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有德傻眼了.

他妈的，老子还活得好好的怎么就死了？

孔有德怔在那里，眼巴巴的望着几万人就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惊慌失措的四散奔逃着，任由军官们喝也喝不住。一些跑得慢些的，干脆转身就地跪下向官兵求饶。

几万人啊！虽然刚刚也算打了一场败仗，但是也只是小败，理论上来说，应该不至于让叛军们这样不顾一切的溃乱啊！要知道，这一路来打的可都是胜仗！甚至是打得官军望风而逃的胜仗！

谁成想，这一次小败，竟然就酿成了全军崩溃的恶果！

孔有德、耿仲明在这里望着数万部下四散奔逃不知所措的时候，莱阳城中的高起潜和祖大成却也正在唉声叹气，叫苦不迭。

原来，前日攻进莱阳城后，高起潜就接到了宫里来的消息，说是皇上改派了曹变蛟的新辽军来山东平叛，由于大雪的缘由，所以消息延误了。

高起潜向朝廷请求调的是蓟门、京畿北直隶的驻军，这样他就可以将墨离的新辽军一部玩弄于股掌之间，有机会能做掉墨离，一泄前愤了。但现在皇上却给他调来了曹变蛟的新辽军大部，曹变蛟是墨离的旧部，他怎么可能乖乖听从自己的命令行事？

高起潜又急又气，可是也没有办法，这是皇上的圣旨，他能怎么样。何况曹变蛟的军队已经南下山东了，这时候就是想换掉，也已经不可能了。

无可奈何之下，高起潜只得命人赶紧去找到墨离所部，勒令他们回师莱阳，与祖大成部一起追剿李九成部叛军。

有机会弄死墨离自然最好，如果没有机会，也只能作罢，但利用他新辽军来剿灭叛军为自己领军出征增光添彩也还是不错的。

但是正当高起潜和祖大成一面向海阳挺进，一面传令墨离前来汇合的时候，一个坏消息传来了：海阳被陈其亮和李九成合力攻破了！

但这显然还不是最坏的，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东江镇驻守皮岛的毛承禄、陈友德率领七千东江兵前来投奔响应孔有德起兵造反！

毛承禄是辽东鞍山人，皮岛总兵毛文龙养子，历任皮岛军右翼游击、内丁参将、东江副总兵。并且长期统领毛文龙由养子养孙和女真人组成的家丁亲军，位列文龙诸子之首，金人呼为“毛大”。

袁崇焕斩杀毛文龙之后，毛承禄却被继续留用，领兵一协，实力也是不俗。

当日吴桥起事时，孔有德和李九成这两个为首者也是官不大，孔有德不过是个参将营官，李九成则和他儿李应元一样是个千总官。为首者如此身份，这后面追随的自然也不会有高品武官，都是些中低层的军官。

想来也是，若是做了总兵副将的，那一个个兵血喝着身家万贯的，谁愿意好日不过，把脑袋提裤裆上造反呢。

但毛承禄不一样，他身上却是有个锦衣卫指挥同知的衔头，这还是袁崇焕死后，朝廷看在毛文龙的份上赏下来的。

如今武将中有锦衣卫指挥同知官衔的不少，就是京里那些勋贵家的也能找出七八个来，但锦衣卫里真正有权势的却只两个，其余这些其实都是虚衔，并不管事的，要紧的还是实际的武职。

毛承禄手下有七千辽兵，都是毛文龙留下的精锐，当初也是皮岛总兵的热门侯选人，不想后来朝廷却外调来个黄龙，毛系一干将领没得到这个彩头。

许是为了安抚毛文龙留下的这帮将领，崇祯在赏了毛承禄锦衣卫指挥同知衔后，又授了个副将衔。副将就是副总兵，在东江，除了总兵官黄龙，也就是毛承禄官最大了。

孔有德在耿仲明里应外合下攻破登州后，毛承禄闻讯立即率兵跨海来投，一点也没有在乎自己是大明的副总兵，更不在乎毛家在东江的那些产业。

到底是什么促使毛承禄来追随比他官小的孔有德、李九成起事，后来历史上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毛承禄这是想替毛文龙的冤死报仇，但是斩杀毛文龙的袁崇焕已经被崇祯凌迟处死，毛承禄似乎没有理由再来造崇祯的反，报仇一说似乎有些不足为信。

也有人说毛承禄这是自己心里发虚，皮岛总兵黄龙那边准备弹劾他和东虏勾结的事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现在的高起潜不得而知，他也不太关心，他只知道毛承禄这七千精锐的东江兵加入叛军中，对自己的处境将是非常的危险。要命的是，毛承禄这七千东江兵已经从登州登陆，并正在朝海阳赶来，要和李九成合兵一处反攻莱阳城！

