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若翩然
作者:妩·姒 | 分类:玄幻 | 字数:43.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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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第二十四章 吞吐风云竟朝夕
离开京城前, 翩然照例去了次竹林,那里真的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林间溪水淙淙,那只被魏灏炀“捡到”的白鹿安详的在溪边散步, 玉可梵就地躺在那里, 手中拿着一根小草转着玩着, 边上搁着一个长长的竹躺椅, 惊鸿也躺在上面, 那只白鹿时不时跑过去蹭着玉可梵的脑袋。似乎是看到有人来了,那只小鹿呦呦的冲着翩然叫了起来。
“翩然?”玉可梵一只手撑在地上坐了起来。
翩然愣了愣,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呵呵, 它不是在喊你的名字么。”玉可梵轻轻的笑着,脸上早已经没了纱罩的掩盖, 那深深的疤痕在这张温润如玉的脸庞上却丝毫没有掩盖住他的美好, 那张依然有些苍白的面孔上洋溢着最真实的淡淡的温柔, “你送来的这个小鹿很乖呢,而且我发现它认识你, 思媚,还有恋风,每次你们不同的人来的时候它叫的都不一样,呵呵,这里只有我能听得懂。”
翩然瞪大眼睛看着那只小鹿, 那小鹿也眨巴眨巴眼, 冲着翩然走了几步, 似乎在说:“瞪什么瞪, 又没我眼睛大。”
翩然忍不住笑了出来:“它倒挺好玩的。看到小玉子你和它相处这么融洽真好啊。”
“翩然你今天来似乎越发的心事重重了。”玉可梵冲小鹿的方向招了招手, 那只小鹿蹬蹬地跑了过去蹭着玉可梵。
翩然也走了过去席地而坐,笑着说:“小玉子你越发厉害了, 头几次来你也这样说,是不是每次我有心事你都听着我的呼吸都听的出来。”
“这些日子以来你最是辛苦了,每次来都是心事重重,脚步越来越重。”玉可梵轻声说道,“自己的身体最要紧了,要保重啊。”
“脚步重也许是我长胖了呢。”翩然笑了,“小玉子,我马上要南下治水去了,可能又有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和哥哥了。”
“我在这里挺好的,就是……”玉可梵顿了顿,“家父如今怎样?我实在是……”
“玉相好着的,今儿早朝我们还在一起说话的了,上次你让我们玉相的信老人家也都看了,一切都好,他还告诉我说若是见到你就让你也放心。……找个机会还是回去看看吧。”
“会得。那是自然要的。”玉可梵点了下头。
“吹首曲子给我吧。”翩然拿起准备好的萧递给了玉可梵。
悠长的箫声响起,翩然轻轻地闭上眼睛。马上又要再次离开京城了,似乎每次离开都是这样的突然,让自己还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就要离去了。这次前去治水与安抚将士其实只是孝帝的一个托辞,毕竟就自己所知道的而言,如今南方的水情还算良好,自从当初哥哥还在朝的时候就推行了疏通河道等一系列措施后,水灾早得多了很好的控制,眼下只不过是一个一直巩固的阶段而已。让自己南下,也正是为了避开自己当朝请命前去边城御敌之事。只是不知道孝帝此举到底是什么用意,是单纯的锻炼考验魏灏炀呢,还是因为之前的种种产生了一些对于他们这些时日来行动的不满,所以故意找了借口送魏灏炀去边关,同时隔开了他的强有力的后盾安亲王与其的联系呢?谁也不知道,圣意难测啊。只希望四皇子这一路能走的顺利一些,不要让自己失望。
一曲终了,翩然站起身来深吸口气,到了该走的时候了,她扶起准备站起来的玉可梵,笑着说道:“小玉子,我走了!你和哥哥保重!我回来就来看你们!”
