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麻宝记
作者:南风三 | 分类:竞技 | 字数:5.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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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黔中七宝牌
盲爷的插曲说罢,等服务生换完茶,万伯又继续说回那神一般的三省“麻王争霸赛”。
到第三年自然由上一届“麻神”廖一风和他的益楓馆来操持。起初两年的演武是为了分个高下,后来的演武却渐渐变成了“三省麻坛联盟”联欢会。各位精武馆的馆首们有说有笑的聚在一起,打打牌,聊聊天,好似一群老友一年约见上一回。没有了激烈的争夺气氛,更没有什么离谱的或是惊天动地的场面出现,群众们对这一民间赛事的热情自然也就减退了,关注度也比之前低了很多。这个三省演武大赛起初轰轰烈烈,后来慢慢逐渐淡出人们的话题,变成了只在各个精武馆和麻将爱好者之间传续的一个新风俗。
演武赛虽然没有之前那么郑重和激烈了,但“麻坛联盟”是一点儿都不假。之所以我一直称它为“联盟”,是因为前辈们并没有给这样的“组织”一个定义,或者说起上一个威震江湖的名号,只称之为“三省会”。在武馆和麻客之间,提到“三省会”,大家都明白说的是那些有资格参加“三省演武”的武馆所组成的一个组织。加入“三省会”只有两个条件:其一麻艺精湛,其二自掌武馆。所以只要你牌打的不错,还有自己的“实体店”,就能申请参加演武。演武过后,只要不是排名垫底或者对“实体店”存在谎报和虚报的情况,一般都能顺利成为“三省会”的成员。
“三省会”的武馆遍布云贵川各地,最开始是便利了商人们做生意和走货。起初是一些与武馆馆首相熟的生意人,去异地做生意之前,会请馆首为自己写个帖子,如在异地遇到难处,望当地武馆能予以关照,说起来有点儿像介绍信的意思。各家武馆接到这样的帖子都会出于对“三省会”馆友的信任,对来人给予照应。后来也有些走货的人时常会到武馆挂牌子,比如从昆明走货到贵阳,交了货还得返回,与其空着回,倒不如再压上一趟,能挣上返程运货的这份儿钱。于是走货的每到一地,交完货就会去武馆挂牌子,写明几日之后出发,从哪里到哪里,如有需要走货者可以在武馆留名。武馆来往的人多,经商的也不少,在这儿挂牌子容易揽生意。再者,有需求的雇主也愿意到这儿来找合作,毕竟能挂上牌子的,说明都是经馆首验过帖子的“信得过”的生意人。
话说有一回,成都谢老坎的一位好友着急到贵州办一批货,因为时间紧,这位朋友害怕办到次品或者假货,就到谢家武馆去请谢老坎给写个帖子。谁知那天谢老坎陪着**要员正在馆内VIP雅间打牌,一时半会儿抽不出身下楼来给朋友写帖。谢老坎就吩咐伙计拿来了印泥和白纸,从牌里取了个幺鸡,沾了沾印泥直接盖了上去。并让伙计给朋友传话说,到了贵阳直接去熙保馆,把这张纸交给梅爷,他会照应。
这位仁兄拿着张盖着幺鸡的纸疑惑不解,但出于对多年朋友的信任,还是收好了纸,记下了伙计的话上了路。
来到贵阳直奔熙保馆,见到馆主梅熙保,立马递上这张纸。梅爷一看,果然认出了幺鸡的出处,并且直接询问这位仁兄此番所来何求。得知来意之后,熙保馆总馆分馆上上下下齐上阵,不到三天,将这位仁兄所需货物全部办齐,并且货品上乘,把这位兄台差点儿都给乐疯了。临行前摆下酒席,备下厚礼酬金答谢熙保馆众位。席间这位仁兄就幺鸡图案一事询问梅爷:
“梅爷,我来贵阳做生意也不是一两趟了,每次拿着老谢家的帖子过来,都能得到各家武馆的诸多照应。可这次我有点儿看不懂,原本还怕老谢拿这张纸幺鸡是糊弄我,没成想您竟然倾力相助帮我解了燃眉之急,还望梅爷告知一下这张纸的玄妙之处。”
梅爷接过这张纸,一捋胡须:
“老谢家馆藏有一副好牌,是他亲自选的玉石,专门请雕刻将师小刀刘做的。那副牌的做工是不必说了,唯独这四张幺鸡,是老谢恳请小刀刘特意给做成了现在这样。”
众人一听都围了过来,看着梅爷手里的这张纸。
“这张牌乍看像把扇子,说是幺鸡但不见鸟头。其他牌里的幺鸡都是一只站在树枝上的鸟,唯独他谢家的幺鸡做成了一只开屏的孔雀,而且还是背过身儿去的。”
