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淡淡，武宿机场刚被修复的机场跑道上，所有跑道灯光都打亮了，一簇簇的灯光，营造出清晰的起飞方位，也有种赏心悦目的意境。〔〕

所有参战人员都集中起来，依次进入机舱，各种航空指挥人员，紧张地行使权限，保证起飞秩序井然有序，不能出丝毫差错。

机场上，洋溢着战前的紧张，兴奋，战士们携带设备，武器，默默朝前走，最后看一眼机场的夜色，一头扎进机舱中。

有的人很认真地看，因为，这也许是这一生中最后一次在太原机场的观看，远征保定城，是一场赌博式的冒险作战，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平安归来。

不过，没有人恐惧，甚至，所有人的脸上，都绽开了笑容，能够入选此次战斗的人员，全部都是五十万八路军中的精英，还能乘坐飞机，这种级别，这种待遇，这种形式，已经是想都不敢想象的待遇了。

彭总在朦胧的灯光中，低声问赵羽：“不改变主意吗？”

赵羽嗯了一声。

“好，我祝愿同志们旗开得胜，今天夜里，我将一直在这里等候你们凯旋归来。”彭总握着赵羽的手，用力地摇动着。

“别，彭总，整得这么正式，让我都紧张了，呵呵。”越是大战当前，赵羽越是从容，“好像我们真有可能不回来似的，哦，也有可能，彭总，如果我们占领了保定，电报请你们去，您不会不去吧？”

信口开河聊了几句，赵羽告辞，信步进入机舱。

六架轰炸机肥硕的机身，在跑道灯光的簇拥下，渐行渐远，陡然腾空跃起，没入了夜空之中。

彭总举起夜视望远镜，观察着飞机的踪影，神情凝重，随即下令：“拟电，告阳泉指挥部聂荣臻，立刻命令前线部队，向日军发起进攻，以策应特种部队对保定的空袭。〔〕”

赵羽坐好，看着机舱里的所有官兵，大家用眼神交流，坚毅自信，按照要求，迅速熟悉一遍武器装备，闭目养神。

此时，特种兵们是悠闲的，机组人员却紧张万分，夜航本来就不容易，何况他们多数是新手，有的干脆第一次飞夜航，往保定的航程，完全是地图作业，根据赵羽的强制命令，按照地图上精确计算的方位和时间来操作，这种操作，简直是盲操。

有一个情况，有利于夜航飞行，当时华北地区，电力很少，一到晚上，几乎一片漆黑，只有少数城市，才有灯光，尽管不多，对于机上的观察定位，也有帮助。

直飞石家庄，在上空转折东北，飞保定。

石家庄石门市，有许多灯火，尤其是火车站的灯火，成为飞机航标的重要节点，机组人员增加了自信，提升高度，继续前进。

这里是一个无奈地折中，如果石家庄没有灯火，敌人实行严格管制，那么，往保定的行程就危险了许多。

看起来，日军还是很自信的，太原城曾经遭遇过的夜袭方式，他们忘记了，居然敢在晚上亮灯，要知道，就是日本本土，在夜间，北九州一带的城市，也不敢胡来，严格宵禁。

飞机本来就在高空，有夜视仪望远镜，才能窥探下面灯光，所以，石家庄的日军，没有拉响航空警报，在夜幕中，朦胧的月色更让观察视线受到影响，甚至干扰了听觉。

全凭夜视仪，八路军飞行员才能相互照应，没有启动机尾的标识灯，尽量隐蔽行踪。

老实说，赵羽提心吊胆，唯恐这些飞行员出差错，或者维修方面出问题，半路上空中停车，或者航向偏差，煎熬中，机组人员询问他，他查看了飞行数据，才果断下令攻击。〔〕

前两架轰炸机，马上降低高度，朝前下方保定城的位置扑过去，后面四架飞机，则拉开一定距离，速度也降低了。

朦胧的月光下，警惕的日本哨兵听到由远而近的飞机轰鸣声，经过专业训练以后，他们能辨别飞机的种类，大致方向，距离，所以，马上惊呼起来。

马上打电话询问。

此时，保定的日本机场上，也发现了飞机声音，值班军官马上发出警报：“我帝国航空兵没有飞机经过，很可能是敌人的飞机，敌机。”

保定机场开始，迅速拉响了警报，接着，整个保定城也警报凄厉，所有灯光迅速关闭遮掩，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

