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式微
作者:青刍白饭 | 分类:言情 | 字数:21.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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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二十年来寻剑客
雨一直下,淅淅沥沥,也冲刷不了赵文瑄心底的悲愤。
见了曹忠之后,他又去见了从小宠着但一直排斥他的弟弟。
其实,对于这个弟弟,他真的不知道用什么心情来对待。
如果说他对曹忠是悲愤,那么对于这个亲弟弟,只能说是无奈了。母亲从小宠爱文硕,他也从小保护文硕,就连父亲三天两头的责骂,都只是恨铁不成钢。
可是,就是这样,养成了文硕这样狂妄自大、任意妄为的性子。造成今天这个局面,或许也有他们的责任,如果不是他们一次又一次的纵容,一次又一次的妥协,文硕可能不会这样……
“学博……”赵文瑄走到地牢前,隔着木栏,看着已经有些邋遢的赵文硕。
赵文硕听到呼唤声,迅速抬起了头,慌忙跑到牢前:“大哥,我要出去,放我出去!”自从被粗鲁地绑来,他虽没受什么皮肉伤,但这里灰暗肮脏的环境,还有时不时的老鼠、蟑螂从他眼前跑过,令他一刻也忍不了。
赵文瑄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而是缓缓道:“学博,赵家完了,你满意了?”
赵文硕怔了怔,双手抓住围栏,大喊道:“不,不是我,我没有想毁了赵家!”
赵文瑄也提高了声音:“可是,赵家,赵家几百年的基业就是在你手上毁的!”
“不,不是的!我只是想让你们后悔,让你们知道我很厉害……”赵文硕喃喃地退后一步,似乎不相信这一切是自己做的。
赵文瑄哀叹地摇摇头:“爹不想再见你了,我来见你最后一次,以后如何全看你自己了。”说完就欲离开。
可是,赵文瑄的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赵文硕,仿佛是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哈哈……你们又想抛弃我!是啊,你在爹面前是什么都好,而我就是一个狗屎,他恨不得从来没有生过我!把我赶出赵家是吧?那我就毁了赵家!这一切是谁的错?都是你们,是你们!”
赵文瑄转身,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底的沉痛,道:“我从来不知道你对我们有这么多怨恨……好,赵文硕,我就告诉你真相!你知道爹为什么当着街坊邻居在赵府门前将你赶走?因为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想让我们的敌手知道!你知道爹为什么赶你出府而我却并未出面?因为我知道爹其实想保护你!
呵呵,没错,我们赵家从年前起就有一股大势力打压,已经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爹为了保存赵家血脉,为了保护你不受牵连,故意安排了这出戏!你以为是谁在你离开赵家后还给你地方住,还为你安排食宿?你真以为是你的狐朋狗友,真以为天下好人那么多?”
他又深吸一口气,压住越来越多的呐喊,“赵文硕,你说的没错,是我们错了,错在太过纵容你,错在没有教好你!一切就到此,你好自为之!”说完,拂袖离开。
赵文硕整个人瞬间委顿,突然间有人告诉他,他错了,一切都是他的错,他承受不了这样的生命负重。看着赵文瑄离开的背影,他跑到牢前,歇斯底里地大喊:“不,这一切不是真的,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是你们,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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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着潮湿的夏风,透过窗子吹来,吹得书房里的珠帘叮当作响。
风念依所居的院子离主院有段距离,但格外幽静,连树上鸟雀呼鸣,都是格外清楚。院子里还有一个小湖,一弯石桥横跨,湖畔周围都是兰草,假山矗立,颇有江南园林的写意。
赵家的事已经告一段落,再过几天,她便要动身荆州。
荆州地处西北,离处于西南的江城有一段距离,因此在动身之前,她必须做好全面的准备和安顿好这里所有的事。
当然,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亟待解决。
其实这件事已经拖了很久,从昙空接过那枚玉佩开始,即使有诸多怀疑,但多事缠身,终究是拖到了现在。
风念依拿起放在桌上的玉佩,又一次仔细揣摩。
玉佩一看,便知是羊脂白玉,质地温润坚密、颜色洁白无暇,莹透纯净,如同凝脂,果然是玉中极品。
她抚摸着手中白玉,这时的人们非常爱玉,玉在他们看来不但象征着“仁、义、智、勇、洁”的君子品德,象征着“美好、高贵、吉祥、温柔、安谧”的世俗情感,更是地位身份的象征。她记得,这种羊脂白玉,只有帝王将相才有资格佩戴的。
更何况,玉佩上雕刻的这个似狗非狗、双目有神的动物,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之物。
“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来!”风念依回神。
“主子”暗夜行了一礼,道:“已经查到了,玉佩上刻的是龙之三子——嘲风,不过是上古之时的样子。”
风念依恍然,将玉佩举到眼前,开始之时,她便觉得有些眼熟,只不过,随着年岁的流转,这些传说中的神物变了许多。龙三子,能够佩戴有龙的玉佩可只有皇族。
然而,直到前朝湮灭,她都从未见过这样的配饰,连有身份佩戴龙玉佩的哥哥都没有。
龙三子,皇三子……难道是秦轩?
