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白月牵衣袖
作者:竹耳 | 分类:历史 | 字数:3.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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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有一日她会找上门,果然是要对他负责任的。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是个杀人越货打家劫舍的好日子。
大殿之外,凤小将军不由分说就将洛小郡王拦了,观这咬牙切齿的模样,众人不由自主地避去了八米开外,纷纷感念此处的广阔。虽有些听不清,只远远瞧着,凤小将军说到动情处,差点就祭出了他那柄七尺三寸的长枪。
朝堂之上,因军需问题,凤小将军果然又跟洛今寒吵了起来,吵至动情处,果然又差点打起来。德高望重的黄阁老终于出来相劝,道理讲得很是恢弘,先是说到朝堂稳定与江山稳固的必然关系,又是讲到朝臣和睦与社稷千秋的因果缘由,气吞山河间,就扯到了凤枕眠还有个妹妹这件事情上来。于是,黄阁老刹时就成了黄月老,说凤暖与洛今寒的年岁如何的相当,品貌如何的相配,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若是能将这亲结上一结,朝堂许就稳定了,江山许就稳固了,朝臣就许和睦了,社稷许就千秋了。就在众人在黄阁老的排比句中有些天旋地转,江太傅也赞许地说了句此计甚好。老国主拍了怕龙椅,也觉得甚好。可凤枕眠横眉立眼,偏偏觉得不好,一时气急,对洛今寒就是起了杀心了。他这一闹,满朝堂都觉得好了。于是赐婚的旨,当天就下了。老国主体恤凤小将军即将远行,所以这场婚事,只筹备了半个月,就张罗了清楚。宫里的人采办,宫里的人打点,宫里的人办事就是快啊。风光,而且铺张。送亲的,都是宫里的带刀侍卫,大概是怕凤小将军闹将起来,将婚事搅黄了吧。
于是当凤暖在喜床上坐着的时候,她还是没捋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嫁进这郡王府的。
云里雾里间,喜房的窗户有了些响动,一道人影翻身而入,果不其然,是奕清。
他自顾就找了凳子坐下,剥了颗花生塞进嘴里,“你哥哥不能来了,我代他看看你。你们凤府,真是围的铁桶一般。”
凤暖纳罕,“我哥哥的人品,在老国主眼里,都这般差了么?”
奕清边在盘子里挑拣些其他吃的,边随口应道,“也是好事,老国主的态度坚决些,洛今寒便断是不敢对你不好,你哥哥,也能多放些心。”奕清欲言又止了一下,“我来,也是想跟你说,我也要去北霜城了,所以,你也多放些心。”
凤暖闻言就习惯性地想去拉奕清的袖子,满心欢喜地想着阿清终于争气了一回,一张脸上堆满了老母亲般的笑容,就差伸手去搓奕清的脸了。
然后门,就开了。
洛今寒入目看见的,就是凤暖一手扯住奕清的袖子,一手就要去摸奕清的脸。一个浓情蜜意,一个欲拒还迎。
于是脸色染着酒气,就有些难看。
纵使其父曾是凤老将军的副将,青梅竹马。凤家兄妹幼年又得过弈家照顾。但平日里已是把她凤府当成自家院子,如今把他这郡王府,也当成自家院子了不成。
司农署,还是不够忙啊。
奕清还维持着啃核桃的模样,有些龇牙咧嘴,生生抗着洛今寒那脸若玄铁,目如刺刃般剜过来的目光,将核桃囫囵地吐了出来,放进盘中小心摆好,然后将袖子从凤暖的手里慢慢地抽出来,说服自己洛今寒是个瞎的,一步一挪慢慢地靠近窗户,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一个纵身就翻了出去。想想不久前自己还对他横眉冷对,气壮山河,转眼就时移世易,今时不同往日啊。
洛今寒看了眼被凤暖弃置一旁的喜盖,上面还散了些花生壳,寒着一张脸就朝凤暖走了过去,空气中多少也沾染了些若有似无的酒气。
凤暖乖觉地站起身,见洛今寒于她方才的位置坐下,放在身后的手,不觉搓了搓,呵呵了两声,只觉得空气中的酒气更浓了,于是也一步一挪慢慢地靠近了房门。
“啪”的一声,门被人按住。
这个距离,有些近。
“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出去睡。”说完又去拉门,还是拉不开。
洛今寒身上的酒气,随着他的呼吸,尽数都洒落在了凤暖的唇齿之间,她的语气不觉便多了些撒娇的意味,“地板凉。”
见洛今寒依然不为所动,凤暖只得无奈地去桌子前坐定,正见那里摆着的两杯合卺酒,端起一杯,就是一饮而尽,烧刀子一般,直入愁肠,不觉就多了一分委屈。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彼时自己跑去莫峡关,本就是要走的,见了守将是他才留了下来,吃了多少苦。她也没觉得他因此就欠了她的,横竖是她自己愿意的。
他还讲不讲道理了。
分明抱着的是她,转瞬就从花楼里带出了一个姑娘,是与不是,他就分辨不出么。她也没因此就指责过他,横竖也是她自己愿意的。
他摆给她的脸色如斯难看,难不成还瞧上她了不成?还不就是仗着,她喜欢他嘛。怎的连与人说话都不许了?
