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蛋—于化龙气喘吁吁地从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女人身上爬起来，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下了床，向房间里的盥洗室走去。床上的女人一脸满足的表情，微眯着双眼用一块毛巾擦拭着身体。

这是一家小旅馆，位于额穆县城的一条不起眼的胡同中，没有牌匾和挂幌。到此来住宿的外地客商很少，这里基本就是当地商贾富户闲暇时行乐的地方。因为，旅馆里豢养着十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也就是俗称“暗门子”的妓院。据说，这里的掌柜也是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于化龙来过许多次也没有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

床上的女人是谷口明三的太太，名字叫久子。

于化龙第一次在谷口明三家见到久子的时候，就被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女人味的半老徐娘迷住了。他最初是为了自己的仕途而竭尽全力去巴结谷口明三，到后来，也多多少少是为了这个女人而频繁出入谷口上司的家中。虽然如此，却不敢有非分之想。

他每次都要费尽心机去买谷口明三喜欢的礼物，也捎带着给久子带一些胭脂水粉类的小物件儿。一来二去熟络了以后，他发现这个久子看他的眼神儿似乎有些暧昧，便也用眼神儿去交流。他那个时候才知道，男女之事不一定非要有语言上的沟通，也知晓了眉目传情的确可以摒弃语言上的障碍。直到有一天被久子身边一个粗通中国话的使女带到了这家小旅馆，这层窗户纸才被捅破。

一个下午，他已经在这个日本女人身上耗尽了力气，加之天气又很闷热，虚汗也一直不停地冒着。他接了一盆冷水，用毛巾擦洗着汗水淋漓的身体。等他出来的时候，发现久子和往常一样，像幽灵一般的消失了。

他想起久子在没有入戏前，对他说的一句话；“你，警司。”这让他激动了半天，梦寐以求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虽然离着他预期的目标还很远，但毕竟又接近了一步。

官邸镇毗邻额穆县城，也是富庶之地，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做了小半年的警察所所长，他也小有积蓄。巧立名目的摊派，杂税都让于化龙尝到了做官的好处。但最近一个时期以来，由于满蒙开拓青少年义勇队的进入，让他着实有些头疼。最初，有乡民到警察所投诉，说自家的鸡鸭鹅狗，猪马牛羊被义勇队的人偷去吃掉了。到后来，这伙人发展到明火执仗地去抢，乡民们敢怒而不敢言，只好求助于警察所。

他这次来县城也是这个目的，想让谷口明三找荒木正二少佐商量一下，约束一下这些年轻人，让他们收敛一些，也能给自己缓解一点缓解。更重要的是，他怕万一有一天，这些日本开拓义勇队的人惹了众怒，而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这是他所担待不起的。毕竟作为维护一方治安的警察所所长，要是有日本人死在自己的地面上，至少也治他一个办事不利之罪。

“新土地政策”也让他个人捞到了一些好处，一些乡绅富户为了减报土地面积，私下里买通他和满洲国土地司的人，丈量土地的时候做一些弊，白花花的大洋就像流水一般的淌入了他的衣兜。他认为大洋的碰撞声，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比久子*的嗓音还要美妙，还要动听。

黄昏的时候，于化龙回到了官邸镇警察所。刚一走进院子，就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五间瓦房的玻璃窗几乎没有完整的，地上散落着的玻璃碎片，一片片的像无数只无辜的眼睛一样，流着亮晶晶的泪。

他急忙跑进走进的办公室，眼前的景象更是惨不忍睹。

六个警员都无一例外的眼眶淤青，面孔红肿，一滴滴已经发黑的血迹粘在水泥地面上，一群苍蝇在上面起落飞舞着。

“咋回事？谁他妈的这么大的胆子？”

“所长，你可回来了。我们都等着你呢，你要给弟兄们做主啊！”

“是不是刁民干的？”于化龙摸着腰间的匣子枪问道。

“是日本青少年义勇队干的，他们来了之后，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打砸。咱们也没惹他们啊！”一个警员委屈地说道。

于化龙一听猛然醒悟过来，想必是自己上午找过谷口明三，谷口也一定把他反映的事情说给荒木听了；荒木也一定是把青少年开拓义勇队的人训斥了一顿。其结果就是招致义勇队的人迁怒于警察所了。

“妈的，太欺负咱们了，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他们。”于化龙色厉内荏地说道。

于化龙自己心里清楚，这些青少年义勇队的初生牛犊是不会害怕自己这只纸老虎的。除了把这件事情上报给谷口明三，能讨到口头的安慰之外，又能怎么样呢？但有些话还是要当着下属说出来的，至少能让他们认为，自己这个所长还是有能力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行了，大家收拾一下，随我一起去百香园，点上几个好菜给大伙压压惊。”于化龙说道。

百香园是官邸镇小有名气的酒馆，不仅菜肴色香味俱全，也宽敞明亮。

七个人走进去的时候，楼下的大堂里的食客寥寥无几。于化龙刚想喊掌柜的要一个雅间，一眼看到有一桌客人正是日本青少年义勇队的人。警察所跟他们也打了一个多月的交道，于化龙看到其中有一个人正是义勇队的队长，年龄不过二十左右岁的竹内，这让他有些心惊肉跳。他刚要领人往回走，竹内恰巧也看到了他，端着一杯酒醉醺醺地走到他的面前，不由分说地就把酒泼在了他的脸上。看到酒水顺着于化龙的脸颊往下淌，“哈哈哈”十几个义勇队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于化龙尴尬地抹去脸上的酒水，对着竹内鞠了一躬，然后大声喊道：“掌柜的，他们这桌的饭钱记我头上。说完，领着六个人离开了百香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于化龙在心里恨恨地说道。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