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去掉了些虚荣，剩下货真价实的头衔。

但依然让两只地精没法听懂，它们交头接耳。

“他说什么？”

“他说自己的名字很长。”

“有多长？”

“我们摞一起那么长。”

“我要在上面。”

“不，我在。”

眼见它们即将争吵起来，安南换成它们能听懂的方式：“我是南方诸国的使者。”

地精叽叽喳喳：“证明呢！”

证明是王女就在马车上。

但安南没想暴露王女的身份，他指着自己：“我就是证明。”

……

克莱茵走在前面，安南拖着肩膀上的木偶夫人和王女走在中间，最后面是柠檬。

安南盯着克莱茵的脚印。那双和腿甲相嵌的钢靴每次落地，都能在湿润泥土留下数公分深的足迹，然后被渗出来的泥水淹没。

迷雾笼罩着四周，要是脚印消失，他们很快就会在沼泽迷失方向。

这还不是最难受的，潮湿的雾气带着充沛的水汽。没有施法者，在这里连火都生不起来。相比之下，萦绕的腐臭味反而容易接受。

路上他们又遇到几波地精，重复说明来意后，跟着安南的队伍愈发壮大。

终于，一群披着合身皮甲的地精出现，它们应该是正规地精士兵——造出巨型魔像的族群总不能是一群连衣服都穿不起的地精。

“我是……”

“我知道你，杰克。”

地精士兵的头领地精就连说话都沉稳许多。

安南露出惊讶。路过的镇子都不知道他，腐臭沼地的地精居然知道？

“我听说南边沼地的地精在寻求结盟，所以我来了。”

地精士兵带着安南经过一片经过修剪的茂密荆棘，来到它们的村落。

沼地里的地精以村落的形式分散在这片阴暗地域。那些由树枝、黑泥和不知名棕色物质搭建的破败小屋组成这个失落的村庄。

空气中除了弥漫着潮湿和腐烂的气味，还有一丝无法分辨的其他臭味。

安南努力将眼前的村庄和制造出数十米高的巨型地精魔像的族群联系在一起……

难道是那座魔像掏空了地精们的口袋，所以它们落魄至此？

地精首领和多莱露出截然不同的表现——前者像是回到家乡般，流着眼泪亲吻着脚下的泥巴，涌出来的地精让它亲切、熟悉和想念。

而城市化的多莱冷静地看着这里的一切，看着村落中那些身材矮小，皮肤呈现深绿色，眼睛深陷，目光透着一种狡黠和凶狠的地精。

地精士兵头领起初试图接待安南，但在它们最大的屋子都要安南低着头进去后它就放弃了，把客人交给赶来的玛克村长。

那是一只皮肤布满皱纹的苍老地精，缺了只耳朵。

游侠低声和安南说，几十年前狩猎的计数是地精耳朵，炼金出来大量这东西，就换成了地精皮。

安南不知道该感叹地精们的悲惨，还是感叹这边的人居然靠着地精薅了几十年羊毛。

无论如何，地精寿命和人类差不多……这意味着它是个安南也要保持尊重的老者。

虽然绯红公主已经四百九十多岁了。

“欢迎你，人类。我的村庄已经很久没有友善的人类来了！”玛克村长激动地说。“你好，我是安南·里维斯，自由城城主。它是多莱……”

安南介绍的时候，腐臭沼地其他村庄的地精陆续赶来，越来越多。

这些地精里的“大人物”依然大不到哪去，它们都穿着陈旧的袍子或者皮衣，最多戴着闪闪发光的粗糙装饰……

玛克村长最后说腐臭沼地的三十四位村长已经来了十八位。

看着一群还没到自己胸口的地精乱糟糟闹哄哄的吵闹，安南那晚看见巨型地精魔像所流露的尊重剩得不多了……

安南不得不打断它们，诉说来意：“我知道了你们想要结盟的事……”

“你要和我们结盟吗！？”结果又被地精打断。

“我喜欢异闻城！”

“我也喜欢！”

“我选洛克希行省！”

地精们分完南方诸国之前，安南硕大：“我这次不代表南方诸国，而是代表我自己的城市，自由城。”

“自由城？”

“什么是自由城？”

“什么是自由？”

“什么是城？”

“我知道，那是一座美丽的滨海城市！”

被吵得头疼的安南想不到它们居然知道《当自由来敲门》……花都都还没来得及放映这部魔法影像。

意识到它们真的会吵上一整天，安南径直提出自己的诉求：他看上了地精发明的那些东西。

这些地精又穷又闹，但巨型地精魔像总骗不了人。

它们同意了安南的请求，领着安南来到它们位于沼泽深处的宝库——一座拔地而起的山丘。

首先是靠近门口的骨头、棍棒、荆棘……这是村落外面那些地精的武器。

然后安南又看见了精加工的武器：荆棘淬火制成的匕首，镶嵌箭头的棍棒和磨尖的骨头……

随着进到宝库深处，地精们出于某种敬畏闭上了嘴，安南也终于看见稍微让他感兴趣的东西。

那是一排蒙尘的武器。外面的人看见准会一头雾水，以为又是什么“特殊的荆棘、棍棒和骨头”，但自由城人在这儿就不会陌生，如果是火枪兵还会拿起来把玩——

这是一柄火枪结构的武器，类似微风城那名清道夫的魔晶火铳。

“但为什么落了这么多灰？”

外面还很能说的地精村长们支支吾吾，安南猜应该还有隐情，继续往前。

魔法灯的边缘浮现一道沉寂矗立的庞然大物。

安南终于近距离看见了地精魔像——不是那晚的巨型地精魔像，它要小很多，但依然比柠檬高出半个多莱。

举起魔法灯，变幻的光影突显出魔像尖锐的獠牙、粗壮的四肢和厚重的金属铠甲。它的外观带着地精特有的特征，但完全没有地精的矮小与瘦弱。

这是一台彻底的杀戮机器。

“您觉得它怎么样？”观察安南神情的玛克村长问道。

“外面的男孩的梦想是拥有一把木剑，但从这一刻起不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