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淳心里一阵刺痛，可是很快，他就适应了。他打量着狼狈的宋启华，笑着来到他身边，动作轻柔，替他接下了蒙住眼睛的纱布，就像往常一样，随意坐在地上，将带来的饭盒和水打开。

“师父，你说过的话，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师徒二人四目相对，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坚定二字。温淳也曾想过，自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宋启华，可当他走到这里的时候，他想明白了。既然自己已经决定这么做，就没什么好愧疚的。谁还不是为了自己的以后？

他是不会后悔的！

“先喝点水吧！”温淳知道宋启华的脾气，已经做好准备看他闹脾气反抗，可谁知道，宋启华什么都没做，乖乖听话，慢条斯理喝起了水，没有半点迟疑。

温淳都愣住了：“你……”

宋启华喝够了以后，这才笑道：“怎么？你觉得，师父会跟自己作对，不吃不喝，跟你对抗？我可没那么蠢，喝水吃饭，这是最基本的，我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这话说的好有道理，温淳竟无从反驳。

“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以后还是不要给我买外面的食物，我年纪大了，吃地沟油，对身体不好。很久没有吃你做的菜，以后，就要麻烦你给我做饭送饭了。”

“不麻烦！这都是我做徒弟的，应该做的。”

宋启华讽刺的笑了笑，原来，这臭小子还记得是自己的徒弟。只是，这话他没有说出口。他看了温淳一眼：“还愣着干什么？你想把我饿死啊！绑着我，那就要喂给我吃了。”

温淳反应过来，这才拿着食物，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喂给宋启华吃。哪怕现在是被绑着，他吃饭还是那么优雅，又讲究。

“温淳，我能提个意见吗？其实，我还是更喜欢喝浓茶，下次能不能……给我顺便泡点茶？”

“好！”对宋启华提出的要求，温淳没有拒绝，一一答应。看着他把整盒饭都吃掉，温淳有些心酸，是自己把师父弄成这样的，眼前的画面让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那时，师父也像现在这样一口一口喂自己吃饭。

“还记得，你小时候说过什么吗？”宋启华并没有生气，而是陷入曾经美好的回忆里：“那个时候，你还很小，都是我喂饭给你吃。你从小就特别懂事，当时，你跟我说，等我好了，你就会好好孝顺我，也会亲手喂我吃饭。我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虽然过程和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样，不过，我还是吃到了你亲手喂的饭菜。”

“师……师父！”温淳的声音有些颤抖，看着眼前的人，他几乎忘了这是自己的师父，在他眼里，眼前这位，不过是个年迈的老人罢了。如果他不知道那么多，今天的事也不会发生。

宋启华讽刺的笑了笑：“那天，我们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从此以后，你我断绝师徒关系，我再也不是你的师父，你也不必这样称呼我，我老头子，承受不起。”

温淳心里又是一痛，像是有人揪住了他的心脏一样，其实，他对师父是有感情的，只是，有些事，他必须去做。

“师父，只要你愿意告诉我，你笔记本上那些数据代表着什么，代表生命奥秘的基因代码究竟是什么意思。我还愿意承认，你是我的师父，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

宋启华笑了，他看着贪婪的温淳，仿佛看着的是一个陌生人，不再是自己宠爱的大徒弟。

“如果你有本事自己参透，那它就是属于你的。如果你没有这个能力，我也爱莫能助。”

“师父，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生命代码对我来说太重要了，你把其中的意思告诉我，接下来没有完成的部分，我们可以一起完成它。我知道，你在研究长生不老的药，解开生命之谜。这将是医学史上的里程碑，如果成功了，我们师徒是可以创造出一个新世界的。你不动心吗？”

“我不会告诉你的，而且，我也不打算继续研究这个课题了。你死心吧！”宋启华当时只是想知道生命的奥秘，可经历了这一次，他才知道，自己研究的东西足够勾起他人的贪婪，就连一直温润的大徒弟都变得像是一个陌生人，他不敢想，如果自己真的研究成功了，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说到底，还是自己做错了。

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开始这个课题。

“师父，你不要逼我。不要觉得，我没了你，就真的解不开谜题。数据都在我手里，如果我实在没办法了，那只能对你不敬，用些非常手段让你说出实话了。”

“就算你知道了，你也不可能成功的。温淳，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我告诉你，生命的衰老和死亡，这是自然法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没有谁能抵抗得了规则之力，如果你要逆天而行，付出的代价，绝非你能承受的。”

温淳笑了：“没有什么代价是我承受不住的，你不必说这些话来吓唬我。师父，你在这好好想想，下次我来送饭给你的时候，希望能够听到让我开心的消息。”

温淳说着，将准备好的一大桶水放在宋启华旁边，又给他安置好吸管，只要他想喝水，一扭头就能喝到。

“我知道，你年纪大了，这里的环境不是很好，在你说出实话之前，只能委屈你先待在这了。你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想一想，到底怎么做，才是正确的选择。”

宋启华看着他，什么也没说。那复杂的眼神让温淳浑身不自在，他不想再和宋启华对视，迫不及待转身离去。直到离开了这间地下室，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还是狠不下心来，不然，刚才他完全可以直接用非常手段逼宋启华说出实情的。

夏宁让他投靠巫医派，用手里的东西作为筹码，温淳只是暂时答应，可他心里却想的是，这样高超的技术，如此机密的东西，只能掌握在自己一个人手里。

就算他把所谓的生命奥秘说出去，其他人，有几个会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阴暗的过道里，昏暗的路灯映衬着温淳可怕的笑容，他一步步走向出口，空荡的脚步声，重重敲击在他的心上。他的人生，从来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