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式微
作者:青刍白饭 | 分类:言情 | 字数:21.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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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传二 转烛飘蓬一梦归
山仁子一招‘碧波粼粼’横扫出去,被徐成‘云遮半月’挡了回来。一来一去,虽无方才迅速,可是这难得一见的潜水碧波剑法与渡云剑法比斗,也大开众人眼界,晃花了眼。方才没有看清,此时却见他们之间愈斗愈急,直到二人缠斗在一处,不辨你我,任谁也知到了最关键之处,不由屏气瞠目,紧张而无措的等待最终结果。
正在此时,一个白影似闪电般倏忽而过,在众人迷茫之时,一个清悦的声音交代道:“夜煊,接住!”,一个黑影接住另一个已经在空中的黑影。随即兔起鹘落间一道白影鬼魅地将本已经殊死搏斗的二人瞬间分离。
最后,尘埃落定!
山仁子与徐成各自步伐不稳地倒退几步,一运气,发现胸中剧痛。两个教派弟子见了,忙是扶了上去。
“大哥……”
徐成深吸了口气,道:“我没事!”
一向精通医术的蒋柳云连忙掏出一个药丸递给徐成,“大哥,快服下!”
徐成二话不说吞了下去。火炎在一旁看着,不是滋味的嘀咕:“早知道我也学医了,现在在这什么也帮不上,只能干着急。”
方碧门派弟子:“师傅……掌门……”
瞥了一眼徐成,山仁子冷冷道:“死不了!”
刚露了一手的风念依笑嘻嘻地闲站一旁,拿下白沙斗笠,不受束缚的乌黑长发随风飞扬,她下意识地绾了绾额前的发,笑道:“不是以和为贵么,何必争个你死我活?”清丽的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
众人一看,立刻沸腾了,双风到了!
一白一青,皆是丰神毓秀的人物,那个被誉为江湖第一公子的北风衣,依旧头带青莲玉冠,身着青袍,嘴角是一如既往神秘而温暖的笑,令人屏息相问:既然公子如玉,何不拈花而笑?而南风依仍旧潇洒从容,一支玉笛在手中熠熠生辉。如此人物并肩而立,是多么和谐,多么耀眼!诶,怎么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黑衣人?
一时“风公子,风姑娘……”之声此起彼伏。
火炎诧异而惊奇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不禁道:“那就是南风依?……果然是一个让人心跳的娘们!”又将目光流连在青衣的风倾衣与黑衣的夜煊身上,疑惑地问身边兄弟道:“哪个是北风衣?”
梁梦涵定定地凝视前方不能逼视的风采,笑道:“南风依,素衣素颜,绝世风华,一只玉笛不离身。北风衣,青衣玉颜,出尘入仙,一把紫扇难离手。那个穿青衣的男子便是北风衣。”
蒋柳云温和地笑了,道:“此次出来,果然还是有收获的。这样两个人……大哥,我们如果可以收为己用……”
还未道完,便被梁梦涵果断打断:“不可能。”
这时,连火炎也惊奇问道:“为什么?”虽名声远播已经好些年,但依然只是江湖新秀,虽说是青年中的楚翘,可惜却并不是在武艺上显名,又无门无派,为何不能收为己用?
梁梦涵肯定道:“那样两个人,一定是站在最高的地方,断然不会被他人驾驭!看着吧,将来便是他们的天下!”
一直默默不语被蒋柳云与方离左右扶着的徐成此时亦道:“二弟说的没错,我们以后切不可与他们为敌,所以,吩咐下去,所有人不得主动冲撞他们。”
梁梦涵、火炎、蒋柳云、方离应承道:“是!”
气定神闲地风倾衣淡笑点头,瞬间风华霁月,云开雾散,看的众人心口跳动,一时万事皆忘,只想到一句话:风景那边独好!
风念依不悦地瞪了风倾衣一眼,没有出什么力,不过笑了笑,风头却被抢尽了!她转身走到夜煊身边,看了眼在夜煊手中正在不断咳血的陆潜,皱眉道:“夜煊,将他平躺放在地上!”
夜煊默默照做,一放下,便不关己事的屹立在一边。
风念依扶起陆潜的头给他服了一颗护心丹,对刚睁眼的陆潜道:“陆潜,你疯了?你这是何必呢?已经受了一掌,如此再接了一掌,必定丧命!”
“咳咳,风姑娘,咳咳……谢谢你……”
她连忙阻止:“谢我便不必了。我只问你一句,你这样做,值得么?”
陆潜拼命扯开嘴角,蹦出两个字:“值……得”
“我知道,你害怕选择了苏小小的情,便违背了对师门的义,想要成全忠义,又舍不了苏小小,干脆来个一了百了。可是,这何其傻,你以为你这样做事情便可以解决么?”