说得那位仁兄连连称奇,频频点头。
“这样的幺鸡也只有他谢家武馆才有,你又从成都来,必是谢老坎托付的没错了。以往都是写个帖子,这回老谢竟然动用了自家馆藏的牌,还单取这张幺鸡,我料想你必是他深交好友,此番也定是十万火急,所以熙保馆怎能不倾力相助呢。”
梅爷说完,众人才了解了这其中的原委,也更是为两家馆首有这样的默契而感叹。
这件事其实是谢老坎无心而为,却因梅爷的有心析解,不但获得了好的结果,此法还倍受各位馆首推崇。之后各家都开始打造自家的馆藏麻将,并且里面会有一张与其他不同的牌,称为“宝牌”。
各家宝牌都各有特点,有的是宝牌的字体、颜色与其他牌不同;有的则在花牌“春、夏、秋、冬、梅、兰、竹、菊”中取一张做为宝牌;还有的则延续谢老坎的思路,在牌面的图案上做文章。总之各馆就算是没有馆藏麻将,也起码会有一张材质或者造型特别的“宝牌”。
在做宝牌这件事儿上,贵州最大的七家武馆并没有各自为阵,而是七家馆首聚在一起来共同商定。
说到七家选宝牌,就不得不先提到一个传说。
相传以前的麻将里头没有幺鸡,索子也与现在不同,排列是从一索到十索。而且还有七张现在没有的牌,分别是:“公、侯、将、相、文、武、百”。到清朝时,也不知道是哪个挑事儿的货,跟皇上说麻将里这七个字与反清复明有关,皇上圣怒之下,下令禁止开展一切与麻将有关的文娱活动,民间从此再难见麻将的踪影。
直至道光年间,有个奇葩秀才名叫陈实,他坐船四处游历,行船期间无事可做,经常围观船员聚赌。因为朝廷明令禁止打麻将,所以行船在水上时大家才能偷着玩儿会儿,一但靠船登岸,就只有把牌藏起来。久而久之,陈实萌生了要为麻将改头换面的念头。
他借用行船时风向时常变化这一点,将朝廷最见不得的七个字中的“公、侯、将、相”改成了“东、南、西、北、”风。又借用当时的货币制度十个铜钱换一索,十索换一万,将“十筒、十索、十万”去掉,改成一到九的排列。筒子即按照中间有洞的铜钱作为图案,索子就画成一串铜钱的样子。改好之后却又发现一索跟二索经常混淆,这个设计遭到了船上玩家们的多次投诉。于是他索性照着船上养的一只鸟画,把一索改为了一只鸟的图案以做区分,收效甚好。尽管做了如此多的改动,但“文、武、百”这三张,他始终没有想到理想的替代物,可不改掉这三个字,伙计们靠岸了还是得把牌藏起来。有一天陈实看见俩船员在下象棋,一方摆炮将着另一方的军,眼见对方愁眉莫展,将军的这一方嘴还欠,一直叨叨着“吾炮百发百中也”。这一句话激活了这个秀才整改麻将牌的最后一根神经,他便取“百发百中”这几个字,替换掉了“文、武、百”,改为“中、发、白”。至此,麻将才得以再见天日,重返人间。
正是基于这个传说,七大武馆馆首最初想将宝牌定为“公、侯、将、相、文、武、百”,意在取“仁、孝、忠、义、礼、止、合”。“公侯将相”代指“仁孝忠义”,“文”即“礼”。止戈为“武”,取“止”则是回到“武”的本意,武是为制止和化解干戈,并非恶斗才为“武”。“百”取“合”之意。
万伯说到这里,我才深感麻将并非是推倒胡那么简单。麻将的规矩里有“仁孝忠义”,有自身的文化和礼节。打牌的技艺为“武”,但打牌不是为了在牌桌上斗恶,更不是为了引起干戈。真正技艺超群的人不会引发牌桌上的争端,更不会让别人输个精光满心怨怒而去。“百”有海纳百川、百花齐放之意,什么样的人和什么样的打法都可以共同在一张桌子上打牌,是为“合”,能合方能久长。
尽管我对麻将的文化知之甚少,但前辈们取“仁、孝、忠、义、礼、止、合”这七个字,还是令我为之一振,心生敬佩。一时间心里有许多感触,确又无法准确的一一言明。
七大武馆取这七字的含义,想必前辈们也是希望武馆能以此作为馆旨,自律自省。后来经过一番商议,“公、侯、将、相、文、武、百”毕竟是被“东、南、西、北、中、发、白”给取代了,再说如果宝牌不是现下麻将里的牌,那宝牌跟个印章也就没什么区别了。所以最后七馆馆首将的“东、南、西、北、中、发、白”定为宝牌,七馆按馆首的年龄长幼排列,从年长者开始各取一张作为本馆的宝牌。这七张牌不属于任何一副麻将,馆首们选了上好的翡翠玉,请小刀刘单独做了这七张牌。此后这些牌作为七大武馆的官方印信,被外界称为“黔中七宝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