八路军空军没有丝毫畏惧，刚才敌人的灯火，已经暴露了城市的主要位置，而且，是日军管控城市的核心据点。

两架轰炸机进入保定城上空，立刻投掷炸弹。

在飞行中，机组人员不管具体目标，也不轰炸日军的什么核心关键部门，那样的夜战要求太高了瞄准城市的密集地区，随便投弹。

嘭嘭嘭，一束束探照灯从保定城各个角落里启动，梦幻利剑一样刺向天空，深远地劈斩着，扫描着天空的敌机踪影。

保定城日军的探照灯太多了，一个重城，无数的灯光乍起，好像一个黑夜中隐匿的刺猬，突然凶狠起来。

灯光迅速集中在降低高度，迎面飞来的飞机上，日军地面高炮部队和高射机枪阵地，发出了一阵阵狼嚎：“准备射击，快！方向，十三点方向！偏左转3度！”

两架轰炸机，没有按照日军的想法，降低到理想空域，不给日军射击的机会，就投弹了。

一枚枚小型炸弹呼啸着，雪片一样纷纷从飞机腹部下面撒出来，悠闲的轨迹被惯性拉成了圆弧形，逐渐散落下去。掉到城市地面，轰然爆炸。

不管效果，不管误伤市民，就是无目标随意轰炸。

小型榴弹在二十秒钟以后，在爆炸声中，闪烁出一片片火光。

地面日军部队极其紧张，这是有史以来，保定日军遭到的第一次轰炸，长期松懈下来的战斗技艺，突然使用，都生疏了。

手忙脚乱中，日军高射武器纷纷开火。

可惜，日军的高射武器并不多，面对中国部队薄弱的空军突防能力，自恃有强大无比的海航和陆航兵力，日军丝毫不把“支那”空军放在眼里，自然，不会浪费太多的高射武器。

八路军投弹手尽管被告知，可以无差别轰炸，还是执行精确轰炸方案，利用夜视仪观察的方便，将炸弹尽量投掷到敌人的屯扎位置，这些位置，在准备的时候，反复对照地图，非常熟悉了。

保定城日军军营，司令部机关，政府部门，机场，遭到了轰炸。

不过，惊恐震怒的日军很快高兴起来，发现，区区两架敌机的轰炸，使用小型炸弹，就算爆炸，也相当于一个大爆竹，声光效果不错，杀伤力真心不多。

一颗小型炸弹丢到日军机场宿舍房屋上，居然只炸飞一大片破瓦，连房顶都没有炸透。

一个日军高射机枪手，在十几米外感受到了爆炸的杀伤，按照所学的防空知识，以为自己要被炸死了，谁知道，只是右眼被一块东西戳瞎，其余身体，还是好好的。

“柳渡君，你要紧吗？”同伴惊恐地问。

“哦，没关系，不要紧，我可以继续战斗，而且，一只眼睛正好时刻保持瞄准姿势，哈哈。”机枪手居然笑起来，庆幸自己大难不会死，也藐视敌人的轰炸效果。

“支那人，胆小如鼠，晚上来轰炸，又飞得那么高，怎么炸中我们，炸弹又那么真是笑话了！”日军防空军官一面观察，一面冷笑。

日本人不知道，这样的轰炸，正是八路军精心布置的。

最小型炸弹，高空轰炸，只有两架轰炸机，好像在保定城上空放了几挂鞭炮就走了。

不过，在日本人恢复自信以后，突然的一幕让他们又紧张惊恐起来。只见两架飞机的后尾骤然喷射出大量的火光！

不，是飞机倾泻下来的，在低空爆炸以后，将大片火光倾洒出去，一时间，空域中姹紫嫣红，拖拽出浓烈的烟雾，好像流星坠落。

“白磷弹！”日本士兵惊呼起来。

“我丢，我丢！我丢死你么！”八路军战机上，投弹手将白磷弹纷纷投掷下去，丢完以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很快，在飞机经过的地域下面，保定城街道上，燃起一堆堆火焰，炽烈的白磷弹模块发出了刺鼻的蒜臭味道，喷出大量的浓烟，也将很多房屋点燃。

两条大约一百多米宽的地域，几百米长的轨迹上，火焰缤纷，照亮了保定城。

八路军战机再次拉高，穿入迷蒙的月光夜幕之中。开始返航。

城内外的日军，咒骂着，扫射着，又纷纷到街道上集合，还挨家挨户敲门，或者踹门，让百姓们出来灭火。

赵羽乘坐的四架轰炸机，每一架乘坐15名队员，已经和前面两架飞机拉开距离，当日军黑灯瞎火隐蔽自己，又用探照灯扫射飞机的时候，赵羽等人已经一个接着一个走向侧门舷梯，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向前猛然几步，冲下了虚无缥缈的夜空。

夜空很美丽，被云层缠绕遮掩的月光，朦胧得诗意盎然，赵羽等人娴熟地打开降落伞，操控方向，蘑菇一样坠落。

四架飞机，每一架只留下两名机组人员，投下伞兵以后，向保定城冲去。

这些飞机从低空掠过，在日军防空部队的错愕里，在纷乱的光束中，再次播撒下大量的白磷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