陆潜面色更加没有了血色,咳嗽声不断,一时话也说不出来。
“唉,你还是别说话了,我都知道。”风念依怜惜地看着他,“见到苏小小了么?”
一脸苍白的陆潜浸在寒风中,即使已经五脏俱伤,却失了魂,丢了魄地紧紧盯着前方那唯一一道倩影,忍着痛在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丝无力的微笑。此刻,即使那人再也不会看他一眼,然已经满足。
风念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另一边,方离一把护住在风中摇摇欲坠的苏小小,遮挡住了大部分寒风,但即使有护体内力,他也不免一哆嗦。正想搓搓冻僵的手指,岂料霎时,身边的苏小小冲了出去,还没来的及拉住,她便已在一丈方外。方离无端一阵不安,脱口叫道:“小小……”
反映迅速的火炎闻言企图去拦截,却又被梁梦涵阻止:“三弟,让她去吧,不然她会后悔的!”
火炎等人看了眼在旁边休息不作反对的徐成,又看了看风念依陆潜那边,都无声退了回去。纵使是平时神经大条的火炎都知道小小想要做什么,情感一事,他不懂,可是他也知道小小用情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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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被瞪了一眼的风倾衣无奈地摸了摸鼻梁,淡淡道:“诸位有什么误会,不如摊开,何必选择这种死办法?”由他说来,仿佛具有悲天悯人的情怀,令人不由相信,是非曲直自有公断。
山仁子冷笑道:“哈哈,误会?!如果说是误会,那就要问十六年前苏鹰有做了什么不仁不义的事?”
“你!老秃驴,不仁不义不是你们的专权么?不仅不仁不义,而且无情无义,弟子都受了重伤,还不管不顾的!”火炎一直都把教主看作是天一样神圣的存在,最是见不得诋毁教主的话语。
风倾衣微皱俊眉,似乎有些不耐烦,可是他的风华遮掩了他的不耐,却凸显出他的慈悲:“火长老,请暂存愤懑;山掌门有何话说,但说无妨。”
他清淡峭峻的声音响起,并不大声,可却如此清晰,震慑,引人注意。
山仁子看了一眼风倾衣,心头瞬间划过一丝念想:这个青年不久的将来必将无人可敌、称霸武林。然此时他已无暇它顾,他自动过滤火炎的咋呼,扶了弟子的手站直,目光投向空寂的远方,那方竟然也似染上了久远的记忆,在深晦中变成了一根根沉痛的刺。许久,缓缓道:“十六年前,我有一个未婚妻,想必如今已经没有几人知晓了。”
年老一些的人心中划过了然,而年轻一辈却因茫茫不知,一时大为吃惊。只因这山仁子一直恪守清规戒律,了却凡尘俗心,自今也未曾婚配。
“我那未婚妻本是我小师妹萧清湄,我与她从小青梅竹马,感情殊厚。双方家长也早已为我们订立婚约。”山仁子嘴角抹过一丝苦涩,“我一天天等待她长大,看着她越长越漂亮,看着她明媚的笑容,我又是高兴,又是担忧。那时的我真恨不得将所有摆在她面前,只想护她爱她,一生一世。可是,所有都变了,只有那么短短几天,一切都不容思量,便已无可挽回!”
他忽冷冷一笑,笑容中竟似含了千道万道寒冰:“你们可知,那个苏鹰,你们可知他做了什么?……他一日夜晚竟无故将我师妹掳去,三天三夜不见踪迹!……试问谁能理解我的心情,谁能理解我的心情!……我苦苦寻找,耐心等待,焦心忧虑,做好了千万种设想,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使师妹她遭了玷污,我也只能责怪自己无能。最怕的是她已经被迫害致死。可是,我想到了千万种结果,却惟独漏算了一种,最痛苦的一种。”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不仅有刚才受的伤,更有十六年来所堆积的悲愤与失落,“你们可知,都头来我换来的是什么?……是一场,情义断绝!”最绚烂多彩的语言也表达不出内心之痛的十分之一,这一场痛,连连贯穿了他的后半生,恰似一坛陈年的苦艾酒,苦的令人不忍触碰,却也心醉迷离。
方碧弟子在错愕与悲伤中欲要扶着山仁子,却被他一把推开,他摇晃几步,忽将悲恨的目光戳向徐成等人,“你们可知,师妹回来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可笑,我那样高兴地跑去见她,却只见她依偎在苏鹰怀中,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大师兄,我喜欢苏鹰,想和他在一起,师兄,我们能不能取消婚约?’……取消婚约,取消婚约,哈哈……我耐心的等待,细细的呵护,却比不上只认识三天的人!谁能相信,谁能相信?这无异于晴天霹雳当头一棒,我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肯定是苏鹰用了什么阴法子困了我师妹,来故意报复于我方碧!咳咳……”激动得牵动了伤口,一口气竟难以上来。
“师傅,别说了,别说了……”
北风呼呼扫过, 任凭谁在此时也难言,谁能想到一直清心寡欲的山仁子山掌门背后竟然藏在这样鲜为人知的伤心事。
不过,十六年前,萧清湄的美名谁人没有听过。要知,作为名至实归的江湖第一美女,可比现如今的什么江南第一美女江水碧漠北第一美女长孙洁的名声轰动得多,至今仍有很多人记得。然而,不知怎么那方清湄突然失踪了,许多人贪图她美名,多方寻找,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现在听山仁子这么一说,才知这方清湄被苏鹰俘虏了去,难怪这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想来任谁也不能忍受自己喜欢的女子自己的未婚妻被他人横刀夺爱,何况是那样一个女子,真是奇耻大辱!
