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安风雨
作者:暮雨思琳 | 分类:历史 | 字数:3.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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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剑星动辄
宴会结束之时,君主看上去并没有为遇刺而深感不安,事情的进展仿佛如当年一样。当年的君上还不是现在的君上,当时太傅最受君上信赖,某日夜观天象,进言道:天有异象,剑星动辄,主江南。此后果然琨珏转入金陵,君上大喜,派人寻得。又道此剑有非凡神力,能万夫不当。君上便试图倚靠古剑神力夺得天下,并开始秘密训练一批密卫,称之为驭剑士,以其中最优者赐之琨珏,借琨珏之灵灭掉周地,进而兼并中原。可不久之后,君上始料未及的是:太傅称:琨珏之力虽为强大,能驱剑之亡魂为之所用,昔时为战国白起所有,数万之人为剑下之鬼,若能驭之,何愁不破千军万马。但此剑如今却失阴之体,阴之体原为剑铸魂,须以皇室嫡系血统少女的肉身祭剑,等时机成熟,入剑成魂,此剑可发挥最大威力,莫若能当。
于是,同样一场盛宴,巧合一般发生在十五年之前的某一天,君上宴请百官来参观刚寻得不久的琨珏,而当时身份为亲卫长的方沽正在例行巡查,却被一个异样的身影吸引到宴会上来。正当酒生乐起,一只短刃朝着君主射去,却刺偏了一分,正中君主身后的屏风上,郡主坐其旁,群臣为之震惊——皇城重地,谁也未料想到轻易有人行刺。而就在所有人失色的时候,一个身影窜入宴会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将本该供群臣观赏的琨珏收入手中,并拔出剑来,直指君主,同样是方沽,当即反应过来,拔剑挡住了那一刺,君主身旁其他的亲卫随即卷入械斗。由于方沽的加入,贼人看似逐渐落入下风,突然之间,刀光剑影闪过,刺客将锋芒逼近君主,却被方沽将攻势扭转,将琨珏刺向了受到惊吓的郡主。郡主当时才年满十四,是作为祭剑的不二人选。也因为这一击,刺客像是完成了任务,却料想不到要倒在方沽的剑下。
方沽因为郡主的死而失职,君主勃然大怒:一方面是对于设计残害妹妹心存愧疚,迁怒于方沽:而另一方面,驭剑士死于方沽手上是他计划之中的败笔。其后方沽尝到了平生未受的牢狱之苦,所谓伴君如伴虎,自己无端卷入风雨之中,恐怕是他一生最大的波折。
郡主一死,朝野顿时议论纷纭,以琨珏为凶煞,剑星并未福泽,是必会徒生刀戈。太傅也说时机未到。于是君上将太傅贬回山林,有意任命方沽为守剑人,让他带着琨珏远离京师,在云中阁等待时机,为以防万一,扣下方沽的家眷,然而这一等就是十五年。
……
夜未尽,灯火阑珊,某处西窗烛影,月画沟桥。梅园刺客将至,见时下无人,便窜进那处,悄无声息。
“大人所托,吾尽其责。”刺客如是说道。
“剑星动辄,江南福泽。在我所有能用的人中,你最不会让我失望。既然君上要把当年的盛宴重演一遍,我们自然要把事情做得出色:刺杀当然要演的跟真的一样。“烛火压得很低,大人倚窗而坐,谋算着手里的黑白棋子,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刺客不解:“我若当时飞矢刺中君主,江南之地便可不攻自破。可惜白白错过了这样的大好时机。”
“刺中了是他命数已尽,刺不中自然也有刺不中的劫数。南国待了这么些年,这点道理都没看清。倘若他死,你如何能脱身?新君亦不是我们能够控制。若他不死,我们依旧能被信任,局面依然在控制之下,江南之地,不过时机而已,如此百利而无一害,又何必要他死。”
“大人深谋远虑。”
“好在你不会意气用事,我最担忧的是:那方沽与你有世仇,你若杀他或伤他太重,事情就不好办了。”棋局渐似明朗,胜负却未见分毫。那位大人补充道:“接下来的状况要靠你妹妹——琳了。”