玉可梵轻轻点了点头,翩然转身离去,他深深地看向远方,很久很久。
弓背霞明剑照霜,
秋风走马出成阳。
未收天子河湟地,
不拟回头望故乡。
离开京城后,翩然带着几个文官往南而去,一路上走走停停,秉着钦差的名义边视察民情,边沿途巩固堤坝,今年的雨水特别多,所以沿路过来,堤坝的巩固工作很是艰巨。到了七月底的时候,途经的那个小镇恰好雨水爆发,加上山洪来袭,在这个小镇翩然他们一直停了半个月之久。
一路上,北方的战事丝毫没影响到南方的丝竹之声,到处洋溢的还是平和的气息。只有“往尘”的消息间断着传过来一些关于魏灏炀的消息,那边的战事一直进行的不是很顺利,开始的时候只是因为边境上有人滋扰生事,但是和之前那次与启国的事情一样,两边守军都是互相搪塞着,就那样僵持在边境上,而似乎魏灏炀那边却做出来真的要打仗的架势。由于战事吃紧的缘故,翩然也不方便传信给魏灏炀,只能默默地祈祷他能一切平安顺利地回京。
十月月底的时候,南方的雨季已经全部结束,秋凉的时候翩然他们折转离开了水路,朝着南部驻扎着宁家军队的地方出发,而这时,一道圣旨传来,意思是让安亲王代君慰劳战士,同时察看军队,并在此代君与众将士一起过年。同时,在北边战事正式拉响,算是新仇旧账一起算吧,成国与凉国正式拉开了大战的帷幕。
等翩然他们抵达南部边陲的时候,北方的战事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地步,翩然居然还在这个时候通过“往尘”非常意外的收到了一封魏灏炀的来信,信上的语气倒是很是轻松,让她放心。
前方的战事一直捷报传来,翩然就这样半被流放性质的放在了南部边陲,整日除了象征性的去军营走走,其余的时间就是看书写字弹琴,心里一天比一天更记挂着前线的魏灏炀,自己倒是还是没有写去什么书信。
天历二十八年的春节过后,翩然还没有收到召回自己的圣旨,于是还是待在南部边疆等着召回。
这些日子以来,魏灏炀基本每月都有书信写给翩然,而翩然在南疆的消息让许久不曾联系的珏轩在知道了以后也悄然潜来相见了一次,再见的时候,两人显得都平淡了很多,启国的皇后如今也已经有了,正如翩然曾经说的那样,珏轩作为一个帝王是拖不开那些层层叠叠的宫闱联系的。再次相见,也没有了以前的那些伤感,曾经的那份感情被两人埋藏在了心底,现实的无奈之能让感情这样画上一个不算完美但是觉得完整的句号。
翩然在南疆一待就是一年,一年中,虽然远在南疆,通过以前的一些关系和往尘迅速无比的消息,翩然依然远远的把握着朝中的局势。仍然为了自己曾经立下的目标坚持着。
魏灏炀那边虽然一直忙于战事,翩然却还是执着的把矛头指向了大皇子那边,随着自己的远程操纵,大皇子在京城中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的连续犯错,直到八月初,因为自己直隶下属居然被人告发了克扣北上军饷的事情后,孝帝忍无可忍之下把大皇子也发配去了南疆,说是跟着安亲王一起学习学习。同时翩然收到孝帝的密旨,看管大皇子。闹得翩然倒是觉得孝帝行为更是叵测,难道把这人送来自己身边希望自己培养此人吗?但是还是依照密旨所言,把大皇子好生看待着。
天历二十八年十月初五,北方告捷。
十月初六,四皇子魏灏炀浩浩荡荡的班师回朝。
这次的战争,取得了相当惊人的成效,在几年前的条约基础上,由于善战的成国的大败,成国与凉国不得不签订了一条显然很是委屈的条约,割去三个城池作为战后的补偿,更再次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
