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箴身体一僵。

“不是每一个孕妇都像那个人一样的……甚至我敢肯定, 百分之九十九的母亲都不会那样做。”

沈箴缩回了手。

宋清挽心中暗叹。

“不说这个了。”宋清挽笑眯眯，“是顾锡华给你压力了，妯娌？”

沈箴嗔她一眼：“不是。”

宋清挽重新握住她的手：“你们才刚结婚, 还早呢。你慌什么？”

“我害怕。”

我害怕孩子突如其来, 我害怕我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克服心中的恐惧。

我害怕此生真的无法给他一个孩子。

“不要怕。”宋清挽轻声道, “顺其自然, 不要给自己压力。”

“嗯。”

两人对视一眼, 一同笑了笑。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嗯。”沈箴站起来，“我去结账。”

每个星期去医院当见习护士两次, 每次两个小时。从九月份到现在，一次也没落下, 但效果却不尽人意。

这件事情只有宋清挽知道, 当时是忘了告诉顾锡华, 现在是不想告诉他。太早给他希望，如果没有成功, 希望之后又失望，她不忍心。

收银小姐正在打小票，身后人群突然慌乱起来，几声尖叫引得沈箴回过头去——

宋清挽倒在地上，身下见血。

她手里的零钱掉到地上。

宋清挽抓着椅子腿, 额上的冷汗蹦出来湿了鬓角, 触目惊心的红色在白裙上一点一点晕开, 周围热烈惊恐的喧哗声一波一波刺激着耳鼓, 荡成一圈一圈遥远的回声。

宋清挽看着她, 苍白的嘴唇做出“沈箴”的口型。

“有孕妇摔倒了！”

“哎呀，流血了！！！”

“打120……”

“她一个人吗？”

“都见血了孩子保不保得住？”

……

……

沈箴后退一步。

宋清挽五指泛白, 抓着桌腿。

“沈箴……”她的嘴唇毫无血色。

沈箴脑袋里一片空白——不，不是我推倒的！

不是我！！！

她一步一步往后退，撞着了身后的人被骂“神经病”，她的手抖得厉害，她想给顾南城打电话，可是手不听使唤，她想叫自己停下来，那是宋清挽她现在有生命危险她需要你，可是脚不听使唤。

她脑子里一幕一幕全是血腥的画面。

大肚便便的女人，惊恐未定的眼神，声嘶力竭的叫喊，楼梯下的血，还有从厨房跑出来看她的沈母……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推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是我！不是我！！！

她自己掉下去的，不是我！

啊！我的孩子……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沈箴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宋清挽绝望的眼神渐渐变得模糊，“清挽，不是我……”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周遭的一切变成无声的幻象，宋清挽痛苦的样子也在前方越来越小。

“我知道。”宋清挽极力平复自己的呼吸，手背上的青筋因为用力突兀的显现，她脸上汗水与泪水交织在一起，“沈箴，你过，过来……我疼。”

“沈箴，我疼啊！”

宋清挽的声音使她停下后退的脚步，却也没有上前，腿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她全身发抖。

宋清挽脸上湿乎乎一片，泪水流下来，面部搅在一起，分外痛苦，她颤着声音：“我不想失去宝宝啊。沈箴，你快过来……”

沈箴的心被狠狠刺中了——

“有时候甚至觉得，即使自己死了，也一定要把他生下来。”

“这是顾南城的孩子，沈箴。”

“我爱他就像爱顾南城一样。”

沈箴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机，这时候屏幕上刚好显示“沈先生”，心脏扑通扑通跳，紧张和害怕让手抖得更厉害，滑了好几次才滑开“接听”，她将电话死死按在耳边，声音颤抖而歇斯底里，恐慌像潮水淹没了她：“顾锡华！你过来！！你快过来！！！”

那边人面色一下子绷紧。

“到哪儿？！”

“你不要慌！说清楚！”

“我和清挽常去的咖啡店！你快过来，顾锡华！”声音一下子又干又紧，嘴唇蠕动了几下，“清挽流血了。”眼泪又一次模糊了视线。

“我马上到。”那边好像深深吸了口气，“不要怕，乖，呆在那儿等我，我们离你们很近，不要怕……”

沈箴捂着电话，点头，连电话什么时候挂断也不知道。

身边依旧是一片嗡嗡声。

这么多的人，没有一个人上去扶她。

宋清挽。

那是宋清挽呀，沈箴。

她朝前迈了一步。

救护车呢，为什么救护车还没到？

她流了好多血……

“这样下去会死的。”不知道哪儿冒出来一句，沈箴浑身一凛。

宋清挽此刻已经抓不住桌腿了，软绵绵地靠着，眼睛看着沈箴。

明明现在遭受一切的人是她，她却要反过来安慰这个懦弱胆小的自己。

沈箴啊沈箴，你到底在想什么？她不是她呀，她是宋清挽呀！

她会害你吗？

宋清挽会害你吗？

她和宋清挽的视线对上，宋清挽苍白着脸无力的笑：“沈箴，你过来，我相信你。”

沈箴心中一痛，她跑过去，紧紧握着宋清挽的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清挽清挽清挽清挽……

你挺一挺。

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糊了满脸，她到底在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呢，如果宋清挽出事了可怎么办呢？

她要怎么面对顾南城，那个爱清挽如爱生命的男人。

还有沈父沈母宋父宋母。

她们在一起这么多年，痛苦的时候在一起，快乐的时候在一起，她到底在怕什么？孕妇可怕吗？怀孕的是宋清挽啊！

“清挽！”

“扶我起来。”

沈箴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紧紧拉着宋清挽，白裙上的血还是那般触目惊心可是她渐渐有了直视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