了？

他用力敲着卧室的门：“楚楚，在下雨，当我求你，不要为难你自己，明天再走好不好。”

楚裳羽在门后眼泪汹涌，她失了力气，蹲坐在地板上，像被狠揍过的小狗那样无力呜咽，没有力气回答他的问话。

“我把书房以外的房间都留给你，我只求你明天再走，好不好？”施文亭透过门板传来的声音模模糊糊，他再顿了一下，“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楚裳羽对自己苦笑，她也很想逞强出门，逃到一个远离他的地方去，没有他的自以为是，没有她的一地狼狈，她只觉得全身酸软，全无力气，泪水仿佛怎么也流不干，让她没有办法逃离。

迷蒙中，她似乎听到书房传来门关上的声音，楚裳羽狠狠对自己说，要丢脸也要到自己的地方去丢，立刻抹了两把眼泪，动手开始收拾房间中本就不多的个人物品，然后气势汹汹冲出门，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穿过黑漆漆的客厅，愤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