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唐人与一个突厥人探讨生活方式的问题，这话题，真的没问题么？

显然，李冉觉得没有问题，他似乎准备了很长时间，酝酿了足够的腹稿。

“你们的经济支柱是畜牧业，本来就是受外界因素最大的产业，有句话叫做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就是说的这种风险性。”

“所以你们要稳定的物资来源，最好的法子就是加强对畜牧业的深入发展，别特么每天放羊放牛就是把畜生往草原上一扔就去睡大觉了，这是牛羊放你们好吧。”

“养殖业发展得好了，其实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用最低廉的成本创造最高的价值收益，毕竟青草什么的成本可以忽略不计对不？当然，你们要是发展到能深度栽培草场的程度，当我没说。”

“总之一句话，你们要生活得愉快，发展养殖业就对了，除了自产自销外，还可以扩大出口，讲道理，我们大唐这么大一个潜在顾客，你们居然用抢的方式，这让我很伤心。”

阿史那却云傻了，真傻的那种，大脑一片空白。

李冉说的每个字他都听得懂，但组合起来就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不过，貌似很有道理！

“仙，仙师，你是说，要我们把牛羊肉卖给大唐？”

总算他抓住了最关键的词汇。

“废话，你们多少人口，大唐多少人口，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河东道和河北道两处地方，就能消化你们全部产品，包括牛羊肉以及可能开发出的乳制品和动物皮毛等等，发展产业链懂不？牛羊身上都是宝，就看你们怎么利用了。”

生意是一点一点谈出来的，突厥人也有讲道理的时候……比如，沦为阶下囚或者被打怕了，就会乖乖的坐下来。

所以对付他们，就得比流氓还流氓，先打后谈，顺序不能乱。

这也是李冉要说服李显派兵北上扫荡的原因，不给这些蛮子一点深刻印象，还真以为大唐人只会读书写字，抡不动刀子。

“仙，仙师，这等奇妙之策，你为何说给我听？”

阿史那却云终于慢慢跟上了他的节奏，细品李冉说的话，越想越有道理……更直白的原因，若对方真有歹念，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干嘛费这么多的口舌。

“因为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还记得我在萧关说的那句话不？我很看好你的。”

李冉晒然笑笑，基情满满。

这到没骗人，这阿史那却云的确与他印象中的突厥人不同，属于可以开化点拨的那种，这厮懂得因势利导，顺应局势改变自己的观念，很不错的思维方式。

换句话说，一旦向他证明了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这厮便会自觉向着正确的观点靠拢……从他出使大唐时的张狂到后来小心谨慎反对出兵的态度便可见一斑。

“你听好了，我这当老师的可不是免费教学，你得给我交学费。”

耸了耸眉毛，李冉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狠辣，“一万突厥人的人头，这是底线！”

“你，你要我出卖同胞？”

阿史那却云吓得魂飞魄散，本能摇头。

“怎么，不敢？总不会良心有愧吧，你抛下被埋在山谷里的族人时，挺坚决的嘛，没看出有什么愧疚感。”

李冉白了他一眼，淡淡道，“还是你觉得，我留你一命，是为了解决营地里的酒水过剩问题。”

阿史那却云愣住，半响后才嚅嗫道，“可是，若我出卖这么多同胞，必定不能再草原上立足。”

“谁说的？你得换个思考方向，你出卖的不是同胞，而是扰乱突厥发展的顽固分子，这么想是不是正义多了？”

李冉循循善诱，犹如骗小孩子去看金鱼的坏叔叔。

“咱们不妨做个假设，如果你是未来的突厥可汗，想大力发展畜牧业带领族人过上好日子，却总有那么几个不开眼的反对派天天跟你说，别养牛羊了，去抢劫见效更快，你会怎么想，是不是恨不得给这些无知的人脖子上来一刀？”

阿史那却云瞬间倒吸一口冷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我，我会是突厥可汗？”

换做旁人说这话，他绝对嗤之以鼻，顺便一记耳光打过去。

但对方是李冉！

大唐的仙师李冉！指不定他有大神通，能窥探未来之事的那种。

“为什么不能呢，你身上也流着草原黄金贵族的嫡系血脉。”

显然，这哥们不知道‘假设’的意思，李冉也不打算解释。

如果对方听话，送他一场富贵又如何……区区突厥可汗，安排。

“你要我做什么，怎么做！”

阿史那却云心动了，沦为阶下囚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如今李冉居然开恩的给出价码，无论成与不成，都得端着。

“很简单，我会放你回突厥去，你担当起细作的职能，给我提供那些蠢蠢欲动想南下抢劫突厥部落的位置，让大唐的军队按图索骥，一抓一个准。”

李冉晒然笑笑，摊牌。

事实上，裴旻的顾虑他早就考虑到了，没什么比高层内奸更合适的策略，要打压突厥人，最好的法子不是武力征服，哪怕牛逼如霍去病者，也只能做到封狼居胥……换句话说，被打跑了，以后还可能再回来。

而扶持一个与大唐亲近的突厥政权就一劳永逸了！

通过控制突厥政权走向的方式，能永久性的解决边疆问题，哪怕突厥人朝代再更迭都一样……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发展贸易产业影响突厥人的经济模式，让过惯了舒服日子的突厥人再拿起刀子，怕是他们自己都会反对。

事实上，这招并不是李冉独创。

某个叫鹰酱的国家正是通过资本渗透方式兵不血刃解决了最大的政治敌人。

那一年，好像是一九八九。

“好好考虑一下吧，你有十天左右的思考时间。”

话已经点到，李冉起身离开。

时间节点正好是裴旻带回洛阳反馈意见的时候，相信彼时，阿史那却云肯定下定了决心。

这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给出错误的回答。

事实上，他的判断并没有失误，甚至还低估了这哥们的决断力……只三天，他便决定站队大唐，并且还直接纳了一份投名状。

一份让李冉都惊叹价值连城的东西。

突厥人的血脉图谱……有资格继任下一届突厥可汗的候选人名单！

以及，这些人部族的驻地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