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潋滟
作者:莲生两色 | 分类:历史 | 字数:9.5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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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明心意
五年的时光匆匆而过,她身量渐长,蓄了一头乌黑及腰长发,脸上的婴儿肥褪去后成了鹅蛋脸,一双水光潋滟的大眼睛顾盼间添了几分风情,仍习惯着嘴角勾出要弯不弯的弧度,却失了以往的稚气多了些别的韵味。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小徒弟长成了可以嫁人的姑娘。
及笄那日他送了她一根亲手雕刻的红木簮,也是他为她行的绾发之礼。
绾青丝,绾情思。可惜他那时尚未醒悟过来。
此后又去一年,她提出要下山游历,他应得未有迟疑。他想,依她的性子,她迟早都会离开,他也从未想过她会陪着自己在荒山里隐居一辈子。
他性子偏冷,不喜与人打交道,也不喜与人接触,何况天医一脉寿命较常人要长很多,他不认为那些多病多灾的世俗之人值得他注意分毫。可她不同,身上未承天医血脉,性子又活泼好动,自是不甘山中寂寞。
她下山,他答应,似乎没什么不妥。
她走后的第一天,他早早去敲她房门,以往的这个时辰,她该去采药了。手指刚扣上她房门,他才恍然想起她离开了,默默将手隐回衣袖,他暗暗提醒自己有些习惯该慢慢改了。
三天后,他默默凝视着桌上总是多拿的一副碗筷,面无表情地吃了几口她寻常爱吃的菜色,揉了揉额头。
十天后,他已减少了喊“潋儿”这两个字的次数,可是发呆的次数却一天比一天多。
一月后,他看着满山飘零的桃花花瓣,春光已逝,想,她现在这个时候在哪里在做什么,她在的地方是否栽种着桃树,又是否,繁花开败,一片落英缤纷?
三个月后,他提笔作画,本是一幅风骨清冷的山水画,落笔最后,水墨留白晕染出遥在山水之外的她。
半年以后,秋风飒沓,他的案边已积了一沓厚厚的人物画,画上红衣红裙的少女偏着头,嘴角勾出要弯不弯的弧度,盈盈笑望向他,仿佛如初见那日直率轻佻而又像模像样地调戏他——
“这样好看的美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你长得那么好看,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美人师父?”
耳畔蓦然响起她似笑非笑的嗓音,落在宣纸上的毛笔一顿,厚重的墨迹迅速晕染,污了好好一张画。他皱眉端详了画纸半晌,终于恍然——
哦,原来他喜欢她。
不是师徒情分,不是日久习惯,而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原始真挚的情感。
他喜欢她。
他向来不是犹豫之人,弄清楚自己的感情后自然下山找她回来。倘若她不甘山中寂寞,他愿陪她走过****。他想告诉她,他的生活习惯了有她,他其实喜欢她。
他想了很多好听话,从前他不懂如何爱一个人,现在他想仔细珍重对她。
他为他们的将来想了那么多,却从没想过她不爱他。
找到她是在樊城境内的一个小镇上。已近入冬,空气里都是渐凉的寒意,她一身白衣倚在同样白衣的男子怀里,嘴角不再勾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而是满得几乎要溢出来的甜蜜笑容,刺得他心一疼。
恍惚想起他改穿红衣那日,她眉眼微弯地对他说:“美人师父,你看我们都是一身红色,站在一处是不是很像成亲的夫妇?”
现在,她舍弃一身红色,是不是为了她身边的人?
不愿想下去,他用天医家族的传音秘术约她在附近的小楼一见,有太多的好听话想告诉她,却在真正见到她的那一刻低声喊出她的名字:“潋儿——”
潋儿——
半年多以来,这个名字被他咀嚼了千百遍,如今当着她的面真正喊出来,才恍然发现早已过了一个春夏。
她白衣白裙,站在三尺开外,闻言半抬眼帘,抿着唇盈盈笑看向他,未减荣华:“师父此番下山——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他看她,画了这么多幅画,她往日笑容早已镌刻脑海,却不及此刻的鲜活真实。他看进她的眼,问她:“你可愿,随我回去?”
随我回去,纵使山中生活无趣,但我会陪着你。
随我回去,回到以往的日子,唯一不同的是,你不再是我的徒弟,做我的妻。
随我回去,你可愿?
她静默了一瞬,轻声开口:“回去?”眼角挑出陌生冰冷的笑意,眼波微荡,掩唇而笑,竟是他从未见过的风情:“这山下美人这么多,我为什么要回去?”
“师父这么了解我,难道不知我素日最喜美人了吗?”
她唇角笑意敛去,眼眸微垂,声音幽沉飘渺,是她不曾有过的沉静:“回去?回不去了,师父。”
“我已有了所爱之人,再不会回去。”
一字一句,砸碎了他所有幻想,沉寂了他所有情绪。
她不愿随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