“你去查一查,三皇子秦轩是否丢了玉佩,还有其他皇子是否也有相似的玉佩。”风念依最后对暗夜如此道。
看着暗夜离开的背影,风念依又开始默默出神。
因为她突然之间想到,她曾经在一个人的身上看过相似的玉佩。
当时,只是匆匆一眼,但因为是羊脂白玉,让她特别注意了,记得玉佩上雕的是飞龙,她当时还暗自咋舌了一番。
风倾衣、秦丰、秦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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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念依起身,在书架上拿下一本书,书刚翻了一页,忽听到一声兵器交戈的碰撞声,声音很小,但她却听得清楚。
她猛然回头,将书扔在桌上的同时,快速地从窗口跃出,直直飞腾过湖面,落在湖畔,水袖一挥,树叶猎猎作响。
这一系列动作在刹那之间完成,让隐蔽在湖畔深木的人影来不及躲藏,顿时形神皆现。
风念依整了整因动作太大而有些凌乱的披帛,亭亭而立,白色的裙角依风而起。
她挥退跟来人对峙的暗卫,才道:“风影好本事,如此隐秘之地,竟然可以找来。”风倾衣手下能人很多,风影就是其中一个,并且很得风倾衣器重,虽然常年不在风倾衣身旁。
风影一个旋身从暗处出来,落在风念依身前,一拜,道:“风姑娘,在听风楼眼皮底下消失,让我们阖门上下寻了半个月,才是好本事。”
风念依“呵”了一声道:“风倾衣呢?寻我何事?”
风影道:“主子在皇城,因要事缠身,不得亲自来此。又因担心姑娘,派我来寻姑娘。”
风念依看着与他主子一样的深沉模样,平静地说了一句:“你回去告诉你主子,如果他的动作少点,我会很好!”
风影眼眸微缩,但很快恢复镇定:“看到姑娘安好,我便告辞了,至于姑娘所言,我会转告主子的。”
风念依点到就止,也不欲多言,转身往阁楼走去。
走了几步,转头又道:“哦,对了,下次请走正门,如果误伤,我可不负责。”
风影满眼复杂地望着那道娉娉袅袅的身影,看来主子的计划又成功了一步。
风念依回了书房,便见莲璧已经等在门口。
莲璧显然也看见了风念依,神色有些焦急地迎了上来:“小姐,您去哪了?让莲璧好找!”
在湖边闲逛了一圈的风念依笑道:“我去后面湖边走了走,怎么了?”
“小姐,有个人正在清风阁中等您。”
风念依有些惊讶,毕竟这里没有“风念依”,只有闺阁女子“白依”。
“老爷知晓吗?”
“知晓,就是老爷让人领了过来。”
风念依点点头,并未加快脚步,只在心中暗自猜测可能找上的人。
不过,等她见到了来人,出乎意料之时,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因为如今知道她在江城的人,除了找上门的听风阁外,就属已经告之的张家。
莲璧待风念依进了书房,便止了步,在门前候着。
风念依看着不见半点风尘的男子,心思微动,但依旧笑容可掬地上前问道:“夜煊,你怎么来了?”
半年未见,这冰雕似的夜大侠一点没变,还是冷着一张脸,一双桃花眼桃花乱溅。
夜煊看着她笑语盈盈地自外面走来,披帛飘飞,步履轻盈,仿佛走在光与影里,朦胧而又飘渺。他怔了两秒,从胸口的衣襟里掏出一封信,也不说话,直接递给她。
风念依接了信,并不立刻打开,而是问道:“这半年可安好?有没有碰到什么事情?”
“好,呆在张家。”夜煊抱着手,淡漠答道,声音有些低沉,还有一份沙哑,似乎很久没有开口一般。
唔,还是这样,一点没变啊。风念依頷首,又问道:“张家可曾安好?”