十月二十七日,一路上受到百姓热情呼唤的四皇子终于返回了京城。就在这天,在迎接得胜归来的仪式举行时,孝帝居然就这样让所有人都毫不设防的宣布了一个震惊得旨意。
圣旨上云:“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以宗人入继大统二十八年余载,享祚久长必有小心昭事之诚。永绥多福是以兢兢业业。无怠无荒。一日履乎帝位。即思一日享乎天心。诚知夫持盈保泰之难。而慎终如始之不易易也。
朕仰荷上苍鸿佑,下承子民拥护爱戴,朕不胜感慨,感激于心,永惟创业之艰。益切守成之惧。
昔朕偶感风寒,甚感若朕洪福归天,而朝中无皇太子振国,岂不荒废我朝野上下,朝中大臣纷纷劝谏当立皇太子,如今六宫皇嗣还均年幼,虽有圣祖辅佐,也难倾天下。
朕考虑再三,魏灏炀乃朕嫡出四子,平素表现文武兼备,勤于朝纲。此时再次建立奇功,乃众皇子之典范,其虽年幼,在职期间恪尽职守,文武全才,满朝上下无不称赞其之功绩卓越,乃皇太子之不二人选
朕与众臣商议再三,特昭告天下:天历二十八年十月,朕之嫡出四子魏灏炀加封为皇太子,赐居城东太子府,朕抱病期间代朕处理军机要务,替朕监国,若朕病发归天,则继承大统,登基为帝,特赐黄龙衮服一件,监国太子大印,满朝文武,均对其行皇太子之礼
望其多加努力,必能如朕之福付托得人实所深慰。天地宗庙、社稷之祭。不可久疎百神群祀。亦不可辍特兹诰诫其各遵行
-------钦此!”
满朝文武在震惊了片刻后朝贺之声震天响起。还未脱下战袍的魏灏炀就这样穿上了皇太子的黄龙衮服。
消息传到南疆的时候刚刚过去半日,这个消息是往尘用着最快的速度传递过去的,翩然看着这段消息,脸上扯起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班师回朝,立太子,让自己为他的儿子铺了一条好路,再让他的儿子亲手打出来一片天地以服众人,同时把自己派在南疆算是回避,真是好棋,原来弄了半天自己实实在在的是当了人家的棋子。翩然有些自嘲的一笑。
随着皇太子位置的稳定,在春节前夕,久违的翩然终于被召回了京城,然而可怜的大皇子还是被留在了南疆,美其名曰“替君镇守”。大皇子就这样有些偶然但绝不突然的远离了皇位之争,手上毫无兵权的他就这样被他的父皇弄了个虚职呆在了南疆,也许是他之前的一些行径真的让孝帝有些寒心,也许在孝帝的心目中,除了储君,别的儿子都是一个试炼的物事而已,这些谁都说不清楚了。
天历二十八年十一月初,安亲王率亲兵五百返京。
回京后翩然第一件事实自然是回宫应诏先行见过了孝帝,听着孝帝说着一些双方心知肚明的冠冕话语,不过倒是着实褒奖了一阵安亲王这一年来的功绩。
翩然离开皇宫后刚回到府中下人就送来厚厚的一沓子拜帖,虽然立储的当日翩然并不在京城,但是此番安亲王的回京还是让许多人前后接踵的前来拜会。翩然有些好笑的接了过来,挑选了一些自己在南疆一直联系着的朝臣的帖子放在一边,告诉下人别的就先搁置着,等过几日再说。然后便自己一个人回到了书房,翻看起一路上堆积下的一些公文。
刚刚坐下没一会儿,听到门外传来很轻的脚步声,接着敲门声有节奏的响起,翩然问道:“何事?”
门从外面推开了,门边上笑意盈盈得倚着一个人儿,正冲着翩然有些得意的笑着。
翩然愣了下,反射性的站了起来,上前一揖:“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呢?”