中原武林中人明白过来,更是愤恨难当,那魔教本就是专干些偷鸡摸狗杀人淫財的勾当,竟然又做出这样的事情,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打败魔教,逐出武林!”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这样的喊声越来越多,“打败魔教,逐出武林!打败魔教,逐出武林!……”
火炎看着愈演愈烈的局势,更加着急,“妈的,这群王八羔子!我要和他们拼命!”摩拳擦掌,正准备大干一场。
徐成与梁梦涵对视一眼,梁梦涵微微点了点头,拉住了处于暴躁的火炎,给他一个安慰的笑,然后缓慢走到场中,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之时,却突然被一声贯注内力的声音惊住,“闭嘴!”他明显感觉这话中的不耐烦,下意识地循声而去,出乎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是那个被称为风姑娘的女子一声定音。
圣火教常年居于南粤之地,对于中原之事,如果不是刻意打探,并不十分清楚。可是,他仍然听说过双风的大名。曾经他还在心中暗想这样一个被称为风华绝世的传奇女子该是怎样一副模样,竟然让天下男儿尽折腰?曾经他也暗笑这应该的道听途说的谣言,世间如何可以出现这样一个女子?当这一刻,那个传奇女子站在自己面前时,他突然觉得这是当之无愧的绝世风华。他笑了笑,退回场外。
所有人竟都沉默下来,在一片寂静中,只见风念依一改往时潇拓的笑容,锐利的眼神凛然冰冷地扫向在场之人。
风倾衣看着不远处的那人,以手抚鼻,抿唇淡笑。真是一只小猫啊!发起火来会是什么样子?他突然有些期待。
原来,在此之前,冲出方离等人保护的苏小小竟然一把跑到陆潜前,可惜,这陆潜受了两掌,虽被风念依保住了心脉,然此时也几欲昏死过去,全然没有看见苏小小眼中的泪水。
苏小小此时已被浑身浴血的陆潜吓得万事皆忘,什么杀父之仇,什么两门恩怨,此刻全与她无关,这时,她眼中心中只有一身血伤的陆潜。
她不自禁地抱住陆潜的头,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潜哥哥,你起来,好不好,我不报仇了,我不恨你了,你起来,好不好?……”
听着苏小小的悲泣,风念依凝视远方,不由叹息。为何总是在快要失去的时候,人才知道什么是弥足珍贵的,什么是后悔。人世间,悲欢离合,爱恨别离,总是这样在人不知所措之时,杀将而来。
而此时却被四起的喊叫声,将一直关注陆潜等人的风念依惊醒,看着已经游离在死亡边境的陆潜,看着正面临生离死别的两人,那样倾注了个人功利的门派之争,简直是对他们的侮辱。
可恨的是,陆潜即将命丧黄泉,作为师父,同门师兄弟,竟然无动于衷!风念依从不认为自己是悲天悯人的救世主,也不是为了所谓的江湖和平,她来此只有一个目的,不忍心苏小小那纯净的笑容染上岁月的愁。
可惜,还是晚了。看着喧闹的场面,听着嘈杂的争吵,她不禁悲戚,为何世间有这么多侩子手,能够那么残忍地举起刀,斩断原本美好的情缘?
这便是江湖么?
素手忽被握住,念依转头便看见带着怜惜的双眸,那双永无波澜似深潭般的眸子,竟然泛起一阵阵的微波,翻涌,滚动。念依微微笑了,对身边之人摇了摇头,暗道没事。
风倾衣轻叹了一口气,捏了捏她的手道:“这不是你的错。”
她感受手心传来的温暖,她像问他,却又像问自己:“是啊,我知道,可是,这是谁的错?”
一时静默,这个问题应是由谁作答?
风静雪停,苍茫雪域,一帕红绢遗落在雪地上,分外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