于是不一会儿,满壶的酒就被凤暖喝了个干净。
她仰着脸去看洛今寒,越看越生气,心知这府里不知何处还住了另一个人,越想越委屈。于是站起身,走过去,扯住洛今寒的袖子,带走上两步,就一把把他甩在床上,然后抬脚就踩在床沿上,是个土匪该有的样子。她看着他晦涩不明的一张脸,中气十足的,“今日里我就要把你办了,从是不从?”
凤暖的罗裙随着她的姿势,被撩上去几分,正好露出她瓷白的脚脖子,还有上面清晰了然的两排牙印子。
洛今寒伸出手,又放下,有些认真,“你脚脖子上的牙印子哪里来的?”
凤暖的脑子已有些不大作数了,“不记得了。小时候掉进一个坑里,醒来就有了。”说完又有些不满,觉得洛今寒这是故意避过了她的问题,想他竟是敷衍一句都不愿,顿时怒从心中起,“不从也得从。”恶向胆边生,“我会对你温柔一点的。”
有一日她会找上门,果然是要对他负责任的。
她的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她的一只手滚烫地压在他的胸膛,她的一张脸上潮红一片,偏还要作出凶悍的样子,作势就要亲过来。他的酒劲儿此时偏也翻涌了而来,于是一个转身,她就被他压在了身下,惊慌失措的,破釜沉舟的,动弹不得,偏还要来揽他的脖子,揽住了,直接就亲了上来。
酒气,就混在了一起。
灵台,就更不清明。
餍足,却又欢喜。
回门的当日,凤暖将自己打扮妥当,于府门外,才见到轿子边上,已三日不见的洛今寒。他的脸上瞧不出喜怒,见她走近,便伸出了一只手,阳光打下来,洒在他簇新的袍子上,受看的不得了。
凤暖借势上了车,心底却冰凉一片,也不知怎么开口。谢谢你,陪我回门啊。对不起,又把你轻薄了?
一路无话。
凤府外的禁卫兵,终于退了个干净,凤暖与洛今寒走进去,入目的就是凤枕眠横眉冷目地立于正厅之前,握着他七尺三寸的长枪,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齿的,“奕清呢?”
凤暖顿住身子,看了看凤枕眠,又半转过身,看了看洛今寒,心底的冰凉已生出了些霜。凤枕眠持枪的手握的也愈发紧了,一张脸上俱是愠色,“今日你不把奕清完好地送回来,别怪我明日拆了你的郡王府。”
洛今寒的手与凤暖的还交握着,似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凤暖看不真切他眼底的思绪,只去执他另一只手,那里粗粗缠了几层纱布,凤暖只敢小心地掀了个边角,也已足够看到里面血长的一条口子。
那日醒来,屋里便只余了她一个,宫里来的喜婆闻了响动,便来收帕子,她便也顺势看到了帕子上的腥红血迹。
帕子上,怎么可能会有血迹呢?
凤暖将纱布抚平,便将这只手也一起握着了。她想,她可能需要做些解释。那日昏昏沉沉间,其实她便想说了,可醒来后,他却不见了。她跟他的日子还长着,不能总这么误会着,久了,就散了,话本子上都这么写的。所以她认认真真地去看洛今寒的眼睛,“我跟奕清,没有什么的。”
洛今寒的脸色却倏然变得很难看,于是低头,也看了一眼自己缠着纱布的手,口气里捎带着薄怒,“你真的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凤暖想着,他是有些介意的吧。可就是突然不知道该从何解释与他听,只一句话一直压在那儿,却是怎么都想说与他知道,“这不是喜欢得紧,便什么都想给他,自然也包括了我自己。”
洛今寒与凤暖交握的手,几不可查地一抖,眼中晦涩的光一闪而过,“你为什么,不能将自己看的着紧一些?”
凤暖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想要不露声色地慢慢吐出来,心底的冰凉终于生出了一些棱角,扎的心口有些疼,他什么都不知道,这话,就有些伤人了,可她展颜却是笑开了去,“确实是不曾计较过,若是他日不喜欢了,应该怎么办。”掌心间还隔着一层白纱,手心里也早就起了一层薄汗,凤暖的语气里像是听不出情绪,声音挺轻的,“所以,我是不是要被休了?”
不远处是凤枕眠轻蔑地笑了一声,长枪直指洛今寒,枪头的冷芒极盛,开口也只说了两个字,“他敢!”
洛今寒只去看着凤暖,他的两只手尚还都被她握着,她还是在笑,似是没有想说更多的话,他也跟着笑了一声,然后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转身,就是要走。
凤枕眠终是逼近上两步,已是染了真怒了,一字一句里都是刀兵之声,“你若不愿娶,拒了便是。我倒不知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脾气,许人寸步不离的缠着!”
说完,凤枕眠作势就要劈过去,却被凤暖一把握住了枪头,“哥,我长大了,你让我自己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