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的变迁
作者:浓雾行者 | 分类:历史 | 字数:140.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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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章 士子上门
天禧三年(1018年)六月初,吴梦正在学堂授课,却看到课室后门处坐了几个身着白色儒袍的书生。
他们都是年方二十上下年纪,正凝神听着自己授课,吴梦也没理会。
自天禧二年苏州的店铺普遍采用阿拉伯数字记账开始,吴山学堂声名鹊起,经常有学子慕名而来听课。
其中就有一个士子叫做郑戬,苏州本地人氏,他得知吴山学堂的名声后,年初之时便经常来听数算之法,吴梦也懒的管他,随便他如何旁听。
他从历史上就知道郑戬此人虽然方正,却是相当固执,上次与他随便闲扯了几句,只盼他能改掉些固执,多多接受些新生事物,大宋也会多一名能臣,平日里便吩咐食堂给他提供些饭食。
待到下课,丁睿推着吴梦出来,几个书生纷纷上前拱手致意,吴梦微笑着回礼,郑戬拱手行礼道:“吴先生,这些都是大宋的儒家士子,待学生为你一一介绍。”
“这位名叫叶清臣,年方十八,长洲县本地人氏,自幼饱读诗书,文采颇佳,来年定能等上皇榜。”
一个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的少年书生赶紧上前行礼道:“道卿参见先生,先生万勿听天休兄胡乱说道,学生才疏学浅,先生在苏州大名鼎鼎,还请先生多多赐教。”
吴梦笑道:“在下也不过识得小道而已,赐教可不敢当。”
“这位姓张名先,字子野,湖州人,特意从湖州跑来向先生求教。”
张先赶紧上前,笑嘻嘻的行了礼之后,指着自己屁股上两块黑印道:“先生,子野可是坐煤球工坊运煤的大帆船过来此处,刚上岸就碰到天休兄,这袍子还未来得及更换,请先生见谅。”
众人看到他屁股上的两块黑印,不由哈哈大笑,吴梦不由啼笑皆非,心道这张先倒也是个爽直之人。
“这位姓吴名感,正在寒窗攻读,才学过人,将来必是我大宋的青年才俊。”
呵呵,吴梦来了兴趣,居然和自己一字之差。
吴感上前笑道:“孝之见过先生,在下与先生一字之差,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
吴梦看了看吴感,见他儒袍破旧,显然家中贫困,但一脸正气,不是那阿谀奉承之辈,估计以后走入仕途也不会太顺畅。
吴梦拱了拱手道:“呵呵,那就不必多礼,当这里是你自家便好。”
郑戬正要介绍最后一位,左看右看没看到人,却不料从他身后跳出来一个少年道:“天休兄别找了,小子在此。”
他跳脱的跑到吴梦跟前长揖一礼道:“小子林石见过先生,不知先生可否收小子为徒。”
吴梦听到这跳脱少年叫做林石,不禁下了一跳,这人他可不敢收为徒弟,赶紧笑道:“少年人,不必自谦,我等互相讨教。”
林石耍起了无赖道:“先生,天休兄知晓小子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小子今日定要行拜师礼。”
吴梦心道你还真不愧是功利学派的祖师爷,他哈哈笑道:“好,某就看看你怎么个不达目的不罢休。”
众人没来之前,还有些怕这位深居简出的高人是个性格孤僻之人,现下见吴梦性格开通,甚是随和,不由放松下来,与吴梦互相恭维着开些玩笑。
吴梦见几位都是站着说话,忙对李五道:“你且去打开那间大阁子,大家一起去阁子里吃吃茶叙话,睿哥儿,你去下食堂,让厨子做些好菜食,这里众人可都是大宋未来的栋梁之才,可要招待好了。”
众人纷纷谦虚:“不敢、不敢,先生过奖了。”
吴梦其实只听过郑戬和叶清臣的大名,并不熟悉他们的过往,林石他略知一二的,他可是南宋有名的功利学派--永嘉学派的开山鼻祖,号称宋初四子之一。
众人来到阁子坐下,景灵远远看到来了不少客人,赶紧唤来小青,两人煮了茶水端上,几个书生看到景灵的绝世容颜,不由个个眼神一滞。
景灵早就习惯了这种眼神,她嫣然一笑道:“各位官人慢用,小女子告退。”说罢福了一福,带着小青退下。
只有郑戬来得多了已经习惯,他见几人一副猪哥像,便使劲“嗯哼”一声,端起茶碗道:“先生赐茶水,还不赶紧品尝。”
几个血气方刚的书生们才回过神来,纷纷起身道谢,喝茶掩饰尴尬。
吴梦也不以为意,大家都是从年轻时代走过,看到靓丽的美女都有走神之时。
吴梦待几位用了茶水,抱拳问道:“不知几位仁兄今日来到吴山学堂有何赐教?或是有想法为学堂的学童授课?”