毛承禄这七千东江兵可不是李九成部下那些多半是裹挟来的乌合之众可比的，东江镇由于处在大明山东、登莱与朝鲜之间的战略要冲点，与辽东镇一样，一向是大明对抗女真鞑子的桥头堡，当年毛文龙在时，便指挥东江兵与女真鞑子大小数十战，虽然几乎绝大多数都是小规模的袭扰作战，但这样也同样牵制了女真鞑子的兵力，使得他们没有精力全力向大明辽东进犯。

而这数十场战斗，同样也磨砺了东江兵的战力，最起码他们不是那些没有见过血，没有上过战场的太平兵可以相提并论的。放眼大明，也许只有辽镇的兵马可以以之媲美。

而这样战斗力强悍的七千东江兵与李九成、陈其亮的两万大军汇合后，绝对不是自己麾下那几千糜烂了的京营兵和山东鲁兵可以抗衡的。

刚走到半路、准备进攻海阳，却得知毛承禄七千兵马已经挺进到栖霞的高起潜顿时慌了神，在和祖大成等人紧急商议后立即做出了一个无比明智的决定：立即回师莱阳，凭城坚守待援。

同时派人向“尚在追击叛军”的墨离和已经行进到山东境内的曹变蛟部发出指令，立即赶往莱阳支援。

高起潜和祖大成刚刚逃回莱阳城，随即下令整顿城防，严守城墙，防止叛军来攻城报复。

果然，不到四个时辰后，叛军李九成汇合了陈其亮部数千人马，以及刚刚赶来响应的毛承禄、陈友德部七千精兵，气势汹汹的赶到莱阳城下，想要报昨日的一箭之仇，重新夺回莱阳城。

祖大成不由得暗骂李九成这厮真是睚眦必报，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倒好，一转身便要报仇，十足的不是君子相。

骂归骂，打仗可不是过家家，该干嘛还得干嘛。李九成、毛承禄也不罗嗦，一到莱阳城下便开始猛烈攻城。祖大成组织莱阳城的守军和民壮拼死抵抗，坚决还击。

李九成知道昨天东南角被炸塌了一处城墙，就算明军进城后马上修筑，也是不那么坚固的，于是便指挥炮队猛攻该处。

不过祖大成也不是傻子，李九成想得到，他又如何不晓得厉害，当下在东南角布下重兵防守，火炮力量也是十分强大。

一时间，双方在东南角展开了猛烈的炮战，只见上空炮火连天，硝烟弥漫，连大地都被震得摇动了。

论兵力，高起潜、祖大成等人共有一万三千多守军，而李九成部汇合了毛承禄、陈其亮等人后亦有近两万人，兵力上李九成是占据上风的。

而且守城一方是要吃亏的，因为李九成可以集中兵力攻其一处，但祖大成却不能只把兵力集中在一个地方，四面城墙都必须分兵把守。如此一来兵力便分散了。

李九成和毛承禄猛攻莱阳城，但祖大成、陶克旺、刘泽清、吴三桂等人深知刚刚将李九成打得大败，此时报仇心切，绝不会留情，只有拼死抵挡叛军的进攻，不然他们这些人将会死的很难看。

因此祖大成等部明军依托城墙极力还击，全城将士同仇敌忾，士气很高，击退了叛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有几次，叛将陈友德、张焘等人甚至都带人攻上了城头，幸得吴三桂这员年轻的小将勇猛异常，及时率兵击退陈友德等人的进攻，迫使陈友德不得不在亲兵的拼死护卫下又重新退回城下，否则连小命都保不住了。尤其是张焘，左胸被吴三桂一枪刺中，差点死在了城头上。

由于明军的拼死抵挡，叛军一时间也没法突破莱阳城的城防，而天色又暗了下来，李九成只得下令收兵，明日再来攻城。

听说叛军收兵回营后，高起潜、崔大宝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刚刚闻报叛军都攻上了城头之后，高起潜甚至吓得手足无措，脸色发白，惶惶然不知怎生是好。

当知道是吴三桂这个不足二十岁的小将杀退了攻上城头的叛军，高起潜不住的连连点头称赞，说道：“看来这个吴三桂倒是将门虎子呀！有子如此，想来那吴襄吴总兵应该亦是不差吧，这其中或许是那墨离做了手脚也未可知。哼，想那墨离贼子狼心，安知他没有蒙骗皇上呢？”

崔大宝也连连点头，讨好道：“公公言之有理，那墨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公公在这里遭叛军围困，他倒不知在哪里逍遥快活！公公奉旨监军，提督大军，这赏功罚过的事，可得全靠公公做主......”

高起潜颔首说道：“也是，嗯，回头咱家得好好向皇上为吴三桂请功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