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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离传

作者:辛琴 | 分类:历史 | 字数:43.7万

第五十章 秦远重伤

书名:长离传 作者:辛琴 字数:4204 更新时间:2024-10-24 08:35:40

桥下的河水又深又黑,深知林竺不会水性,秦远赶紧跃下身去接她,面具家主就等着这个机会,趁机连拍出两道急厉的掌风向秦远怒卷过去,秦远只得闪身躲开,等避过两道掌风时,林竺已经扑嗵一声掉进了河里。面具家主清楚自己点了林竺的定穴,林竺即便会水也不能挣扎,这落下去不救肯定会死,暂时倒也没再攻击秦远。

秦远跃进水中找到林竺,带着她破水而出,面具家主的掌风立即就尾随而至。

带着林竺不好应战,秦远只能躲避,连避过几道攻击才抱着林竺落到岸上,他心急地运气将她呛进去的一口河水逼吐出来,还没来得及问出一句话,面具家主的杀气又袭了过来,秦远连忙抱着林竺闪到了一个桥墩后面。

放下林竺,秦远杀气腾腾地盯向面具家主,迎着数道掌风飞了过去。今日他非杀了这个老头不可!

两人斗到了一起拳掌相击,都没用冷兵器,拼的都是内功,面具家主的内功稳如磐石,很难撼动一分两分,秦远的内功十分奇诡,心法运用自如每每临危巧变,就像他掌中蓄养着一只狐狸,机灵狡诈诡谲,似已到了出手无招的境界,因此只见两人斗了几百个来回也难分上下。

河面被击出千层水浪,激翻的浪花被炸散时就像满天飞絮,又如飞雪坠落美得凄厉,而实际上那场面犹如疾风骤雨、电闪雷鸣,十丈之内完全不能近人,好在林竺靠在桥墩后面,未被伤及,但层层散开的掌风余波还是震得她睁不开眼。

她动弹不得也无法观战,无从知道秦远和面具家主打的情况如何,只能心惊肉跳地听着一声高过一声,似一击重过一击的石破天惊般的巨响,她不知道那些巨响所代表的重击会不会有落在秦远身上,秦远的武功她很熟悉,面具家主的武功却只听过从没见识过,未知的恐惧往往会将恐惧本身无限地放大。

林竺心急如焚地等待、祈祷,不知时间过去多久,背后的声音彻底静了下来,似乎他们已经打完,她希望第一个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秦远,那样就说明秦远赢了,但秦远没来,她急得额头落汗,结果也没有看到面具家主过来。

过了很久,第一个来到她面前的竟是慕洵。

慕洵和晁靖追着三个玄族男人一路朝城北而来,追到这里,就见秦远和面具家主距十步之远面对面站在石桥之上,谁也没说话,像两座石雕一样僵持。

离了很远就听到了这边激烈的打斗,此刻变得如此安静都不明所以,双方都没敢轻易插手,络腮男和独眼男扶着黑须男守到了面具家主身后,慕洵则交待晁靖去为秦远护阵,然后四处寻找林竺。

慕洵在桥墩后找到了林竺,她浑身湿漉冰凉,被凌乱的发丝覆面,一动不动靠着桥墩,初一看像死了一般。他着急地唤了她一声,飞到她面前拂开她的头发,见她眼珠在转,刚才那几乎跳出嗓子眼的心才落回实处。

林竺看到慕洵又惊喜又焦急,鼓着眼睛“恩恩恩”地对着他乱哼。

慕洵微微一愣才明白她之所以这副模样的原由,连忙点开她的穴道。

终于可以动了,林竺一把推开他就去找秦远,这一推根本没注意自己正好推在了他受伤最严重的左臂上。

慕洵疼得受不住闷哼了一声,没压制过的一声不算小,不过林竺完全没听到。

石桥上,面具家主忽然手捂胸口、口吐鲜血,颓然跪坐在了石板上。

这一惊变使得黑须男、络腮男和独眼男都心下骇然,家主的武功如何他们都很清楚,竟然败给了一个年轻男子,而那年轻男子稳稳站着竟毫发无损的模样,他们不得不震惊。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今晚的败局已定,还是家主的性命更要紧,于是立即一个扶着重伤的黑须男,一个抱起地上的面具家主,四人极速退走,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林竺跑到秦远身边,急声喊道:“秦远,你怎么样?”