夜煊歪着头,想了想,依旧道:“好。”只一个字,也可以听出他丝毫不见起伏的声音。
风念依摇摇头,就知道从他口中是问不出什么东西的。然而她也知道,既然夜煊出现在此,荆州必然出了大事。
“夜煊,这半年谢谢你了!你一路上旅途劳顿,我让人先领你去休息可好?”
出乎风念依意料的是,夜煊竟然摇头否决,毕竟荆州在西北之处地,离此处相距甚远,奔波一趟,即使再快的速度,没有十天半个月也是走不完的。
风念依看着那双仿佛不会疲惫的,静静地,幽深极了的眼睛,只好让他在书房坐了休息。
她又看了一眼安静的夜煊,便踱回书桌前,开始拆信。信封是包裹在油纸里的,并用腊密封着,因为保护得很好,信封还是簇新的。
其实,她已经有些害怕拆信了,前段时间,一封信便是一个噩耗,弄得她有些胆怯,生怕又出了什么事情。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
看完了信,她的眉头也皱起来了。信的内容很简单,但事情却不简单。一句话说来,便是放在张家的那三分之一的藏宝图失窃了。
她一直知道,这份巨宝,不能轻易出世,一旦时机不对,便会兴起血雨腥风,前段时间江湖发生的事情就是例子。
如今江山初定,朝堂已稳,虽然秦朝覆了她的家,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天下再次拉入炼狱,况且她本无逐鹿天下之心。
张家来信告诉她,藏宝图是在不知不觉中丢的,一直没有被人发觉,等到张清做日常查看之时才发觉。
她觉得此事有些天荒夜谈。就说张清此人,作为前朝宰相,他是年少成名,又为官二十载,一直便以能力出众、足智多谋著称,想要在他手底做些手脚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在雍州韩府出事之时,她第一个想到的是赶往赵家,而不是去往张家,就是因为对张清的高度信任。
不说张清,就论藏宝图被藏的严密程度,也是不可能失窃的。不然,为何那么多江湖势力洗劫了韩府,藏宝图还不见丢?
就如韩府一般,张家的藏宝图也放在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密洞的入口安置了特制的机关,如果没有正确的口令,整个密洞会被直接摧毁。而打开放置藏宝图的宝函必须用特制钥匙才能打开,一如她的水晶吊坠。
风念依蹙眉良久,才铺了纸张,迅速地挥笔,写完,装入信封,隔空喊了一声:“暗风”,便见一道黑色身影凭空出现,落下风念依面前。
“主子。”这是一个身形高挑的蒙面人,外人看去,只能看见他一双并不大但炯炯有神的眼睛。
风念依道:“暗风,派人将这封信送去荆州。”
暗风点头,接过信跳窗而出,不过离开之前,还颇为忌惮地看了一眼一直静坐着的夜煊。
风念依又垂头思索了片刻,抬头便对上夜煊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眸。那双眼睛静静地注视你,就仿佛在注视整个世界。
夜煊此人单看相貌非常出众,气质尤其吸引人,但通常总被人忽视,或许是此人太过安静,气息太过微弱,一不小心便成了背景,一副美丽的背景。
就这点而论,风倾衣与他正好相反。如果说夜煊是一副美丽的背景画,那么风倾衣就是一个天生的发光体,无论在哪里,第一眼总是看到他,即使在人海茫茫中。
风倾衣的一举手一投足都自带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芒,让不自觉翘首以望,不自觉追随。可是她知道,风倾衣实际上是十分厌恶那种热切的目光,她说不上来缘由,但她知道只要那种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他的唇角便会微抿,一个非常小的弧度,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注意不到。
风念依揉揉额角,怎么又想起那个人来?其实她是不愿再想起风倾衣的,然而意识根本不受她的控制,一不小心头脑中便闪现风倾衣的身影。
“夜煊,走,我领你出去熟悉熟悉,这段时间就在白府好好休息吧。”
未防止胡思乱想,风念依索性拉起夜煊往外走
夏日的午后,带着一丝温凉,又因刚下过雨,温凉中带着一丝清爽。
夜煊默默地跟在身后,目光不自觉停留在了他手臂上的那只纤细修长的玉手,心中突然出现一种陌生的感觉,他不知道,只是突然想笑,于是一向面无表情的他,在唇角勾出一个小小的弧度,虽然在外人看来这根本不是笑,但他自己知道,他笑了,生平第一次笑。
二十年来寻剑客,几回生死问苍天。自从一见桃花后,直到如今始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