叶清臣抱拳道:“先生,我等是来请教先生学问的,自先生来到此处已近三年,苏州城的变化日新月异,我等上月曾聚集在安吉州子野家中,对照苏州之治与圣人之言,发觉颇有不合之处,故约定今日上门讨教。”
林石嚷道:“我可不是来讨教的,我是来上课的。”
吴梦看着这调皮的林石,实在无法把他和那祖师一类的人物联系起来。
郑戬斥道:“本是不带你来的,若是再在先生面前放肆,休怪某将你送回瑞安家中。”
林石吐了下舌头,作了个怪脸,不敢吭声了,丁睿在一旁瞅着他直笑,这小子可比自己调皮多了。
吴梦眼望这群风华正茂的学子,感叹自己已是青春不再,这些人却是将来的栋梁之才。
他扭过头对着丁睿道:“睿哥儿,且去看看王夫子和智能大师在不在,请他们一起来叙叙话。”
丁睿应声去了,吴感盯着丁睿的背影问道:“吴先生,这就是先生的高徒丁睿丁小哥吧。”
吴梦好笑点了点头,对这个徒儿,他可是挺得意的。
林石赶紧接嘴道:“那就是小子的师弟了,听说他可是苏州城里的小神童,学问,数算、机关之术无一不通,等下我要与他比试比试。”
郑戬对着他一瞪眼,林石身子一缩,不敢吭声了。
吴梦笑道:“你若是与他比试学问,他不一定能比的过你,若是比试数算,奇技,这大宋天下能比他强的怕也不多。”
吴梦的言下之意就是别比了,免得自取其辱,林石鼻子轻轻“哼”了一声,吴梦见状心下暗笑,那等下就让你碰一鼻子灰,也好杀杀你的锐气。
吴梦对着众人道:“各位稍待,学堂还有两位先生,我等一起探讨如何?”
这些年轻人正是好学的时候,多个人请教有何不可,于是纷纷道好。
吴梦想了想,吩咐李五道:“看看灶屋里还没有什么油炸的黄豆、鱼干之类,拿些来让众位士子品尝品尝,大家边吃边说。”
正说话间,一身便装的王嘉言却不请自到,他一进门就对着郑戬拱了拱手道:“天休兄,你上门来讨教吴先生,也不招呼在下一声。”
吴梦一瞧,这是什么日子,一堆神仙光顾小小的吴山学堂。
郑戬尴尬的起身还礼道:“仲谟,你这知县老爷公务繁忙,在下哪好意思叼扰你。”
说罢连忙为众人引见,正好王夫子和智能和尚联袂来到,三方见面互道几声“久仰”,都坐下来望着吴梦。
吴梦笑道:“在下脸上可没有花,诸位有何指教尽管说来。”
叶清臣站起身来说道:“我等自小深受圣人之学的熏陶,正所谓这‘义、利’之辩纵贯千年,荀子云:‘上得天时,下得地利,中得人和,则财货浑浑如泉源,有义在先,利必自来。’
可自大秦以降,汉、唐之时亦是以圣人之言治国,可从未有过这‘利’自来之事,先生反其道而行,以‘技’生利,以‘利’复生‘利’,请问先生,此为何故?”
吴梦听到叶清臣这一问不禁啼笑皆非,两年来他是尽量不与王夫子接触,免得两人争执,想不到还是有人找上门来,不过看这叶清臣倒并非来辩论,看样子倒是真心讨教。
吴感却插嘴道:“道卿老弟,这等大而化之的问题最后来讨教,还是从小处开始讨教如何?”
叶清臣抱拳笑道:“吴兄说的甚是。”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折子,打开后说道:“先生,我等在安吉洲时列下了几个问题,这就一一向先生讨教。”
吴梦点了点头,叶清臣问道:“先生,天下之财有止数,不在官则在民,可如今苏州轻徭薄税,却是商贾兴盛,官府赋税连年增长,百姓不但未收盘剥,反倒获利不少,这是何故?”
吴梦清了清嗓子道:“呵呵,天下之财有止数,此话原也不假,天地万物确实有定数。可人世间这衡量价值的并非以物来算,在下且问一句,丰年之时的米价与灾年米价何者为高。“
叶清臣答道:“自然是灾年米价为高。”
吴梦笑道:“可灾年全天下的粮食都欠收,米价高居不下,那这财是增了还是减了?”
一句回答让大家都陷入了沉思,是啊,这米少了,价格反而高了,但是用钱财计算可能会更多,而真正的物--米的确是少了。
吴梦在这里引入了一个概念,就是物质的使用价值和现实的货币价值不一定对等。
吴感拱手说道:“先生,这不就是物以希为贵么。”
“是这个道理,所以天下之财若说的是钱财,那便是没有止数的,比如这米和银子,从大宋立国之初到如今,米价从低到高,不知道翻了多少番,可天下所收之稻米并未增加。故这银钱不过是个虚数。”
吴梦解释了一番,众人还是一脸懵懂,他自己也是个半桶水,很难讲的更清楚。
他拿出纸笔,还是画出那张拉弗曲线,将赋税与政府收入的关系解释了一遍。
士子们一听才恍然大悟,难怪苏州的赋税能大幅增长,原来这里面有此等关系存在,众人齐齐对着吴梦抱拳致谢。
吴梦内心惭愧,这不过是剽窃了美国供给学派经济学家拉弗的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