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不拖不欠了

恍惚间，夏悠悠似乎看到万千生灵涂炭，一怔之际，紧握的拳头也随之松开了。

瞬时，山崩地裂的巨大动静停了，缠斗不休的人也停了。

仙门玄宗众人怵目惊心间，夏悠悠止不住的恼火，呈井喷式爆发了，质问道：“你们是不是有病！！”

“我他娘的活得好好的，跑过来指责我是半人半鬼半妖的灾星祸种，要我认命，由着你们就地诛杀！！！”

“呵，我为什么要成全你们去认这劳什子命？！我做过什么恶？！星罗八卦算出来的命数就是既定的事实了吗？！那明明只是全未发生的轨迹！为什么不能发生改变？！”

“我的未来是由我自己做主的！不是你们几句话就可以概括的！凭什么逼着我一个无辜凡人认命？！”

“你们口口声声驱妖魔除邪祟卫道义，到头来到底卫了什么道？引领了什么义？！以凌驾在肉体凡胎之上的神通逼着我就范，便是所谓的天道忠义吗？？！”夏悠悠一字一句地愤然道：

“若天塌了地陷了，黎庶涂炭，民不聊生，要以我一人祭天平地，我绝无二话！可要是你们非要把没有发生过的命数安在我的头上，不给我一丝一毫活路，我就算不情愿，也会拼尽骨血把你们这些虚伪的道义撕个稀巴烂！！”

天地寂然。

只余下她一字一句如肃杀的寒风刮过万物的耳际，荡出声势浩大的回响。

这时，一道苍老和煦的声音悠远空灵地道，“小姑娘说得有道理——”

仙门玄宗众人诧异地朝虚空拂手作礼间，一道浅紫色金光划破阴霾的天际，如流星闪现般飞落在空地上，露出清瘦利落精神奕奕的真容，是个白发红颜的矮小老头，超然物外如疾风，不沾一丝世俗泥尘。

未待众人反应，萧启因夏悠悠话语而恢复几秒的理智，又被黑气干扰，难以自控地暴走，再次挥起轩辕剑朝先前执意要杀夏悠悠的白发老者攻去！

矮小老头只一秒，就闪身挡在白发老者跟前，捻指朝萧启额际眉心处一弹，缠绕在萧启周身的暗沉黑气消失了。

顿时，萧启如受重击般喷出一口血来，风驰雨骤地往地下坠落，生生地砸出一个巨大的凹陷来！

矮小老头的速度太快了，夏悠悠反应过来的时候，萧启已经不知是死是活地躺在大坑里，心脏确确实实地咯噔了一下，方连滚带爬地朝他跑去：

“萧启！！！！！”

眼看夏悠悠心急间，不小心踩到碎瓷片摔倒，磕破了下巴也不顾疼痛地朝萧启跑去，矮小老头笑眯眯地抚着下巴的长胡子道：

“不用担心，老夫又岂会伤了自己的徒弟？他只是睡过去而已。”

夏悠悠不相信他，或者说不相信这些所谓的仙门玄宗，也不管周遭的惊呼议论，再磕磕碰碰也固执地朝萧启跑去，把脉确定萧启真的没事儿后，一松懈方感觉到下巴撞击磕破又沾了泥污的刺痛，欲强忍下时，身边冒出一道橙褐色的身影。

如闻蹲下，捧起夏悠悠满是血迹泥污的脸，掐了个法术，把她脸上身上的脏污和磕碰的伤口全都消除了，“师尊莫怕。”

夏悠悠惊叹于这便利的法术，感激地笑了笑，也顺从内心陌生又可疑的熟悉感，莫名信赖眼前明明只是头一回见的年轻和尚，“嗯。”

如闻于乾坤袋掏出一把天蓝色的灵珠递给夏悠悠道，“师尊吃点儿吧，身子会舒坦一些。”

夏悠悠看着那些个头跟鹌鹑蛋一般大的琉璃珠子沉默了，“……”这要怎么吃？生吞绝对会噎死的吧？？

于是，夏悠悠迟疑道，“我还是等萧启醒了，叫他炖成汤再吃一点儿吧？”

如闻一愣，迎上夏悠悠狐疑又直白的真诚便忍俊不禁地大笑，“我的错我的错，这灵珠是日月精华，天地间最纯净的灵气，可以弥补你体内真气过度损耗带来的虚疲乏软，我教你法决窍门吸收。”

夏悠悠听完法决窍门又沉吟道，“那我若是想把灵珠里的灵力喂给别人呢？”

如闻斜睨躺在一旁的萧启道，“师尊不需担心他。”

他一个眼神一句话，夏悠悠便琢磨出亿点儿微妙的敌意，摇头道：“我知道他如今身体不一样。”

