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刻舟求剑，借古传道（二更）

剑其实也没丢，剑不正插在你的心头吗？

老翁话音落地的瞬间，叶秦感觉自己的心脏微微抽动，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直击上去，抨击在他的心头上。

痛彻心扉。

像是触动了某些不愿意回首的记忆。

叶秦愣在了原地，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虽然有些东西已经逝去，不可再挽回，但是却在记忆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恰似：“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在岁月的长河里，多少人一次次的返回某个节点，想找寻失去的东西，但是只能站在船边徘徊。

小船在叶秦的视线当中，逐渐化为一个小黑点，如同来时那样，顺着最后几缕晚霞，慢慢融入到了江河当中。

老子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但大道不孤！

“即便我现在淹没于历史的长河中，故地重游，外物一切乃至肉身灵魂，皆都逝去，但我心中道法永不消逝！”

酸甜苦辣，种种滋味涌上心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

因为，故地重游，一切唯在心头。

失去的东西永远不会回来，因为你已经不是曾经的你了。

是非成败转头空。

小朋友们听的似懂非懂。

同学们齐声道。

“所以我们的思想不符合客观实际，是不会把事情做成功，还有客观实际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如果把陈规旧章当成解决新问题的法宝，会闹出不少笑话。”

叶秦看着江水滚滚流逝，恍若看到了历史长河奔涌不惜，五千年岁月慢慢消逝，隐隐听到其中传来一声叹息。

只不过上清观本就是缩小版的存在，那些水滴雨雾就更加小了，难以用肉眼捕捉到。

时间的车轮从不留情，也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逝者如斯，谁也留不住时光的脚步。

江潮再度变得湍急起来，卷起无数雪花，如同银瓶乍破，水浆倾泄而出，不断洗涤着白骨，每块骨骼上面都萦绕着水雾之气，显得神圣到了极点。

但是规律是规律，道法是道法。

相比于其他人充满激动兴奋的神色，队伍里最后面的小女孩却是低着头，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模样。

“好奇怪的感觉啊……为什么会感觉到山神爷爷来了。”

“掉了就掉了呗，有什么好捞的啊，大不了再去买个新的就是嘛。”

眼看他们讨论的差不多了，张老师这才发话，“同学们，请安静一下，在这个故事里面，告诉了我们一个很重要的道理。”

他像是在说给老翁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虚幻和现实交错在一起，道观为媒介，引动岁月斑驳之力，其实到现在，叶秦都没有弄清楚，这到底是岁月的一段剪影，还是他本身参与到了其中。

他就像是一个循循善诱的智者，并没有开始就将答案告知，而是让叶秦自己去发现。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托在手掌上的上清观的屋檐，都凝结成无数的小水滴，像是沾染了蒙蒙雨雾，破旧的道观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若是观想此江，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

叶秦看着时间长河奔腾不息，在这当中，总会沉淀下些许永恒的存在。

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却在这时，队伍里有人忽然开口，声音虽小又稚嫩，但却非常坚定，在一众附和的小朋友里面显得格外明显。

《刻舟求剑》

不知不觉当中，天色已经渐晚，夕阳拉扯出抹淡淡的余晖，水天不断接洽融合，远远看上去落日像是要沉于江水当中。

老翁却是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谢我作甚，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摆渡人罢了，只不过载你一程。”

“我们马上就要到‘待王村’了，相传，最早来到这个村子的人是楚国的守陵人，这也是村子名字的得来，不仅如此，这个村子还和另外一个历史故事有关，大家想知道吗？”

“嗡——”

不管生命在哪一个阶段，表现的又是何等模样，都不会影响道法独立不改的事实。

周围水雾汇聚加深，青山的轮廓变得模糊起来，似乎只剩下这条奔涌不息的江河，定格在了叶秦的眼中。

“难道，我要离开了？”

不过想想也对，毕竟牵扯到岁月之力，的确是有些特殊的存在，若是这么容易被参详透，岂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颠覆岁月时光。

虽然她不爱说话，似乎有些不太合群，但是很安静，从来不主动惹事，明明也是个小孩子，某些时候看上去却像是个大人，成熟又懂事。

在那远处，正有一群人朝着这边缓缓而来。

同学们好奇的看向了课本的第五页，却见上面是这样一则文言文小故事：

历经尘世轮回，我们会拥有许多，也会失去许多，人的一生就是不断的拥有或者失去，最后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而且她非常好学，不过奇怪的是，她很喜欢问一些与文言文相关的知识，但这明明不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所喜爱的。

“人生有限，江水不息，道法万古长存。”

隐约的钟声再度响起，宛若尘封的历史推开一扇大门，卷起无数岁月的尘埃，朝着叶秦缓缓涌来。

被点到名的是个有点胖胖的男生，肉墩墩的，走起路来感觉身上的人都跟着一颤一颤，所以被大家起了个外号叫小胖。

“我如果是那个人，第一时间就会跳下去把东西捞起来。”