秦远看着那四人飞走,危险解除,一口气就再也憋不住,连吐了几口鲜血出来,吐完了就冲着她笑,本是想揽她入怀,结果整个重心都倚在了她身上。林竺扶不住他的重量,两人都滚倒在了石地上,她赶紧爬起来去看他,就见他眼睛紧闭完全死了过去,她骇住,急得眼泪滚珠子似地哭了出来:“秦远,你不要吓我,秦远,秦远......”

慕洵忍着疼,匆忙吩咐晁靖去找辆马车过来。

也不知晁靖从哪里赶过来一辆马车,小心将秦远搬上马车后,赶着马车直奔越忱开的绵医堂。

绵医堂的路程其实不算远,但林竺情绪崩溃到几乎丧失理智,一会厉声催着晁靖将马车赶得再快点,一会又趴在秦远身上痛哭,哭到浑身不停地颤抖,比起尉诺身死的那天,她的伤心、悲痛、害怕,十倍百倍不止!

已是夜里三更,绵医堂唯有守更的伙计还未入睡,虽是自己手底下的情报组织,但慕洵从未亲临过绵医堂,当晁靖直接将马车赶进绵医堂时,绵医堂被惊得不轻,尤其看到主子一身血污狼狈,匆匆披衣而起的越忱和白发苍苍的副堂主灵均都惊骇地忙问情况,林竺声泪失控地喊了一声:“越大夫!你快救救他!”

慕洵对越忱说:“先看马车上的人。”

越忱连忙登上马车去给秦远把脉,变了颜色道:“各处经脉不通、心脉淤阻,五脏六腑积血堵塞、血淤得十分严重,必须即刻为他针灸活血行气,以内功辅助打通他的经脉,否则恐性命不保。快!先将人抬到我房间去!”

说罢他急忙下了马车,对灵均交待了些话,就匆匆奔跑着进了屋。

伙计忙小心翼翼将秦远抬到内院的一处卧房里,这时越忱提着一个十分夸张的大药箱跑了过来,他后面还跟着一名助手,助手端了半盆清水,里面放着木棒、纱布和一只瓷碗。越忱叫了晁靖进去帮忙,然后就将房门紧关,所有人都被留在了外面。

林竺如失了灵魂的木偶抱着双膝在墙角蹲着,目光呆滞,也许是下意识为了抑制心里的恐慌害怕,她不停地啃咬着自己的手指头,咬破指甲、皮肉,咬出了血,还在继续咬,慕洵蹲过去强行扣住她的双手,告诉她:“你相信越忱的医术,秦远肯定不会死,你浑身湿透在这里蹲着会生病,先去泡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

林竺泪如雨下道:“我知道他不会死,他肯定不会死,所以我就在这里等着他醒来,我要在这里等着他醒过来,我哪也不去,你别逼我,你别抓我,你放开我。”

她挣扎,慕洵只得点了她的昏穴,她软软地倒在了他的怀里,眼睛红肿,满脸的泪渍。

慕洵抱起她,交待副堂主灵均说:“去准备一桶热水,多取些驱寒的药草,让婢女伺候她洗个澡。”

灵均应了一声着人去准备了,待一应安排妥当,才敢出声问:“主子,您身上的伤让属下为您处理处理吧。”

慕洵负手站在廊下,正望月出神,闻言说道:“叫别的大夫来处理,你现在带人去趟赤河街,去查查今夜袭击本王的刺客的身份,另外通知所有人注意,这两日内不管在哪家药馆买过内伤药,在哪家医馆请过大夫的人,全都查仔细了。”

林竺醒过来时依然是个深夜,她不知道自己睡在哪,只知道是床榻上,只感觉浑身说不出来的疲惫,尤其眼睛痛得厉害,脑子也疼得晕乎不清,她还没想起昨夜发生过的一切。

她掀开被子下床,双腿忽然一软,摔到地上发出了声响,守在外间的婢女连忙举了灯过来,她扶着床榻爬起来,看清自己是在解忧院自己的卧房里,她迷糊地想,昨夜是做了场什么梦,竟然疲累到有如历经生死、恍如隔世一遭。

听闻动静的田姜也走了进来,看到她呆滞地坐在床榻前的地面上,低斥一旁傻站的婢女:“怎么不扶起来?”