被雷劈完不但无恙，还全身上下跟升级似的新伤旧患痊愈的，怎么可能还是普通凡人？

何况这厮可谓buff叠满，又是带系统的穿越者，又是天选之人。

如闻拿夏悠悠央求的眼神没辙，便把她想要的法决窍门告知，法决的基础都是一样的，只要谨记基础，任何法术都是万变不离其宗的。

夏悠悠接过如闻的灵珠，走向赫连纲。

仙门玄宗的人不知道生了什么争执，圈了一层保护罩似的法术在里头私聊，法罩外只有赫连晴和她的师兄姐弟妹，赫连晴和慕容楚翡守着血泊中的赫连纲，前者哭得梨花带雨，后者一脸沉重。

几人听得声响或抬头或转脸时，便见夏悠悠拿着一捧灵珠而来，二话不说掐出法决把灵气喂给赫连纲。

赫连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眼角余光是躺在地坑里的萧启，先前的一幕幕还记忆犹新，心里酸胀得全是复杂难言的滋味儿，可犹疑半响，到底还是提醒：

“师父已给兄长喂了灵丹妙药，还以法术镇痛止血保住命脉，以后好生休养一定会没事儿的，郡主不用担心，而且兄长只是肉体凡胎，灵气于他而言是不顶用的，如此珍贵的日月精华，郡主还是留着自用吧。”

“……”

夏悠悠不语，执意把自己的药兑着这灵气喂给赫连纲，甚至没想到自己的施法能那么的流畅且说不上来的自然熟练，仿佛她很久很久以前也经常做这样的事情似的。

此番更没想到，赫连晴自幼养在老祖宗逍遥公身边，竟然是修仙的，可先前相遇或相处时，赫连晴明明不会武功，也不像是会法术异能的样子。

十颗灵珠消耗殆尽，夏悠悠看着赫连纲原先惨白到没有一丝丝血色的脸，如今瞧着好了一些，想给赫连纲把脉，却听一直默然不语的慕容楚翡突然道：

“求郡主放过赫连大人，他为你付出够多了，难道郡主真的想赫连大人把亏欠白芷的命，还给你吗？”慕容楚翡垂眸咬牙，低低地道：“说到底，害死白芷的，是……是烨老国公和……和旭王他们……”

夏悠悠平静地听着慕容楚翡满是挣扎和痛苦的酸涩低语，神色不变地看向诧异的赫连晴问道，“赫连姑娘是赫连纲的嫡亲妹妹，又是仙门玄宗的人，也认为今夜这场祸事，是因为我是灾星祸种导致的吗？也觉得我应该离赫连纲远一点儿吗？”

赫连晴没想到夏悠悠如此一问，掩不住为难地抿唇，此前一幕幕她看得清楚，赫连纲维护夏悠悠出自真心，每一个举动都是下意识的拼尽全力，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迟疑。

世间没有人是不怕死的，能为了他人去死，那些情义肯定是不一样的。

从根本上而言，这是赫连纲自己的选择。

这些道理，赫连晴都懂。

可作为妹妹，她不愿意看到哥哥死了，作为仙门玄宗的人，更是深刻明白命数是不可改的。

逆天而行，岂是易事？

仙门玄宗每年那么多的大能都因为逆天而陨落了，夏悠悠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吗？

而逆天而行，必受天罚阻挡，其时就算非夏悠悠本人所愿，也一定会牵连到她身边的人。

赫连晴默然半响，艰难地干涩道，“这不是郡主的错。”

夏悠悠扯唇若有似无地笑了笑，“确实。”说罢倾身掏向赫连纲的脖子，把他随身携带的星泪摘下，却眼尖地发现戒指上镶嵌着的星形钻石不见了，若有所思地抓起他的手把脉，发现他跟萧启似的，新伤和旧患全都没了。

于是放心了。

夏悠悠看着还昏迷着的赫连纲道，“我由始至终都不觉得赫连纲亏欠了白芷，但以命相付的情义太重了，这些年他早已把愧疚作枷锁刻在骨血里面了——”

“我的确因此而受到关照，所以今日之后便当扯平了吧——”

“星泪乃白芷唯一之物，如今我拿回，自此我们不拖不欠了。”说罢。夏悠悠起身朝那些仙门玄宗的人走去。

站在天蓝色的透明防护罩外，夏悠悠抬手作敲门姿势，没想到这薄薄一层的隔音法罩一触碰就破了个口子了，顿时只能尴尬地跟大感诧异的仙门玄宗众人面面相觑，“……”

夏悠悠对他们一瞬间泄露出来的敌意防备和怀疑厌弃置之不理，从容地看向甚得众人敬重的矮小老头道，“我们聊聊吧？”

“就你这种罔顾天下安危妄图逆天而行的灾星祸种，也配与冲虚真人说话吗？！”一青年男子不掩鄙夷地呵斥道，可话音未落，一枚钉子似的冰晶如毫无预兆急速而下的惊雷，猛地穿透法术防护罩便朝他的面门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白发老者以剑作挡，尖锐的法术就在青年男子眼前碰撞，虚汗紧张间，冰晶钉子碎成了渣渣。

而青年男子像是得到倚仗似的，怒然瞪向缓步而来的如闻，斥责谩骂还未出口就听如闻道：

“不会说话就闭嘴，没有人会觉得你是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