“呼——” 叶秦沉心静气，感受着江河当中传递来的信息，每一次的潮起便是属于它的呼吸。

江潮渐渐平息，不再掀起涟漪，似乎担心打扰到什么一样，偶尔卷起数朵落花，朝着叶秦还有白骨靠近，带着几分亲昵的意味。

是过客还是看客？

这个问题叶秦无从考究探寻，即便如今第二次神游，他也没能参透出这其中的奥妙之力。

此刻的叶秦，道心愈加坚定，以后哪怕有再大险阻，都不可能摧毁今天的他。

就拿自身举例，即便叶秦大限将至，走向死亡，道法也不会因为他的消亡而磨灭。

一壶浊酒喜相逢。

也有不少小朋友出声附和，发表着自己的观点，“这个人真的太傻了呀。”

“是啊张老师，他也太笨了点，感觉这次考倒数第一的小胖都比他聪明呢。”

为首的应该是个老师，笑意盈盈，十分有亲切感，手上还举着块牌子，上面写着“73班”。

但那楚人似乎胸有成竹，马上掏出一把小刀，在船舷上刻上个记号，并且对大家说：“这是宝剑落水的地方，所以我要刻上一个记号。”

听到张老师的话，原本吵闹的队伍，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大家不要到处乱跑哦，这附近有水域，水深危险一定要保持好距离，不能脱离老师的视线。”

叶秦的心渐渐变得古井无波，不管江水走向如何，时间似乎已经定格在了这一刻，成为了永恒的一幅画面。

可是此刻叶秦还没有观想完，如果能够再给他一点点时间就好了。

……

老翁再次问了之前那个问题，这次叶秦心中隐隐有个答案，而且还是和之前全然不同的那种。

小朋友们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场面顿时热闹到了极点，像是菜市场似的，张老师笑容和蔼的看着，也不阻止他们的讨论。

船靠岸后，那楚人立即在船上刻有记号的地方下水，去捞取掉落的宝剑。楚人捞了半天，始终不见宝剑的影子。他觉得很奇怪，自言自语地说“我的宝剑不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吗？我还在这里刻上了记号，现在怎么会找不到呢？”

身后跟着一群穿着淡蓝色校服，头戴小黄帽的小朋友，却是一群来郊游的学生。

那种失重感再度涌来，像是有人在不断拉扯着神魂。

看似老翁掉到水里的是剑，但捞起来的何尝不是‘道’？

老翁见叶秦大悟，拊掌大笑不止，“正是如此。”

“张老师这个人太笨了吧，船一直在前进，掉落的东西又不会跟着船移动，怎么能够找的到呢。”

道法亘古不变，如利剑般插在心头，这便是叶秦一心所求。

听到了不同的声音，张老师略微有些惊讶，视线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顿时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

此刻太阳正好，哪里还有刚才落日余晖的模样。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老师讲的绘声绘色，配合着惟妙惟肖的动作，很快便让小朋友理解了其中的意思，顿时哈哈大笑。

江水上面的雾气越来越多，覆盖在江面上，甚至连原本的碧水都被掩盖，环绕在白骨的周围，随后全部被上清观吸收进去。

夕阳西下，周围的景物变得更为模糊，似乎随着落日余晖也全部沉入到这江水当中，泛起微弱的涟漪。

“我觉得刻舟求剑的故事，不是这样理解的。”

这便是叶秦所追求的大道，从开始到现在并且不断探索前进的“道”！

万物皆可不存，但道法于心中永恒！

剑可丢、可换，但只要心不变，它永远都会插在你的心头！

听他这么一说，那些人纷纷大笑起来，说“船一直在行进，而你的宝剑却沉入了水底，不会随船移动，你又怎能找得到你的剑呢？”

潺潺流水声不断，他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放佛整个人也沉淀在这江水里面，跟随浪潮一起游向了远方。

水面泛着粼粼波光，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的平静，只是再也不会出现一叶扁舟，乌篷船上面也不会有个老翁。

叶秦心神内敛，努力不让自己受到周围事物的影响，集中注意力观想着眼前的江水。

随着老师话落，原地响起阵阵书页翻动的声音，随着微风好似‘哗啦啦’的吹皱了江水。

数朵金色的浪花翻涌，粼粼光芒再现其中，好像无数金色的大鱼，不断的跳跃，追赶着落日，却始终追赶不上那消逝的时间。

叶秦听明白了老翁的话外之音，接下了后面的话，“也到了我该下船的时候。”

叶秦神色怔怔，一个巨大的浪花砸来，只见大江白浪茫茫，如同煎盐迭雪一般的存在，夕阳落下的余晖，又洒下了另外的光芒。

叶秦再说这些话的时候，心绪已然有些不太平静，万千感慨涌上心头，就如同当初品尝老翁的那杯酒一般。

不远处层峦迭嶂，江水如镜，青山浮水，倒影出大概的轮廓，而那一抹余阳则是在缓缓沉落在青山岩壁之际。

“那同学们先原地休息，然后拿出语文课本，翻到第五页。”

那些学生也都很听话，乖乖的认真聆听。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小胖听闻忍不住反驳，“倒数第一怎么了，我这次只是没有发挥好而已，说不定下次我还能考第一呢！”