来人正是魏灏炀,一年没见,他又长高了,身体变得壮实了很多,而且眉目分明显得英气逼人,只不过皮肤倒是晒黑了不少。
魏灏炀听着翩然那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径直走了进来,顺手掩上了门:“怎么越发的生分了?”
“今时不同往日,殿下如今已经是太子了。这还需要我多说吗?”翩然转身拿出一个茶杯亲手给他倒了杯茶,“一点淡茶,还望太子莫要嫌弃。”
魏灏炀接过茶,很是优雅的喝了一口,挑了挑眉:“我都没有怪你这一年多来音信全无,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呢?我可是每月几封信的写给你了的,就是你老是没个音讯儿。今儿好不容易回来了,我知道你从宫里出来了就赶来看你,太子府离你这如今蛮近的呢。”
“太子这样来,不怕人看到了背后言语吗?”翩然喟叹一声,“太子请坐。”
“放心好了,没人瞧见的。”魏灏炀提了提衣袍依言坐了下来,“倒是你,为什么一直真不给我写信?”
“你的信我都看了,知道你一切都好便是,我在南疆如果和你鸿雁来往,你以为真的什么都能瞒过你那个父皇吗?”翩然自嘲的一笑,“陛下才是那真正儿下棋的人呢。”
“翩然。”魏灏炀轻声道。
翩然抬了下眼。
“翩然……”
翩然疑惑的看了眼他,毕竟虽然早就默认了这个身份,也没见他这样叫魂一样的喊着自己呢。
“翩然?……”
翩然忍不住微微缩了下脖子,真冷啊。
“翩……”
“什么事?!”实在没能忍住了,翩然好气又好笑的瞪了眼魏灏炀,“有什么事,太子您就说吧,别这么喊了,喊得我冷的不行。”
“翩然,我们成功了呢,父皇立了我当太子。”
“我知道,但不是我们成功了,是你成功了,你父皇成功了。”翩然笑了笑,“也多亏得你这次胜仗,你真的辛苦了,也长大了。”
“你都不关心下我,这次打仗我身上可是没少落下伤疤,你明明知道的,连个问候都没有。”魏灏炀有些不满的别了下嘴。
“那些事,你必须自己扛过来。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我心里还是有着分寸的。”
“嗯,”魏灏炀微微点了下头,沉默了片刻,忽然站了起来,走到翩然书案前,双手撑在书案上,“翩然,做我未来的皇后吧!”
翩然心中大震,直直地愣得在了那里,脸却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魏灏炀双眼一转不转的盯着翩然看着,却没了下文。
“你……你在胡闹什么……”翩然单手覆上额头,“我这刚回来,有些累了,改日再去你那太子府邸拜会……”
“宁翩然,做我未来的皇后吧!”魏灏炀声音淡淡的,听在翩然的耳里却不下于雷鸣当耳。
翩然深吸口气,抬起头看对着那双她有些看不清意味儿的眼睛,镇定着心神,一字一句的说道:“太子不要忘了,此时,我还是安亲王!”
魏灏炀凝视着翩然,良久,璀璨一笑:“是,安亲王,你现在是安亲王。那我先回去了,等安亲王休息好了再来拜会。”说着就朝门外走去,推开门的一瞬间并没有回头,却异常清晰的说道:“不过,安亲王请你转告翩然,若我为帝,我必娶翩然为后!”,说完,转身离开了。
望着那个已经完全不象自己记忆中孩子般身形的魏灏炀,翩然有些苦恼的坐了下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自己早就知道了对么,从哪些信里,甚至从最早那次被他偷偷的亲了一下后,只是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呢?不知道是自己命好还是怎样,怎么连续两次都惹上了帝王家的人儿呢。自己早该知道魏灏炀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从他是孩子的时候就应该晓得这个生长在帝王家的男孩与别人是不同的,那到底自己怎么走下一步呢?
幽幽的叹了口气,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翩然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头,从后院悄悄的潜了出去,往竹林奔去。
正所谓:“喑呜山岳颓,叱咤风云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