琳已经在方宅安然度过了两天,我见到她的时候已是梅园之后,她听闻我在宴会之上大放异彩,而且父亲救驾有功,于是硬要我给她讲讲那天的事迹。就大众而言,方家父子在金陵之地已小有名气,却也早已忘记十五年前的旧事,只知道有对深山归来的父子,儿子文采出众,父亲手持古剑,且有了将军的头衔,于是市井之中,无不称赞。
然而根本没谁注意到那把琨珏,十五年过去了,当年的太傅被贬回山林,已无踪迹,而当年知晓方沽不过是君主身旁的亲卫队,却早已换了一批人。连中书令在汝安见到方沽都是一脸疑惑,仿佛是一位横空出世的将军。
突然得了名声的我不免沾沾自喜,父亲的伤还未见好,不得不在家休养几天,于是我趁着空隙,出了将军宅,来领略一番金陵之地的风情,不免白来这繁华都市一场。
与我陪同的当然还有琳姐姐,由于不想让父亲知道,我偷偷带着琳姐姐出了来。金陵盛地,不比汝安,远远望去都是声色消弭,街头更是车马相拥。行至某处,突然管弦伴着箫声传来,声色如听天籁,使人耳目暂明。想来歌舞去处,带着琳姐姐不太好,便与她去了绸缎庄处。刚走进去,她就开始厌烦,这才想起她是男儿的性格,自然不喜这些,于是只好带着她逛了兵器铺,把她留在那里之后便独自一人去了歌舞楼。
小二斟了茶,曼舞妙音,从来都是文人的好去处。对我而言,原以为杨柳巷之后便再也无缘会见柳姑娘,直到那青衣女子的舞姿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断定这便是上次匆匆一别的柳姑娘,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心头油然而生。
“公子气度不凡,却不像金陵人士。敢问出自哪家?”只见邻座一位器宇轩昂的贵公子向我走来,着一身华裘,却不似浪荡子弟,反倒透露几分洒脱气质。“听闻这翠微坊近日来了位人称‘舞绝’的柳姑娘,故特慕名而来。在下官上阕,敢问公子姓氏?“他补充道。
“方胤泽是也,才来京两日。”
我还未来得及说下去,他便惊讶地问道:“敢问君上宴前作《梅花赋》之人可是你?!”
“正是!只是你刚才所说的柳姑娘可是来自汝安的那位?”
“听闻方公子也在汝安住过几日,可曾与这位柳姑娘相识?刚才的一番舞姿可比九天之上的玉女仙袂,听闻翠微坊得了这位,惹来不少京城的达官年少。”说着他便自嘲道:“五陵年少争缠头,云霞不顾盼流眸。”
“在汝安未曾有过一面之缘。”忽觉一丝惋惜。
“今日也算圆了那一面的可惜。”舞毕,柳姑娘退入后台,他便再续佳盏,有意犹未尽之意。“听闻方将军手持古剑——琨珏,可惜无缘一睹神剑尊容。”
我顿时大惊:“你是如何知道琨珏的?”
“公子可曾听说‘剑星动辄’?传闻十五年前,有位太傅大人向君上进言:江南之地,剑星动这辄。这把琨珏就是当时流入金陵,出现在朝堂之上。只是不久之后郡主殒命于此剑之下,群臣议为不祥,君上不得以将太傅赶出金陵,此剑也随之销声匿迹。只是未曾料想剑会重回金陵,并于方将军手中。”适才他才补充道:“梅园之中,家父也是座上有席之人。我又百无聊赖,最爱读一些野史杜撰,我所知道的也亦真亦假,然而家父过目不忘,一眼过去便知方将军手中即是当年琨珏。”
这一席谈话,我似乎明白了些许,或许父亲还有很多未告诉我之事。思绪良久不能坐怀,他看起来才大了三四岁,却能知如此多之事,于是我收起之前的那一丝虚荣,与他结交,我吟诗作赋,他谈古论今。话语之间,他知我父亲被封为征西将军,神情严肃地对我说道;“南国最大的威胁不是西蜀,而是北周,如今国力空虚,征西劳民,有朝一日,北周越过天险,江南必不攻自破。既然君上要动用古剑,应先图北周才是。”
我惊讶之余亦心生佩服,一语道破形势,直中要害。“在下与家父久居山林,对时下格局亦没有公子这么审时度势。今日所言,自会告知家父。”
料想琳姐姐单独四处逛了定没了兴致,于是告辞了官上阕,有幸睹了一眼柳姑娘面容,离了翠微坊。不巧走了几步正碰上前来寻我的琳姐姐。
“今日天色差不多了,我们该回方宅了。”