……

奈何江水的流速像是被双无形的大手飞快波动着，越来越快，以至于在空中划为道道残影，根本用肉眼捕捉不到它的速度。

那些稚嫩的脸庞，还没有退去婴儿肥，洋溢着天真的色彩，宛如冉冉升起的太阳，睁着好奇的双眼打量着这个世界。

在了解她的身世和背景后，张老师更是心生怜爱。

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任凭江水淘尽世间事，化作滔滔一片潮流。

老翁目送着叶秦下船，拿起剩下的一支独木浆缓缓撑了起来，小船吱呀一声，摇摇晃晃的飘向了远方。

叶秦涣散的瞳孔再度变得坚定起来，“道不在水里，在我心里。”

就算一切都不在，但是道法依然永存。

三生万物的道法始终没有变，而道法也是超越宇宙本身而永恒长存的。

很快浪花归于平静，夕阳西下，投落在两岸的青山上，倒影出水面一个又一个深沉的影子来，山峦的轮廓都渐渐变得有些不太清楚。

放佛感知到了主人的心意，气丹在叶秦体内缓缓运转，散发出几缕天地之炁，很快丝丝缕缕的白雾从叶秦体内冒出。

道法长存，亘古不变。

……

“张老师我明白了，总而言之，我们不能像这个求剑的人，什么事都傻傻的只用一种方法来，不听别人的劝告。”

“想！”

就连叶秦墨绿色的蛇鳞上面都沁出了小水滴，如同翡翠上面的玉珠，好看到了极点，但是他却纹丝不动，好似尊石头。

【楚人有涉江者，其剑自舟中坠于水，遽契其舟曰：“是吾剑之所从坠。”舟止，从其所契者入水求之。舟已行矣，而剑不行，求剑若此，不亦惑乎？】

他忽然冒出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看着孩子们满头雾水的神色，老师笑了笑，解释道：

“古代的时候，楚国有个人坐船渡江。船到江心，楚人一不小心，随身携带的一把宝剑滑落江中，他赶紧伸手去抓，可惜为时已晚，宝剑已经落入江中。船上的人对此感到非常惋惜。

叶秦神情有些了悟，“多谢。”

观想江河！

朝着江边不断的延伸，融入这青山绿水当中。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纵观五千年的文明历史，从每朝每代由盛至衰，生命由初至灭，这些都是不断更替变化，事物兴衰发展都遵循着一定的规律，似乎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队伍的最后是个小女孩，最近新转过来的，看起来很是文静可爱，相比于周围同龄人的稚嫩，她身上有种特别的感觉。

轰！

只见时间的洪流巨浪扑面而来，叶秦心神一悸，猛地睁开眼睛。

世间永存之物便是“道”。

成千上万的水流汇聚在一起，看起来是那样的平凡普通，可是在叶秦眼中，不管是江水走向还是浪花的形状，都是极具特殊的存在。

学生们自然是看不懂这种文言文的，所以很快，小黄帽里面便响起了一道稚嫩的嗓音，“老师，什么叫做刻舟求剑啊。”

“如今风止雨停，船也靠岸了。”

剑其实丢了，但又没丢。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老师的声音传来，仔细叮嘱着学生们注意安全事项。

好了，这就是《刻舟求剑》的故事，而这个故事呢，就发生在大家眼前的这个待王村，这里就是刻舟求剑故事的出处。”

当初老翁招呼他来避雨，便是缘起，如今雨停，那么便意味着缘灭。

大家都不理解他为何要这样做，也不再去问他。

两岸青山依旧，看起来并无任何不同，可是细看之下，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虽然在这条道路上，只有叶秦一个人孤独探索，如同盲人过河，瞎子摸象，充满了未知还有不可捉摸。

不知不觉白骨本源幻化而出，悠扬深远的视线也落在了这万里山峦当中。

她一脸茫然的看着远处江面，总觉得那里应该有一艘小船，但入目却什么也看不见。

“这个求剑的人一心以为剑从哪里落下去，就从哪里去找，他的认识同客观事实不一致，结果自然只有失败。”

奈何没有人能够抵挡岁月的力量，这只是斑驳的片段，并不会因为叶秦的想法而改变。

“伱说这世间有何亘古长存之物？”

似有古人在历史长河里面不断翻找，找寻生命永恒的价值。

一蛇一骨静默无言，眺望着远方。

远方传来了老翁荡气回肠的歌声。

有人顺其自然随波逐流，也有人回首过去沉湎其中，但无论如何总要向前看，因为时间是朝前面走，而不是朝后面倒退。

“其实不是这个样子的。”

“如果是之前的东西我就会去捞，不值钱的就算了吧。”

但也有某种东西是永恒存在的。

叶秦怔怔想的有些出神，直至老翁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当中。

小朋友们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童言稚语在大人听来也许很可笑，但是却是他们自己的想法。

这一刻的叶秦有所明悟，眼前江水滔滔不息，连贯过去还有未来，两者的影子渐渐重迭在一起。

但或许这就是天分，所以张老师十分关注，毕竟也要帮助新同学尽快的融入集体当中。

张老师轻声细语的问道：“小草，你有什么不同的想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