婢女回道:“奴婢扶过,苏小姐不肯起。”

林竺看到田姜就想到了慕洵,记忆霎时如洪水决堤全涌了出来,她突然又慌又急,问道:“秦远,秦远呢?”

田姜温言软语回她说:“你放心吧,秦公子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傍晚时分还醒来过一次,吃了点东西后又睡下了。殿下着人去公主府通知了言霜公子过来,这会言霜公子正在照顾他。有言霜公子和府里的仆人们照料,你也不妨先吃点东西。”

田姜吩咐婢女去后厨备点饭菜过来。

林竺知道秦远醒过一次,言霜也在,心里的担心害怕落了下来,也没有急着要去看秦远的意思,只是感到心力交瘁,她拿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又突然想起什么来问田姜:“我们不是在越大夫的医馆吗?我睡了多久,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田姜顺手将床被稍作了整理,然后去扶她,边又回答说:“昨夜下半夜。因考虑到绵医堂毕竟不大,虽都是自己人,但白日里人来人往也人多眼杂,所以秦公子脱了险后就回了府。”

林竺被扶着坐到了床上,歉意喃道:“这次,我又给你家殿下制造了很多麻烦。”想到昨夜的那场刺杀,她被面具家主抓走不知后来的情况,又紧着问:“其他人呢,那些护卫活着回来的还有几个?”

田姜一时没说话,顿了一会才说道:“护卫们的后事和家事,殿下都会着人安排妥当的,你无须替这些担忧。”

林竺自是听得懂她的暗言,突然间就心如锥扎极是自责,落了泪说道:“我总会害得别人为我伤为我死,戫哥哥是,尉诺是,秦远是,与我毫不相干的护卫也是!你家殿下说的没错,我太弱了,可笑的是我明明弱得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却还妄想去跟拥有整个玄族的容桑斗,还妄想送承宣回玄族完成谰嫣姐姐的遗愿,我有什么本事如此口出狂言大言不惭?”

田姜坐到她身边说:“玄族之事,殿下会帮你的。”

林竺对自己失望透顶:“如果为此还要付出更多人的性命,即便送了承宣回玄族,也会让他承担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重担,那做这一切还有意义吗?我还不如带着他在雪峪山过一辈子,他能安安稳稳一生,我也不会再让其他人为我而枉送性命。”

田姜微叹了气,温言说道:“玄族和承宣这个问题过大,我劝与不劝好像都不对,我只能说,如果这个决择是由殿下来选,他会选择往前而非后退。”

林竺看着她,迷茫地问:“为什么?”

田姜道:“殿下曾说过,凡是为使其归于本来样貌之事,都是值得去做的。”

林竺更迷茫了:“什么叫本来样貌?”

田姜道:“比如柳绿花香,水清天蓝,世风淳厚,人心秉善,父慈子孝,君圣臣贤,朝明纲正,国泰民安。”

“所以承宣是玄族的血脉,是玄族的族长,我应当送他归其本位?”

“送承宣回玄族事小,玄族数千族民的安稳恐怕才是此事的关键之所在。虽然不知道玄族如今正经历着什么样的局面,但玄族两任年轻族长相继逝世,必然会导致宗氏权力不稳。这就好如国不可一日无君,换朝换代总是朝局最为动荡不安的时候,人心浮动,明争暗斗,甚至几方势力械斗博杀,流血死亡就是十之九有之事,这种时候人命都贱如蝼蚁,谁还有心去在乎蝼蚁的性命?到头来真正受到迫害、折磨的又会是哪类人呢?道理都是互通的,玄族虽不如一国之大,却也可以同理论之。”

“我懂了,承宣做不做这个小族长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为戫哥哥担负起整个玄族,当年他为了我牺牲了性命,不能再去守护他的族人,他的族人因此而受伤不安,也许这六年来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我犯的错我要承担,我要替他去完成他的使命,让玄族重新成为一片世外乐土才行。”说完默了默,她盯着田姜道:“这番话是你家殿下让你转述的吧,你家殿下真是个变态。”

田姜笑了笑,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